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音歌一整晚失眠。
第二天闹钟响的时候她精神恍惚，眼睛里布满血丝，看上去特别憔悴。
俞理给她发了一条早安她点开看了手指放在虚拟键盘上许久，几次键入又反复删除最后没有回复。
上午的课她请假了。
邱小秋打来电话问她为什么不去上课，她回答说昨晚失眠今天起不来，想好好休息一下并请邱小秋代为转告俞理，让她不要担心。
邱小秋完全没有多想，立即就把她的原话告诉俞理，随后又问了她关于复盘总结下半段的安排。
“推到明天吧。”简音歌回答道，“今天我先好好睡一觉。”
挂了电话她向穆明缨发去一条消息：十分钟后，老地方等你。
今天上午灵能系没有课，穆明缨大概率没有别的安排。
就算有也得为她推掉。
简音歌顶着一双黑眼圈精神颓靡地下了床，往脸上连泼两捧冷水她才勉强打起精神然后胡乱化了个淡妆压下眼底淤青又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包就离开宿舍。
不到十分钟她抵达目标咖啡厅点了一杯热咖啡双手抱着眼睛盯着门外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在她眼底映出一道道虚影。
她的视线没有聚焦，就连穆明缨什么时候到的都没发现。
直到一只手在她眼前乱晃，穆明缨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发生什么事了？”
简音歌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穆明缨在她对面坐下，动作优雅地将手包放到一旁，“如果你要聊的内容不值得我这么早起来赴约，那你知道我的脾气。”
遭到穆明缨的威胁，简音歌不仅没有为难，反而笑了笑，好像稍微轻松一些了。
穆明缨朝她抬了抬眼皮：“有话说话，你这样笑我不自在。”
简音歌小抿一口咖啡，又将视线撇开，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明缨，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哦？就这？”穆明缨似乎一点都不惊讶，翘起二郎腿并向朝简音歌释放嘲讽。
简音歌：“……”沉默喝咖啡。
穆明缨被她郁闷的表情逗笑了，不再和她开玩笑，稍微认真一点：“是俞理？”
“噗！”小半口咖啡全喷到桌子上。
穆明缨早有意料，面前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将溅开的水花全挡下来。
“咳咳咳！”简音歌呛得肺都快咳出来，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顾不上收拾桌子，一脸震惊看向穆明缨，“你怎么知道？！”
正常情况不是应该先猜是哪个男生吗？
穆明缨打了个响指，抽出纸巾清理桌上的咖啡渍，同时云淡风轻地回答简音歌：
“这种事情我比较有经验啊，再说你们两个那么明显，除了邱小秋这个笨蛋看不出来，我猜秦琴学妹应该也能感觉到一点。”
“什么？！”简音歌瞳孔地震，“有那么明显吗？！”
穆明缨果断点头。
“唔。”简音歌陷入沉思。
几秒钟后，穆明缨问她：“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
“？”简音歌一脸懵逼，“什么哪一步？”
很快，她反应过来，热气冲头，一张脸红的发紫：“你别乱讲话啊！我跟俞同学还什么都没有！”
“嘿？是吗？”穆明缨嘴角咧起来，笑得格外不怀好意，“埋胸？”
简音歌抓起桌上的纸巾盒朝穆明缨扔过去。
穆明缨抬手接住纸巾盒，忍不住笑：“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还真是新奇，上回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她对情情爱爱这类的事情不感兴趣。”
简音歌不理她。
“好嘛，别生气。”穆明缨面上笑意不减，语气稍微正经一些，“那你是怎么想的？要告白吗？”
“……”简音歌低下头，“没有想好。”
穆明缨表示不理解：“这有什么好斟酌的？喜欢就告白，然后交往一段时间试一试，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好聚好散，青春不就是这样的吗？”
再说了，现在又不是以前那种古板教条的社会。
虽然同性婚姻尚未合法化，但同性情侣并不会遭到环境排斥，穆明缨自己也曾交往过女生，当时那种感觉就很不一样。
听她这样说，简音歌却放下咖啡杯，绞起手指不说话。
“那你说说你的顾虑。”穆明缨洞察了简音歌沉默的原因。
正好她点的咖啡和甜品都送上来，她拿起小勺子，只手撑着脸颊，好整以暇地等着简音歌开口。
“我不知道俞同学是怎么想的，但我自己很在乎和俞同学之间的友谊。”
简音歌低头盯咖啡杯，热腾腾的气息糊了她的眼睛，“我怕贸然告白会打破现在的平静，万一俞同学不能接受，那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穆明缨舀了一勺蛋糕送进嘴里，甜得她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简音歌还在小声述说自己矛盾的心情：“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俞同学，我一看见她就很慌。”
她现在这个样子，完全就是陷入恋情的小女生。
穆明缨内心暗自称奇，说实话她还挺佩服俞理的，简音歌多八面玲珑的人，没想到会在那个安安静静不声不响的女生身上栽了。
“俞同学也感觉到我情绪不对劲，我太紧张了，总是不经大脑地回避俞同学。”简音歌抱头纠结，“我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但是完全没有对策！”
所以她今天才没敢去上课，怕自己坐在俞理身边克制不住走神，万一再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或者因为紧张引起俞理的误会，她会更加混乱。
她抓起穆明缨的手：“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了，明缨，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
穆明缨是她的朋友里面，恋爱经验最丰富的。
“那我还是建议你告白试试。”穆明缨爽快地给出自己的看法，“而且，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如果是你的话，没有人能拒绝。”
任何人陷入感情漩涡之后都会变得患得患失，从前那些从容自信这时候全离她远去，简音歌实在没办法因为穆明缨三两句话就信心满满跑去向俞理表明心迹。
她困扰地趴在桌子上，往自己的咖啡杯里加了两块方糖：
“再说了，这周周末就要初选，在这个节骨眼上向俞同学告白，成功了不知道怎么调节之后在战斗中的情绪，失败了就更惨，万一俞同学要离队我完全没办法阻止。”
穆明缨坐在简音歌对面，小口小口喝咖啡，耐心听着她喋喋不休的嘟囔。
在穆明缨看来，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俞理看上去也不是那种会因为个人喜恶就对整个小队弃之不顾的人。
或许的确会对接下来的配合有一些影响，但远远不至于简音歌说的那么严重。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件事很显然是简音歌过度担心了。
但简音歌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深受自己主观臆断的影响，很难听进别人的劝告，穆明缨偏着头想了想，于是对她说：
“那不然就先稳一手，你自己的性格如何你该清楚，要让你一直憋着不说也不太可能，你就自己计划一下，等你觉得时机成熟再向俞同学告白，在此之前……”
穆明缨笑了笑，“就享受暧昧怎么样？你也可以通过观察一些细节判断俞理对你有没有好感，这个我相信你应该很擅长。”
听她说完，简音歌垂头深思好一会儿，然后一口喝完杯子里剩下的咖啡，猛地站起来。
“？”穆明缨被她神经质的举动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简音歌抓起自己的小包包，朝穆明缨笑：“我现在要去学校上课。”
穆明缨挑眉：“怎么？利用完就扔下我走了？”
她的甜品都还没有吃完。
“哎呀，谢谢你谢谢你，今天真的非常感谢！”简音歌朝穆明缨抛去一个飞吻，“感谢穆大美女不辞辛劳乐于助人，你慢慢享用，我赶时间，之后再请你吃饭！”
说完就一溜烟儿跑没影了。
穆明缨听着身后玻璃门开合推动风铃的声音，扭头看着简音歌的背影渐行渐远，无奈呼出一口气。
切下一块柔软的蛋糕，心里没由来生出点自家养大的女儿要嫁人了似的微妙的惆怅。
然后她发了条消息给方秦琴：出来陪我喝咖啡。
·
讲台上，力能系的导师正在讲课。
台下听课的学生东倒西歪，有的在开小差，有的干脆趴在桌子上睡觉。
只有第一排的俞理从始至终保持专注，不时低头在课本上书写，记录老师讲过的重点，等课后有时间再复习。
今早她也是按时抵达教室，早上给简音歌发过去的消息没有收到回音。
邱小秋来教室没见到简音歌，打了电话过去问，简音歌回复说昨晚失眠，上午的课请了假。
为什么会失眠？
大抵是为昨晚的交谈感到困扰了。
俞理垂着眸子，正书写的笔停顿下来，在纸面上洇开一个小黑点。
心情莫名，说不上失落还是如何，甚至觉得有点意料之中。
或许不该当面问出那几句话。
忽然，教室外传来脚步声。
哗啦一声响，教室门被人推开，正在听课的同学们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连老师讲课的内容也被打断。
“抱歉，我迟到了。”简音歌站在教室门口，朝任教老师鞠躬致歉。
老师有点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点头：“进来吧，找个座位坐下听讲。”
简音歌在众人瞩目中大大方方地走进教室，到俞理身旁的空位坐下，将手中拎的甜品包装袋放到俞理手边：“一家还不错的甜点，你尝尝看。”
邱小秋踢她的椅子：“我的呢？”
“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