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随云低垂着眼睫, 白玉般的脸显得很是无措又不安,好像因为打扰了他们而感觉到愧疚万分。
可阿飞却像是被谁在胸口打了一拳,有种说不出的郁闷难受, 既然知道打扰了他们,却还不走开, 在那里站着, 委委屈屈的做给她看, 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
可他的脑子里没有什么绿茶, 白莲花这种词语, 也并不知道原随云这幅样子, 是后宅女子争宠宅斗的手段, 只觉得说不出的奇怪。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目光有些不善, 这男人就一副委委屈屈被欺负的模样,怎能不叫单纯的阿飞觉得莫名气闷。
“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打扰了你们?”
原随云还咬了咬贝齿,一副很不安的模样。
江无瑕这个渣女,却如蒙大赦,恨不得说一句, 你来的正是时候, 她虽然不怕阿飞, 也想跟他叙叙旧,可终究受不住这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人, 那股灼灼目光。
恍若要将她烧成一个洞, 洞口的火焰越来越大, 越来越旺,几乎要将她焚成灰烬。
所以原随云的打扰, 真是救了她的性命了。
此时她也管不了,原随云是无意还是故意,她只觉得得救了一般,不必在阿飞面前,被他的灼灼目光直视。
若她是男人,此时必定要被唾弃成想要左右逢源的渣男,然而她虽是渣女,可长着这么一副皮囊,谁也不忍心苛责她,甚至只会觉得心疼,怎的这些男人将她逼成这副模样。
江无瑕寻了个由头,跑出了马车,可算是从暧昧灼人的气氛中挣脱出来,大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原随云也不是无故前来打扰,他们前方的村庄,竟然已成为一片焦土,有大火的余热还在燃烧,房屋都已烧焦成焦黑状,断壁残垣,好不凄惨。
“这……”
江无瑕一呆,如此惨状,倒很像是金国人烧杀抢掠过后,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然而她知道,这一回,跟金国人可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们把金人拦在大同府之外,而此地距离大同府等地,可是有千里之遥。
“这是怎么回事?有人纵火?”
阿飞也下了马车,见此种情景,面色一凝。
“我们先去看看吧,随云你现在没有武功,在马车里呆着。”
原随云咬了咬牙:“我,我也可以去,我能帮得上忙。”
江无瑕挑眉,阿飞抿着嘴唇不说话,江无瑕笑了笑只能由着他:“那好吧,你若要跟着,在我身边跟的紧一些,这里断壁残垣的,可不是你现在这么较弱没有武功的身体受得了的。”
原随云默然不语,紧紧跟在她身后。
“县主,殿下,这里还有个活人!”
皇城司的护卫们从烧断倒塌的房梁下救出一个人,是个少年,少年浑身烧伤,看不清面容,身上伤口渗着鲜血,麻麻赖赖,非常可怕。
江无瑕倒吸一口冷气,急忙叫皇城司的护卫们掰开他的嘴,喂了一颗保命的天香玉露丹进去。
摸着骨龄,这少年约莫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是个孩子。
就地支了个帐子,把少年放进去,叫人打了清水来,将他身上烧焦的衣裳轻轻剥离,然而他烧伤的太过严重,剥离衣裳,便将皮肉也黏连下来,整个人血肉模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整个人很是可怕。
就连皇城司这些见惯了严刑拷打的活阎王,都不忍直视。
然而此种情形下,江无瑕居然面不改色,也不嫌弃这少年身上血污满身,上药的手也稳的很,实在叫众人十分佩服。
阿飞已经将这个村子绕了一圈,村子中一家富户住的是青瓦房,乃是当地的地主,他们家却烧的最厉害,整个大院都烧的只剩下几面墙壁。
“怎么样,可发现了什么。”
阿飞面色凝重,摇了摇头:“什么都没发现,这村庄诡异的很,房屋都烧没了,却一个人都没看到。”
“这孩子如何?”他看着这个脸已经烧得看不出本来样貌的少年,却总觉得有些熟悉感,不知从何而来。
“重度烧伤,还没过危险期,伤口已经裹了伤药,消除炎症和保住心脉的药都已经吃了,能不能撑过去要看他自己。”
“村子被焚烧殆尽,村子里面却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奇怪,唯一找到的活口,就是这个孩子,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帐篷外面,他们听见皇城司与人好像有争执之声。
“什么事,怎么吵吵闹闹的。”
她掀开帘子出去,一个双目炯炯表情玩世不恭,眼睛上长着两条眉毛,嘴巴上那两撇胡子也像是两条眉毛样子的男人,不正是陆小凤吗。
他正与皇城司的几个侍卫们争执着什么,而他身边那个一身白衣,身形挺拔如悬崖之松柏,如傲霜之凌霄的公子,不正是花满楼。
江无瑕定定站在当场,花满楼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一刹那间,一切都静了下来,嘈杂的吵闹声,风的喧嚣声,她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唯有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
花满楼也看着她,眼中只有她,他的表情从温润的笑着变成了微微的抖动,他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最终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视线中,只有他越来越近的身影和那张激动的说不出话的脸。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以为这世间的男人都是一个样,能叫她动心的,总归是那么一类性格的男人,不论是一腔赤诚的宋缺,还是满腔孤勇的阿飞,她都曾经真正的动心,也曾真心相待。
可总有一个男人,会脱颖而出,告诉她,他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当他出现的时候,世界都褪变成了黑白色,只有眼前的他是彩色的,带着微弱的荧光。
他距离她越来越近,然后一把抱住了她。
他们之间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这一个急切的拥抱,失而复得的心情叫他难以自抑,只能紧紧的抱着她,像是要将她揉进骨头的。
如果她真的可以这样就好了,将她的骨揉进自己的骨,将她的血喝进肚腹中,永永远远的合二为一,再也不必担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私自的跑去了哪里,不告而别下落不明。
叫他牵肠挂肚,昼思夜想,夜夜难眠,梦里醒来全是她的身影。
然而花满楼就是花满楼,哪怕因为她的失踪而黑化,从骨子里他就是个温柔的人,想念把那个温和的公子变成了有些黑化的公子,可他仍旧不舍对她做出任何伤害的行为。
他像一阵风一般,卷着她跑走,将她抱到了他们的马车上。
身后,还有陆小凤吊儿郎当的声音:“我说这位小兄弟,人家小夫妻的事,就叫人家自己解决吧,打扰人家亲亲我我可是会被驴踢的。”
“他们没成婚。”阿飞的声音冷森森的。
陆小凤却扯起嘴角笑了笑:“他们虽然没成婚,也是过了名路的未婚夫妻,不信你去问问江家老爷和夫人,允没允他们的婚事?要不是我那弟妹忽然失踪,他们现在都办完婚礼,我连小侄子都抱上了。”
“你说的不作数。”阿飞一直都是这么言简意赅。
他不承认的事,就不作数。
阿飞的脸冷静而肃然:“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笑着点点头:“飞剑客居然知道我,我真是荣幸之至啊。”
阿飞毫不客气,冷哼一声:“你不是也知道我吗,听说四条眉毛陆小凤大侠的灵犀一指,闻名江湖从无败绩,我倒是想要讨教一番。”
“……”
青年凛冽锋利的就像是一柄剑,释放着毫不犹豫的杀气,跃跃欲试想要跟他比试。
陆小凤虽然并不怕阿飞,可也不想惹事,急忙摆手:“飞少侠,我可不是你的敌人,至于江姑娘和我那朋友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你不觉得让江姑娘亲口跟你说,更好一些吗?”
“他们之间的事,也得让他们自己解决才是,飞少侠,太过咄咄逼人,女人可不会喜欢你。”
“哦,那陆大侠是很受女人喜欢了。”
阿飞的讽刺他可是听出来了,而且最近,他许久没去找他的红颜知己们,薛冰都把他抛弃,失意的人自然听着尤其觉得刺耳。
陆小凤苦笑,只能尴尬的摸了摸胡子。
然而等他看到了原随云,就更加尴尬,心中呜呼一声,暗道不好,觉得自己的好友可能要糟。
看着这个一身浅蓝衣裳,面带温和笑意的温柔公子,同样的温润如玉,同样的目盲不能视,同样的英俊无比面如冠玉。
一晃神间,他还以为看到了自己的好友花满楼呢。
也不怪陆小凤都有一瞬间的恍惚,花家和原家,与江家有姻亲关系,都是世家公子,也都目盲,曾经江夫人还曾把他们俩人错过,只是阴差阳错,这两人从未直接面对面遇到过,现在因为江无瑕而遇见,也不得不说是一种别样的缘分了。
陆小凤暗暗叫苦,这个江姑娘,是那些喜欢找替身的渣男不成,没了花满楼在身边,就寻了个跟花满楼这么像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