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汹涌。
粟惜惜根本不能向后逃跑,从小在福利院挨过的打告诉她:在悬殊的实力差距之下,不能把自己的背露给敌人--何况她面对的是行动只在瞬息的吸血鬼。
握着如同玩具一样的银刃,粟惜惜的手用力到发抖。
男人好像一头野兽,张大了嘴露出獠牙,发出威胁猎物的嘶吼声。
他伸手粟惜惜的手和刀用力拍开,少女的手臂传来剧痛,但是她还是握着刀没有松手。
爪子用力把她拍在地上,粟惜惜的头随着惯性重重砸到地上。
轰的一声,她的世界开始嗡鸣。
一瞬间粟惜惜什么都听不见了,只感觉吸血鬼尖利的指甲掐住了她的脸蛋,粗鲁地把她的头拉起来。
“她怎么会喜欢这样的我一定要真是期待”
粟惜惜只能断断续续地听见男人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要窒息了。
垂落在一边的手指抽动了一下,粟惜惜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理智拿起了小刀。
但她的精神在涣散,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把刀提起来。
潼姬、潼姬粟惜惜在心中不断念着潼姬的名字,好像这样能让她清醒一点。
不应该心软的。
应该死缠烂打,应该让潼姬给她初拥。
不应该走出房间,放着虚弱的潼姬一个人在这。
她现在在哪?
也像她一样被攻击了吗?
少女的眼角涌出一点泪水,不知道是生理泪水还是因为难过。
男人看着她,嗤笑了一声,舔了舔唇。
“我、开、动、了。”
他低声说着,松开了捏着的少女的脸颊,少女的头颅像是脱力一般落回地上,脸颊上多了几道刺目的青印。
男人低下头,嗅着少女突突搏动的大动脉中鲜活的血香--这个血液很不错,是高质量的食粮。
他伏下身,嘴巴已经到了少女的颈边。
就在他张嘴的刹那,Enzo突然感觉自己的腰部一疼,有一种诡异的麻痹感蔓延开来。
而第一个被麻痹住的,竟然是他的嘴,男人一瞬间没有办法感受到自己的舌头和嘴唇了。
什么?!
他暴怒地想要说话,但是也说不出口,麻痹感让他往旁边翻去,Enzo低头看,发现刚才让他觉得好笑那把“儿童玩具”此刻穿透了他的衣服,插在他的腰里,陷进去了几乎有十公分的长度。
这个女孩?
他鬼火般阴霾幽暗的眼神投过去,看到了少女眯着眼睛,对他露出的有些恍惚的笑容。
笑容之下,她的牙齿上洇着红色的血迹。
粟惜惜咬破了自己的舌头,用最后一点清醒的力气将刀插在了吸血鬼的身上。
血猎女孩没有骗她,相反,她似乎给了她一个非常高级的银刀。
原本玩具般的钝刃在接近吸血鬼的瞬间开始扭曲,变化成了无比锋利的尖刺,而触碰到吸血鬼的瞬间,尖刺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样,争先恐后地往吸血鬼的□□里钻。
粟惜惜都不需要用太大的力气,就将其插了进去。
粟惜惜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吸血鬼在试图拔出腰间的尖刺。
她感觉她可能要死了。
因为她的眼前已经开始放映走马灯。
粟惜惜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那时候她还不叫粟惜惜,她的“家人”将她丢在福利院门口的时候,只留了一个姓,所以她小时候只是叫小粟而已。
等到她长大一些了,粟惜惜按照院里老师的要求,翻遍字典,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
叫“惜惜”,粟惜惜。
因为她相信,一定会有人珍惜她。
小女孩磕磕巴巴念自己的名字:“我叫惜、惜惜。”
好像是抱着某种期待。
后来,真的有人温柔地叫她:“惜惜。”
有人珍惜她,无论她如何。
恍惚之间,粟惜惜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在地上,而在谁的臂弯之间。
潼姬?
少女身体异样的滚烫,闭着眼间,下意识地想去贪恋潼姬身上的凉意,但是感受到的却是温热。
抱着她的人不是潼姬。
粟惜惜的意识下坠着,又一次沉入黑暗。
这一次她想起来的,是很早就已经沉入记忆的角落中的片段。
真的回望她所有的过去,似乎没有很多颜色,她眼里只有她的画,还留有一点色彩。
因为确实没有真正让她开心的人与事,所以只有难受的剧情留在了她的回忆中。
从励志一定要给自己创造未来,脱离福利院之后,粟惜惜小学就拿着美术课上发的卡纸出去给路人画头像了。
但是她没有零用钱,所以买不了多少画材。
她的赚钱大计很快就歇业,在被于汇和徐婷他们抢了钱之后,变本加厉。
小惜惜只能坐在她的“摊位”上,看着路人发呆。
有之前找她画过画的人来问她今天画不画头像,粟惜惜也只好摇摇头。
--她总不能说:画头像!自带画笔和纸吧?
盯着天空,日落月升,到了必须要回到福利院的时候,粟惜惜看到一个女人站定在她的面前。
在粗糙不规则的石板地上,一双腿如同油画一样美丽细腻。
她接着向上看去,只见女人手提着两个袋子,袋子里面满满当当的,放了很多她只能在文具店垂涎欲滴的颜料、画板、画笔,甚至还有各种材质的油画布、宣纸。
“你好,小朋友。”
女人的眼睛是漂亮的鎏金色,异国的长相搭配她淳雅、带着点南方柔软的普通话,有一种割裂的美感。
粟惜惜看呆了。
“不对,应该叫你小画家,对吗。”女人蹲下身来,将两个大袋子放在她面前:“我路过这里的时候,经常看到你画画,嗯你很有天赋。”
“啊”粟惜惜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是送你的。”女人说,夜色之下,她的眼睛变成诡异的暗红,但是声音仍然温柔:“你拿去用,拿去画,如果不够,可以在每个月的最后一天,到Philistine画室的门后来拿,如果有人欺负你,小心一点,不要被发现。”
粟惜惜的精神陷入恍惚,但是还是不忘有点窘迫地扭起腿,想要遮盖腿上的青紫。
“小朋友,你不会去想你为什么这么做,也不记得是谁给你的,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你只要画下去就好,听见了吗。”
当时的她还是长发,在记忆当中,她点了点头,看见了自己垂到腰间的长发。
粟惜惜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好的,谢、谢。”
女人似乎睁大了眼睛,然后噗嗤一点笑了。
“第一次听见有人在催眠状态下向我道谢的。”她说:“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是个小结巴啊。”
“”
“不用谢,你说听到了就可以。”女人的声音中带上了点善意的逗弄。
她于是乖巧地回复:“听、见了。”
“嗯。”女人弯着眼睛:“乖,真是个好孩子。”
粟惜惜的眼皮下的眼睛颤动了几下,慢慢睁开。
一片白芒,她感到刺眼,又将眼睛闭了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睁开。
--她在医院,手指上夹着血氧监测,头上挂着水。
房间里安安静静,这居然还是个单人间。
粟惜惜盯着天花板,重新想起了刚才做的“梦”。
不,应该说是,从她走马灯中,被她捡出来的回忆--被一个善良但是狡猾的吸血鬼藏起来的回忆。
那个人是潼姬,居然是潼姬,比原本以为的还要早,她居然!在那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她。
现在再回想她以前的那些各种各样难以解释的画材,粟惜惜觉得有点呼吸不畅。
她好想见到她。
现在、立刻。
可是潼姬在哪里?
昏迷前的情况涌入她的脑海,粟惜惜身体一抽,几乎是有点激动地想要坐起来,但是身体酸软无力,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她注意到自己的左腿很沉。
好像是骨折了,包着石膏。
就在她挣扎的时候,单人间的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孩走了进来。
是夏葵?
夏葵看到她,也是一个大愣住,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啊!惜惜!你醒了!!!”
粟惜惜:“”
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女就冲过来:“我靠啊!你昏迷了多久你知道吗?!足足半个月,我差点被你吓死啊我的妈呀你知道我接到米虹的电话的时候那个感觉吗?”
“等、等咳咳咳咳”太久没说话,粟惜惜的嗓子干得要命,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葵这才反应过来,帮她叫了护士医生。
半个月?
米虹?那是谁。
等医生过来检查完了,也告诉夏葵粟惜惜可以喝一点温水了,粟惜惜喝下水,才终于能说出话来。
“我的、手机呢?”粟惜惜张嘴就问。
“哦哦哦哦,在这在这。”夏葵从抽屉里拿出了她的手机:“哎,话说你这个手机的系统好有意思啊,那个小人超级可爱,怎么弄的?”
夏大小姐的注意力特别容易分散,一下子东一下子西。
粟惜惜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小吸血鬼,手有点抖。
她什么都没说,迅速打开了通讯录,拨通了备注为“女朋友”的电话号码。
夏葵看到这,才有点沉默了,她看了粟惜惜好几眼,在粟惜惜耳边的忙音声中开口:“我试着给这个电话打过好几次了,一开始是无人接听,后面就变成纯忙音了。”
“惜惜”她措着词:“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咱们不要想着渣女了吧。”
她显然是抛弃你了。
夏葵憋了后半句话没说。
只看见床上的少女脸又白了半分。
她看着粟惜惜的瞳孔颤抖着,半晌,少女问出了第二句话。
“米虹?”她说:“是、是谁?”
“?”夏葵震惊了:“你问我?她不是你朋友吗?是她给我打的电话,她把你带到医院来的。”
粟惜惜看着夏葵,一头雾水。
两人面面相觑的时候,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用懒洋洋的声音说:“米虹是我。”
粟惜惜抬头,看见了一张有点眼熟,但是一时间没能想起来的脸。
过了一小会,她生锈的大脑反应过来了。
啊救命恩人的脸。
米虹是那个血猎女孩。
“Hello,粟惜惜。”米虹笑了笑,露出两颗虎牙:“想不到吧,又见面了,那把刀还好用吗?”
“刀?”夏葵有点迷茫。
床上的人和刚进来的人同时看向她。
夏葵眨巴眨巴眼,一分钟后,在粟惜惜的拜托下,她暂时回避了。
“什么是我不能听的”夏小姐嘟嘟囔囔地合上房门。
“”
“你这个朋友不错,第一时间赶来,替你垫了所有医药费,转VIP病房,这些天还雇人照顾你。”
米虹先打破了寂静,坐在她身边。
粟惜惜这才注意到,米虹的脚也是跛的,脸上和脖子上有还没有退干净的疤痕--她也受伤了。
“发生什、什么了。”粟惜惜皱眉:“你你救了我?”
“嗯。”米虹看着她:“那把刀是按着杀Ines那种程度的千年吸血鬼被锻造出来的,外表虽然很糊弄鬼,但是特别厉害--除了杀吸血鬼一流,我还在其中添加了自己的血。”
在粟惜惜迷惑的眼神下,她说:“唔,就是,只要这把刀被动用,我在那个瞬间,就会知道在哪里。”
粟惜惜一下子明白了。
在刀插进那个男吸血鬼身体的瞬间,米虹就感知到了。
所以是她救了她。
“虽然没有机会逮到Ines这个大患,但是我们居然--竟然--抓到了Enzo。”米虹眼睛发光:“都是托你的福啊,血猎组织真是要给你颁一个最佳诱饵奖。这个开年之后抓到的吸血鬼业绩都快超过过去两年的了!”
粟惜惜:“”
虽然说不出话,但是她扫向米虹全身的视线证明了她的想法。
“确实抓得不容易。”米虹正色:“那个吸血鬼很厉害,一直在和血猎战斗的一线,我救下你后带人去追踪他,混战了四次,前天才刚抓到。”
她表情不佳:“死了不少人。”
粟惜惜皱起眉,只想问,也只是问:“那你们没、没看到Ines?”
“当然看到了。”米虹听到这,从阴沉的情绪中抽离,表情慢慢变得饶有兴致:“她大概被一个魔女带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粟惜惜听到这里,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幸好
看到粟惜惜终于不绷着了,米虹揶揄:“哎,三角恋?”
“放、屁。”粟惜惜咬着牙,挪腿想要站起身来:“Ines是、我的。”
“你不会想去找她吧。”米虹坐在一边冷眼看着她:“别想了,你起不来的,医生说你的伤势醒过来之后,最少还得躺一周。”
粟惜惜发现了,她现在的身体几乎不是她的。
“而且,Ines这半个月以来,都没来找过你。”米虹弯着眼睛笑。
“我看她,大概是移情~别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