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清白罪名【完结】>第46章 心动轨迹

  6月7号,闪电一晃,细雨延绵不绝地落下来,把天空织成一片雾蒙蒙的灰,也给植物染上了满目苍翠。

  斜风绵雨惊醒了娄牧之,他睁开眼睛就睡不着了,一会儿想着易知秋高考,一会儿想着他开学以后,两人要谈异地恋,一会儿又想如果他要跟易知秋去同一个城市,距离他还有多远。

  在床上翻来覆去,娄牧之干脆撑掌起身,他掀开被子,走到书桌前,做起了数学的拓展习题,这是他最薄弱的一科,从第十五页写到第二十页,停下笔已经是六点了,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打算去送人,却收到了易知秋的消息。

  路飞:易宴同志送我。

  路飞:外面下大雨,你别来回折腾,在家歇着。

  路飞:考完我来见你。

  娄牧之看着手里的透明笔袋,里面装着新的钢笔,碳素笔,2B铅笔和计算器,突然有点后悔,应该早一点拿给他。

  他打开对话框,输入“别紧张,考个好成绩。”,想想不太妥删掉了,又重新输入:“好好发挥,注意检查答题卡。”,看了看,还是觉得不妥,他难得纠结了三分钟,最后只是输了“加油”两个字。

  阴雨绵绵,一直持续到考试结束都没停,回家后,易知秋估了分,他放话,卷面总成绩绝对漂亮,听得易宴眉开眼笑。

  本应该搞个盛大的聚会热闹一番,但易宴家人丁单薄,亲戚朋友都没住在淮江,他只好问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庆祝宴。

  “叫上好朋友,吃顿好的就成,”易知秋站在衣柜前挑衣服,他拿着一件纯白色的衬衣在胸前比划。

  易宴抱起双肘,靠着墙壁:“你朋友除了小牧、小王和小宋还有谁?”

  易知秋乌溜溜的黑眼珠一转,回他:“没了。”

  “............”

  易宴好笑地看着他,问:“那你想吃点什么?”

  “丸子和狮子都有家庭聚会,我和小木头去就行,”易知秋换好了新衣裳,白色让他看起来像山间的雾霭,是这个年纪里特有的感觉,清爽又干净。

  这件白衬衣不是普通的衬衣,绣有暗纹,在阳光底下,会映出流光溢彩的光华,有点小闷骚。

  易宴一手挡住过道:“你俩要出去?”

  易知秋掀起眼皮:“不然呢?”

  易宴不解:“不在家里吃?”

  易知秋忍着笑:“您做饭?”

  易宴:“............”

  被亲儿子噎到没话讲,不过最后易宴还是坚持,这一顿必须亲自动手,他致电顾汪洋,两人商议后,最后决定把聚会地点改在顾汪洋家。

  易宴准备了见面礼物,带着儿子风风火火上人家里蹭饭,杨嫂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菜色。

  顾汪洋和易宴是同事,两人能聊的话题自然很多,他们从民生经济谈到了近期案件,又从国际形势谈到外交关系,听得人昏昏欲睡,林夕瑜食之无味地吃着菜,碍于情面不好随便走人,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饭桌上。

  易宴见易知秋放下了筷子,他手边压着一杯酒,问:“饱了?”

  “很饱,”易知秋百无聊赖地杵着下巴,用余光去看娄牧之,小木头眼睛下有两团淡淡的乌青,像是没睡好。

  顾汪洋和易宴聊得高兴,也喝得尽兴,冷白的皮肤浮上红晕,从脖颈到眼角,都是红的,就像掐一把就能掐出血珠,他眼眸半眯,说:“你俩要是嫌无聊,就去客厅看电视。”

  易宴呷了一口白酒,忍着酒嗝:“对对对,不用陪我们老同志坐在这儿。”

  娄牧之把椅子往后一推:“要不去我房间打游戏?”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把眸子里那点绮丽藏得十分谨慎。

  “是了,”顾汪洋一手撑住额角,对易知秋说:“前几天给他买了个游戏机,你俩正好可以研究研究。”

  话音还没落,易宴就冲两人摆手,要他们自己去玩。

  白色房门关上,将热闹和人群隔绝在外,娄牧之刚锁上小锁,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吻从他脖子处砸下来,密密麻麻,伴随着易知秋湿濡的呼吸,他吻到第七次,才在他耳畔说:“好想你。”

  娄牧之耳尖被热气呵红了,他转过来,后腰抵住书桌边缘:“考得怎么样?”

  易知秋就这么抱着他,掐住他侧腰的手揉了两把。

  娄牧之从头酥到脚,他一手攥住他的腕骨,用眼神警告他。

  “我说想你了,你就问我考试啊,”易知秋控诉,那发颤的尾音勾得娄牧之想咬他。

  娄牧之右手换了个方向,箍紧他的腰,眼神危险地靠过去:“按照正常流程,不该问么?”

  易知秋轻哼一声,像个幼稚鬼:“这句应该放在后面,你要说想我。”

  娄牧之不说,就这么看着他。

  “不说我就上嘴了,”易知秋抵住他的鼻尖,威胁他。

  压在后腰的那只手上滑,摁住易知秋的发心,下一秒,娄牧之递上了双唇,被突袭的人显然没反应过来,被少年毛躁又青涩地碰了会儿,才伸出了舌尖,舔开他的唇缝。

  唇面湿哒哒的,连同每一条纹路,都被对方描摹了一遍。

  一股热气冲上头,在千百条神经里流窜,易知秋费力地克制着自己,才没有发出低哼,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地娄牧之衣服往里钻,同时闭上了眼睛,任由娄牧之在他口齿间探索,上颚,齿列走了一圈,情难自禁的少年才放开了他。

  嘴边还有湿意,两人都在喘息,娄牧之喘得更厉害些,接吻的时候,他忘记要换气。

  过了半晌,易知秋失神的双眸才渐渐聚焦,他双手揽住娄牧之,将人揉进怀里,低声跟他说:“我听到了,你说想我。”

  怀里的人嘴角微翘,笑弯了眼睛。

  旖旎的气氛在拥抱里化为温情,他们贪恋对方的温度,眷恋对方的怀抱,就这么靠着桌沿,抱了良久良久,久到天地都变得静谧。

  分出一点心神,易知秋才有机会仔细观察这件书房,落地窗,白纱窗帘,角落里摆放着一台电视机。

  书桌上放着一本画册,沿墙靠着一把小巧的木吉他,吉他被保护在黑色的包里,表面一层不染,想来是主人爱护异常。

  房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收拾得简洁干净,和娄牧之这个人一样。

  易知秋侧了个身,就去拿那画册:“我看看你画什么了。”

  娄牧之原本揽着他,听到这句,他忽地睁开眼睛,立刻去抢:“你干嘛。”

  画册一人抢到一半,僵持在空中。

  “不准看!”

  “为什么不让看?”易知秋眯起一只眼:“你背着我偷偷干坏事?”

  “屁,”娄牧之攥住画册不放:“还我。”

  易知秋不还:“你心虚了。”

  娄牧之:“..............”

  抢画册的人还是说还我,心中懊悔,忘记把画册锁进抽屉,想到里面的内容就臊得慌。

  易知秋不答应,仿佛逮到了娄牧之的一个小秘密,他好奇得很:“给我看看,就一眼。”

  “不行,”娄牧之斩钉截铁地说。

  越是这样越有猫腻,易知秋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于是换了一个方式,唇线放松,眼尾下垂,看起来像一只天真烂漫的小奶狗,说话的声音也柔了,他说:“真是不可以看吗?”

  那双眸里的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几乎要刺伤娄牧之的眼睛。

  娄牧之:“…………”

  过了大概三五秒,他实在扛不住这样的眼神,认输似的说:“可以。”

  赢得画册的人洋洋得意,易知秋拧开了桌上的台灯,黄昏的光线笼住了画册,书封仿佛被摩挲了千万遍,有些印字已经看不清了,但也许是主人爱护的原因,页边却没有任何折痕。

  以为会是风景画什么的,翻开第一页,易知秋就愣住了。

  那是一个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他穿一身红色的篮球服,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身后打下了光的残影,他手里拿着一朵白兰花,放在鼻尖嗅,笑容很是调皮。

  第二页。

  葡萄藤下,穿白衬衫的少年手里捧着一牙西瓜,嘴唇嘬着一粒西瓜籽,鼓着腮帮子的样子像一只仓鼠。

  第三页。

  少年端着一个生日蛋糕,他身后是潮涨潮落的大海,头顶是一片徇烂斑斓的烟花,他笑着,眼睛里闪动着光一般的东西。

  第四页、第五页、第六页.........都是易知秋。打球的时候少年会卷起袖摆,露出结实的小臂。喝水时那漂亮的喉结会上下滚动。没心没肺大笑时右脸颊的酒窝显得很深邃。生气的时候眉心会拧起来,像只张牙舞爪的狮子。说谎的时候手指会不自觉的去卷衣摆,掐得指节泛白。

  这么多,整整一本,从他的十四岁到十八岁,他所有的正面,侧面,好看的,难看的,嬉笑的,生气的全都有。

  所有的画面都勾起了易知秋的回忆。

  “同学,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不好意思。”

  “这幅画送我了,就当生日礼物。”

  “要是谁敢欺负你,只管告诉我,我保护你。”

  易知秋不爱拍照,从小到大,几乎没有留下过什么影像,他怎么也想不到,世界上会有一个人,用手绘帮他画出过去的人生,其中消磨了多少日夜,又用坏了多少只画笔。

  他甚至能想象出娄牧之坐在这张书桌前,低头作画的模样,他一般用右手捏笔,抵住笔锋的中指磨出了茧子,白纸和画笔会摩擦出沙沙声,在深夜里回荡。

  易知秋合上画册,坐在书桌前,垂眸看着书面上的一个光点,很久没有抬头。

  娄牧之歪着脑袋去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易知秋说话声有点沙哑,还有点模糊的鼻音。

  “不会要哭了吧。”娄牧之用手指戳了他肩膀一下,跟他打趣。

  “屁,”易知秋憋出一个字,把头扭朝另一边。

  没有说话,房间里的气氛十分安静,易知秋看不见的胸腔下却像卷起了一场浪潮,他很想说能不能把画册送给我,但又觉得太过珍贵,舍不得开口索要。

  良久过后,他才转头问娄牧之:“画了多久了?”

  “不记得了,”娄牧之说。

  成为习惯的东西,才会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

  易知秋一数,这本只剩四页了,他说:“都要用完了,我送一本新的素描本给你。”

  娄牧之说:“我只用LOTORY的。”

  易知秋的声音很轻:“那我就送LOTORY。”

  “好,”娄牧之拖长调子,笑意跳到了字面上。

  易知秋打开了抽屉,小心翼翼的把画册放回原位,却在第一层看见了一张粉红色的字条,中间裂成两半,又用透明胶带粘起来,这次他动作很快,摸到就赶紧拿出来,没给娄牧之抢走的机会。

  “哇,”易知秋站起来跑了两步,把粉色字条举高了:“这又是什么?”

  “喂,”娄牧之这次慌了,他追过去,要抢他手里的字条:“你这人怎么老是拿别人东西。”

  易知秋留出一只手跟娄牧之掰扯,梗着脖子把那上面的内容看清楚了,还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

  “学长,

  我是初一二班的袁离离,今天是你参加金星杯的日子,祝你赢得比赛,这是送你的红牛,希望你你能夺下冠军,取得一个好成绩。”

  每一个词从易知秋嘴里念出来,都无比羞耻,娄牧之的脸红得像要滴血,他不抢字条了,放弃似的往床上一倒,把自己活埋在被子里。

  娄牧之闷住脑袋,想着怎么跟他解释,他没有故意藏起来,那样的手段太低劣了,他看不上。纸张没有送出去,是因为不小心被书包拉链扯坏了,等他修补好,想要交给易知秋的时候却找不到理由,纸条留在抽屉里,一躺就是四年。

  易知秋想起了一件事,初三那年,三中跟职高打了一场金星杯,他死皮白脸要娄牧之给他送水,结果喝到了一罐红牛。

  那罐红牛是袁离离送的?

  娄牧之却把纸条藏起来了?

  原来那个时候,他就开始喜欢他了吗?

  易知秋激动坏了,他一把丢掉字条,从床尾的位置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两个少年躲在被子里,黑暗中没有光,易知秋却能看清楚娄牧之的眼睛。

  “小木头,”他捧起娄牧之的脸庞,掌心烫得熨出薄汗:“我好高兴,我太高兴了。”

  娄牧之不看他,即便是晦暗不明的环境里,他也特意撇开头:“高兴什么?”

  易知秋夹高他的侧脸,狠狠亲了一口:“你太可爱了,全世界没人比你更可爱,我发誓。”

  娄牧之忽地转回来,盯住他:“可、可爱?”

  他难得结巴。

  禁欲系的帅哥明显不满意这个形容,他拧起眉头:“你再说一遍。”

  易知秋像是没听见,只顾着往娄牧之脖颈里拱,在他脸上亲来亲去,每一口都嘬得倍儿响。

  他迫切地想要听娄牧之亲口说一句喜欢。

  “小木头,”易知秋吻在他眉心,轻而又轻地落下去:“你还没说过喜欢我。”

  娄牧之眼睫微颤,那轻柔的吻像一汪海水,抚过哪里,浪潮就就淹没到哪里,一直到盖过了他的心脏。

  易知秋的呼吸又移到他耳垂:“说嘛,说给我听听。”

  娄牧之不由得仰起脖颈,沉睡的渴望开始苏醒。

  偏偏压在身上的人愈发过分,那稍带刺感的短发蹭娄牧之的脖颈,每一次掠过,都带来一阵缱绻的樱花香。

  “说什么,”娄牧之轻声喘气:“抱也了抱了,亲也亲了,还要说什么?”

  “你是不是不会?那我教你,”易知秋垂首看他,那是小动物才有的眼神,语气有几分天真:“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他在他耳边重复了几十次,像他说的那样,仔细又认真的教他。

  娄牧之有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耳鸣了。

  “听清楚了么?”易知秋瞧他这副模样,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另一处却与之相反。

  “你说了.......79次,”娄牧之数学一般,但是心算却很好。

  “不够,”易知秋紧紧贴着他,近得要嵌入他的灵:“我要说一千次一万次,说到你老了我也老了,我还会说,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这个年纪的男生不经惹,更何况是这么亲密的触碰,娄牧之背脊汗湿,像烧起了一团不会灭的烈焰,他低低地哼了一声。

  “等一下,”娄牧之弓起腰往后缩:“你先起来。”

  易知秋不起,他伏在他耳旁,坏声问:“你躲什么?”

  五官和手脚都紧紧抵住易知秋整个人。

  “我......”娄牧之扭着身子:“你别乱来。”

  “谁乱来了?”易知秋意简言骇地回一句话,胸膛压下去,让两人贴得更近。

  易知秋挽高他的衣摆,碰到他结实的小腹,灼热的呼吸喷撒在娄牧之耳侧。

  “易知秋.......”黑暗中,娄牧之的薄唇微张,他向后仰身,像一只麋鹿,暗哑地唤他的名字,像是想从这个姓名里得到缓解。

  “我在,”易知秋回应他,吻他,两人紧紧相贴的胸膛滚烫,呼在颈边的气息灼人。

  易知秋低沉的嗓音透过闷热空气直达娄牧之耳窝:“宝贝儿。”

  娄牧之瑟缩着后退,嗓子里逸沙哑的轻哼:“我难受——”

  略带轻颤一句话,听得易知秋受不了。

  “我帮你,”他俯身,温柔地亲吻他的肩头。

  窗外的雨落个不停,整座城市都笼罩在潮湿中,在细腻的雨声里,有情人交颈接吻,两人浑身汗涔涔的,分不清楚这汗水是他的,还是他的。

  娄牧之用手臂挡住自己一半脸,他的锁骨和背脊晕红一片,像一簇盛放的樱花,他偷尝的快乐里目光涣散,用了很久才找回意识。

  撑他头顶上方的易知秋双鬓滴汗,脸色绯红。

  娄牧之喘着粗气,像头小野兽,他有气无力的将另一头小野兽拽过来,他附在易知秋耳畔,轻喘说:“你躺下。”

  亲密的吻落向易知秋,他的双眸雾气朦胧,眼尾都浮现了红色,从脖子开始,潮红一路盛放。

  “第一次见你这样,”娄牧之呼吸急促:“我要画下来。”

  易知秋短促一笑,断断续续地说:“画啊,你画。”

  他发梢凌乱,眼尾泛起动人的红,眸里一片氤氲雾水。

  娄牧之看着他的易知秋,骄傲地想,真好,这是我一个人的,谁也看不着。

  易知秋抬掌,摁过娄牧之的后脑,将他拉过来吻住他,与他交换呼吸和心跳,仿佛在浪潮的拍打中去到了时间尽头。

  白云深处站着一个比雪花干净的少年,是他的小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