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惜惜不太明白,眼前这位老夫人为什么会想要单独找自己。
而且,想要脱离潼姬灵敏的耳目,悄悄去找她,未免有点奇怪和困难。
粟惜惜把红包封口合了回去,短暂地思考了一小会儿之后,抬头深深看了一眼老夫人,把她的长相印进心里。
然后上前拉了拉潼姬的袖子。
“我先、回去休、息了。”粟惜惜的眼睛看着潼恩,她看上去腼腆而礼貌,示意自己提前的离开。
“好。”潼姬不疑有他。
少女走开后,潼姬习惯性地盯了几秒粟惜惜的背影。
粟惜惜难得不粘着她。
等她回过神,发现潼恩正在看着自己。
潼姬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她伸手不自在地捋了捋长发。
“真是个伶俐的小姑娘。”潼恩笑得皱纹弯弯:“小姐,你很喜欢她。”
“啧。”潼姬笑了声,没有否认:“这话可不能被她听见了,这小朋友可怕得很。”
如狼似虎呢。
潼姬在心里无奈地说。
*
等潼姬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因为老人容易疲倦,她和潼恩的闲谈时间一年比一年短。
心里有些空空的,潼姬拉开房门,敏感地嗅到颜料的味道。
她歪了歪头,一看房间的角落,粟惜惜居然聚精会神地在画画,而画上的人物,是潼恩。
这一副画画得很快很急,但暖暖的色调下老人笑容可掬,看起来很美。
潼姬笑了:“这是怎么了?回礼?”
“嗯”粟惜惜落下最后几笔,说:“红包太、太大啦,这样有、有心意一点吧?”
她抬头,正好对上垂眸的潼姬的眼睛:“毕竟是、你亲、亲近的人。”
潼姬心下微动,弯下腰轻轻吻上粟惜惜的唇:“她会喜欢的,拿过去吧。”
粟惜惜抿起唇收好她的吻。
然后把画小心地抽出来,光明正大地出了门。
管家告诉了她潼恩位于一楼的房间,粟惜惜走到门口正准备敲门的时候,房门被拉开,潼观先走了出来。
粟惜惜这几天都没有正面碰上过她,潼观似乎特别忙--看到粟惜惜,女人的神情也有些意外。
“你来做什么?”潼观问:“这里是我母亲的房间。”
“呃”潼观身上的领导气质是和潼姬完全不同的,粟惜惜一时间没有接上话,反倒是房间里传来声音。
“惜惜来了?”潼恩慢慢走到门口,对自己女儿说:“这是我的客人,你先回去吧。”
潼观性格使然,懒得多问,叮嘱老夫人早点睡觉之后,关上门快步离开了。
也没有再看粟惜惜一眼。
粟惜惜:“”
“她性格从小就很一板一眼,是个不太可爱的孩子。”潼恩笑了笑,说:“请坐,惜惜小姐。”
她叫粟惜惜叫得很亲密,粟惜惜有些不适应,先把自己画的画递了上去:“谢谢、您刚才的红、红包。”
“啊!”老人睁大眼睛,眸中划过惊喜:“这是你画的,太棒了,我很喜欢,谢谢~听说你是Z市美术学院的,小姐说你很有天赋。”
粟惜惜间接听到了潼姬的夸奖,她有些眉飞色舞起来,一点也不委婉地接受了赞扬:“谢谢。”
“可是您、您找我做什、么呢?”粟惜惜说回了正题,也后知后觉地捡回了一点警惕:“不会是给、给我多少万,然后离开潼、潼姬吧?”
潼恩愣了两秒,笑了半天,老人的笑声一个哈一个哈往外蹦,中气十足。
她边笑边把画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粟惜惜的眼神跟了过去,看到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古朴的
“相册?”粟惜惜不太确定。
“嗯,快坐。”潼恩说着,摸了摸相册:“小姐已经千岁了,她第一次选择的恋人我不会怀疑。”
老人的瞳色浅,显得很温柔。
潼恩缓缓地说:“我吧应该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
“您别这么、这么说。”粟惜惜拧着眉:“您看着很健康。”
“再健康又有多少年呢?”老人笑笑:“潼观那孩子一直怕小姐,潼昆对小姐虽然没什么敬畏,但也不怎么亲密在你出现之前,我一直很担心小姐未来的几十年都孤独地度过”
“所以,这些是我的私心,惜惜小姐,我只希望你多了解她一点,多爱她一点。”
潼恩将相册推到粟惜惜面前。
这是潼姬和每一代潼家人不同时期的,他们从小到大的合影。
“这里的照片都可以当古董了。”潼恩把照片一一翻过去,从19世纪中叶的黑白照片,慢慢变得清晰,变得有了色彩,潼姬的头发长了短短了长,身上的装束也不断在变,但是这张漂亮的脸却一直没有变过。
“小姐一直不喜欢拍照,她不喜欢看到自己一直不变的脸。”潼恩说:“但是为了我们这个旧习惯,她还是拍了。”
粟惜惜伸手摸了摸黑白照片上的潼姬,她嘴角挂着淡淡的温柔但充满距离感的笑容。
现在也一直没有变。
几天以来一直包裹着她的心境卷土重来。
等到照片翻完,粟惜惜呆愣片刻,突然抬头问潼恩:“您,是否、知道传、传说中吸血、鬼拥有、一种,叫初拥的能、力?”
初拥。
传说中,吸血鬼吸干人类的血,再让其吸食自己的血液,把人类改造成吸血鬼的过程,叫做初拥。
如果人类能熬过初拥的痛苦与黑暗,那么她就会成为这名血族的“子民”,就好像一种印记,独属于某一名吸血鬼,而其他吸血鬼都无法染指。
“有些吸血鬼喜欢给自己钟情的猎物初拥,把他们永远留在身边。”
网络上的版本众说纷纭,但是粟惜惜唯独在看到这句话时,心尖发烫。
老人更是怔住:“小姐从未说过这个我也从未问过。”
但是作为吸血鬼身边的“家族”,潼恩显然还是知道的,她看向粟惜惜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惜惜小姐,你问这个是”
“如果有一、种可能,可以一、一直待在、她身边。”粟惜惜说:“只要潼姬给、我初拥,就好了,对吧?”
老人一时没有说出话来,看着粟惜惜。
“这不难、想到,为什、么你们都没有、问过呢?”粟惜惜皱眉,很不解。
“惜惜小姐。”潼恩看着粟惜惜,表情很凝重:“你要知道,永生是一种惩罚。”
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尽管希望粟惜惜带给潼姬一些温暖,潼恩的预设也只是“片刻”而已。
“是吗。”粟惜惜微微晃了一下头。
“我今年八十七岁了,惜惜小姐。”潼恩说:“而我已经开始感到生活的枯燥与寂寞,做好了随时迎接死亡的准备,那对我来说并不是坏事。”
“你还年轻,所以可能你会有这样的想法。”
“那您年、轻的时、候,这样想过、吗?”
“没有。”潼恩说。
或者说,她也想过那么几秒,但是很快就因为感到荒唐而抛到脑后。
“嗯,这、样啊。”粟惜惜像是听进去了,认真地点点头:“也许我们、不一样,夫人。”
不止是家臣和爱人的身份不同。
少女说着,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很有自知之明的,又好像有点害羞地笑了笑:“也有可能,我不、不太正常。”
“出来太、太久了。”粟惜惜起身,对着潼恩鞠了一躬:“不、不打扰了,谢谢您,给我看这、些照片,我先回、回去了。”
她话说得很赶,好像因为突然得到了全新的启发而感到激动。
“晚安,夫人。”粟惜惜说,然后在潼恩复杂的眼神中,离开了她的房间。
这个女孩,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虽然眼神清澈,但是却在某个瞬间显得有点疯狂。
老人有点迷茫地看着桌上的照片和画,她通过潼姬身边的人了解到的少女和真人突然出现的反差让她有点怀疑自己今天找粟惜惜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见到粟惜惜回来了,潼姬好整以暇地靠在床头,她披着白色的睡袍,双腿交叠着,冷白的皮肤被深色床单衬得烫眼。
她勾着唇:“去了那么久?”
话音未落,就看到粟惜惜的残影——少女像炮弹般向她砸过来,重重地熊抱住她。
“…这是在干什么?”潼姬失笑,摸了摸粟惜惜长长了好些的头发:“聊了什么?”
“要好好、对你。”粟惜惜想了想,说。
“我就知道。”潼姬说着,眉毛不自觉拧起,笑容中也有点苦涩。
可她还没来得及生起什么惆怅的情绪,粟惜惜的牙齿就已经开始在她颈间游走,细碎的,一点点扫过每一寸肌肤。
“干什么?”潼姬分神笑了。
颈间的人找到了大动脉的位置——吸血鬼的大动脉自然是没有鼓动的,垂眸深深看了一眼这个位置,粟惜惜眼眸沉沉,模拟潼姬的样子,自顾自咬了上去。
牙齿钝钝的,咬合也软软的。
“啧。”潼姬轻声喟叹。
粟惜惜没有回应,只是想着:
如果她也变成吸血鬼的话,会变成怎样呢?
少女现在有点无暇思考别的事情,得到潼姬的初拥这件事,现在在她看来,是个太适合她的选择了。
她会成为潼姬的所有,潼姬也将被彻底“绑定”,成为她独一无二的家人和爱人。
她们可以永远待在一起。
粟惜惜仰起头,看着怀里的女人:“过年的话、你有、有想要的礼、物吗?”
“嗯?”女人眯起眼睛笑:“你要给我礼物?什么?”
“嗯。”粟惜惜点点头:“不告诉,到时候再,跟你说…”
“神神秘秘啊。”
“你会、会喜欢的。”粟惜惜点点头:“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