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一相逢。她的阿洲,人比花俏。◎
罗艽的轮廓被雨水模糊, 叶青洲的视亦线被泪沾得湿尽。
叶青洲混了一片柔柔目光,抬步跑时,只见面前初春雾气盈盈。
春雾中, 师姐亮着眼笑。
罗艽只觉得雨水清清, 风也轻轻。
十步开外,白衣白发的人通红一双眼, 正跑来。
相拥时,叶青洲双眼恍然湿透。
罗艽抬手给她擦泪,低声笑, “叶长老,又哭啊?旁还有许多人瞧着呢。”
叶青洲不应,眼泪却落得更多。
她呜咽着,泪水和了春雨,让罗艽肩上湿了好一片。
“师姐……我以为……”
“又以为我死啦?”
“我……”叶青洲要哭花了脸。
罗艽恍然想到百年前三清山后山棕熊, 这小孩儿也以为她要死, 在她榻前哭得几近晕倒。
擦着叶青洲那落不尽的泪,罗艽有些无奈,“阿洲,你做的琉璃身躯, 自己反倒忘了。”
叶青洲道:“师、师姐……我进不去琉璃幻境了……”
她抬起眼, 纤长的眼睫压着, 忽闪忽闪;声音已经不复悲戚,尾音微微拖长,倒像在撒娇。“又从来没有……从幻境里带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先例……师姐……呜……我好怕……”
“不哭了,不怕, 不怕。我在呢, 不哭了呀……”罗艽哄着, 将人揽在怀,抬脸却见许嘉瑞和阮郁一脸震撼。
罗艽于是眨眨眼,又忽然低头轻笑,“好丢人啊,叶长老。”
哪晓得叶青洲压根儿无所谓。
她的眼泪还在扑簌簌落,啜泣声更大些,手拽着罗艽衣襟,整个人像是要哭倒。
罗艽于是又伸手替她拭泪,开口,仿似有些无奈,“……小花猫。”
“师姐……师姐啊……”
叶青洲还在哭。
总目睹着罗艽离去,亲密无间的人愈行愈远。
叶青洲踽踽站在原处,不敢追,不敢找。她好怕罗艽故地重回,却见不到她。
如今春雨落下,喜悦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刮得叶青洲心头零落。
分明要将情意缓缓诉,可开了口,嗓音打颤,竟只是泪流。
她心想,我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是个爱哭鬼。
又暗道,好在师姐也如那时一样温柔,也还站在她身边,哄她安慰她。
春雨还是沥沥,春风却撞霄,拨云见日。
天色倾洒。
璀璨的光下,叶青洲错开身,微眯起一只眼,轻抹眼角,忽而破涕为笑。
真好,真好——青洲心道。
真好。
她们最终还是重逢。
*
风和景明,春雨连绵,数日不歇。
罗艽歇了许久,缓了许久。叶青洲的眼泪和绵绵春雨同样,晨起迟睡,见了什么触景生情,时不时便要流。
偶尔从睡梦中惊醒,青洲端端坐直,纤长的眼睫轻颤,两行清泪挂在雪白腮上,拽住罗艽衣袖衣角,也不出声,只把眼底眼尾哭得红透。
怅然若失似的。
罗艽于是哄。
——却是她越哄,叶青洲哭得越狠。
像是要把这百年的泪都流尽了。
罗艽无奈,抱着人絮絮不停,唠一些前尘往事,叶青洲听着听着,哭累了,熄了声。无话时,她们便倚在一起听雨,一如百年前三清山。
日后,难得天放晴,霏霏霪雨不再作怪。
晚云徘徊。青翠林间,枝头白梅摇摇欲坠。竟是初春第一场雨,打乱冬末最后一枝梅。
罗艽收下徐良娣的骨灰盒,便想着要将她葬去云海间。
叶青洲站在她身后,仍垂着眼不语。
罗艽回首时,恰一枝晚梅,循了风落。
那是一小截完完整整的梅枝,二指长,枝干细如丝,花芯薄红,花瓣儿莹白剔透。
悄然落在叶青洲的锁骨之处。
叶青洲虽是木着目光,却也由那香气愣一愣。
她垂眸,面前光影便一明一暗。是罗艽走近,将花枝拈起,忽又挑眉,复将花枝别在叶青洲衣襟上。
叶青洲的素白衣衫上本就雪雁白琼,如今别一枝晚梅,便好似是从衣里生出的一般。
“好衬啊。”罗艽轻叹。
叹罢,她轻拭了拭叶青洲眼角,便迎着春光笑。“不哭啦。阿洲,多笑笑嘛。”
叶青洲眼神一落,双唇微启,抿了抿,垂眸轻声道,“好。”
罗艽看向她,替她整理鬓边稍显凌乱的发。
雪白的发,白里透红的妍秀面颊。
白梅瓣儿落她发梢。
罗艽轻笑。“我的阿洲,人比花俏。”
*
夜幕沉时,许嘉瑞来敲门。
阮郁将她的偃甲休整完毕,而许嘉瑞见天边血色逼近。
血月还不曾出现,只是隐有觉察不妙。亦不知是活死人血树真当在开疆拓土,还是往这边追来。
“大约还有三五日,活死人的气息便会蔓延到这个小镇。至于血树,应当还要快。”许嘉瑞道,“青洲,罗师姐,我与阿郁、赵越协调,觉着应当明后日便再启程。”
罗艽看了眼叶青洲,于是点了头。“辛苦。”
却又心想,半月前她还要叫她们“许长老、阮长老”,如今她自个儿倒是成了什么“罗师姐”。这辈分真不是一点儿的乱。
可回屋,瞥一眼青洲雪白的发,看她一脸哭倦了的怅然,罗艽总想逗趣儿似的喊她一声叶长老。大抵要算一小份坏心思。
恰是此刻,她抬眼向窗外。便是一道局促脚步声响起。
门外许嘉瑞还未走远,似是与那人撞上。“……长老、许长老!”是周昭越的声音,她有些惊慌,于是嗓音发颤。“这、这是小空的长命锁……倘若她有血光,又与此物隔得近,锁尖便会断裂——她此刻有难!……”
周昭越与许嘉瑞慌慌张张开门。
罗艽见状屏息,用幻术一探。随即收术,沉声道,“十里地,血月不深,血树却已经追来。它的目标……确实是,周空。”
诚如罗艽所言,小镇十里外林间,一道长箭破空。
随星陨似的箭矢驱尽血色,一匹玲珑白马跃出层林迷雾。
是周空策马使箭,敌身后穷追不舍的血树藤蔓。
那藤蔓如爬行的兽,追得极快;藤蔓匍匐在暗色丛林,源源不断。
策马间隙,周空回头驱矢,又是一箭。
打落最近一枝血蔓。
即便罗艽对寻常人的箭术并不太懂,却也晓得周空一箭精良,直中要害。
其力度准度,大有破空之势。
马是好马,箭法亦精湛。
可惜活死人的血树,到底不是寻常人能驱散的。
况且此刻周空与她那匹玲珑白马皆有疲态,于无尽黑暗的林中走着,稍有不慎便要翻去。
眼见着血树逼近,罗艽取了阮郁一支铁器,抛下“借我一用!”四个字,人便惊鸿似的一跃。
粗糙的铁器在丛林中划出长长一道血痕,血树藤蔓被斩断一片。罗艽三下五除二将血树逼退,飞身跃上周空白马后。“走!”又道,“我用了障眼法混淆血树视听,它不会再嗅到你的气息。”
周空虽认不得她,却也不含糊,马鞭一挥,二人便飞驰绝尘。
罗艽坐在她身后,回身,向吃痛收缩的血树掷出最后一击。
铁器掷出,层林血色退了一半。
罗艽对付活死人本就略有经验,便知其七寸何处。如今只是逼退血树,并不觉得太困难。
她同周空奔出几里,才与其余几人汇合。
罗艽翻身下马。
遇上阮郁,她直言铁器丢了。阮郁笑着白她一眼,反而被叶青洲狠瞪。
周空趴在马背上,看着面前几位救命人,还有些不明所以。
直至见到周昭越,执手泪眼问询几句,才一副刚晓得今夕何年的恍然模样。
“血树暂时不会追来了。我们还能再歇一个晚上。”
得许嘉瑞这话,她们才松一口气。
其她四人倒也还好,可周空、周昭越显然是再不合眼就要驾鹤西去的模样。
是故许嘉瑞此言,也在为她们考虑。
许嘉瑞又道:“保险起见,这几日还歇在原处。但用阿郁的偃甲兵护在外头。”
几人纷纷点头:“行。”
她们回去客栈,周昭越土着脸去买了些吃食。她兜儿里没几个铜板,只当了些随身缀饰,又怕被认出太多,一来一回,还被黑心掌眼坑了。
时日又晚,食肆没几样能吃的。她掐着价买了些填肚子的,到最后,只糕点还算精致。
锦衣玉食的长公主少帝,如今只能吃一些粗食。但毕竟饿极,周空逮着什么吃什么,笑嘻嘻向周昭越道谢。
阮郁和许嘉瑞有些看不下去,又去买了许多。
她们许久不吃这些烟火物了,买来买去,大手大脚散财,搬回客栈时,竟直教周空吃得反胃。
许嘉瑞有些尴尬。
她于是也拉着叶青洲,进了她那间天字一号房。“吃点、吃点。一起吃点儿。”许嘉瑞讪讪地笑,“啊,让你的罗师姐也来啊——”
罗艽被叶青洲召去时,房内阮郁正把玩着她那偃甲。她的偃甲极神奇,分明一座能坐三五人的大江舫,缩起时,竟只成了袖里一枚拳头大的小木球。
罗艽向她问询几句,阮郁笔划一下,教课一样地答。
周昭越陪周空去洗了把脸,又将发束好,走来与她们寒暄。聊到方才死里逃生,聊到周昭越代为行刑。
“几日未合眼了,总是逃亡。即便夜深人静下,亦睡不着。”周空望向周昭越,叹气,“我以为你……”于是两人小别胜新婚地脉脉几道。
——哗。
许嘉瑞忽灭了挂壁烛灯。
偌大房间顷刻陷入黑暗。
几人惊异,唯阮郁扶了额,像是早有意料。果不其然,便看许嘉瑞挥一挥手,在摆满吃食的圆桌上燃几只莹莹烛火,满面春风地道:“好像篝火晚宴!我此生期愿,就是与五六好友吃一场篝火晚宴!”
“来吧,来吧!无需客气。”许嘉瑞呵呵笑,推着其余几人围案而坐。
厅堂圆案,烛火忽明忽暗。
阮郁最先坐下,叶青洲其次。叶青洲抬了眸,看向罗艽时,一双眼比星子都亮。
许嘉瑞揶揄一笑,罗艽也没觉得羞赧或不好意思,径直抬步,坐去叶青洲身边,贴得好近。
阮郁取来梅子酒和桂花酿,六人一推杯一换盏,胡扯几句,话茬飘飘忽忽,毫无意外地又回到了清都生死、活死人之上。
对此周空钻研许多,到底只从野史里捡来一句,“听闻,活死人要偿夙愿,方罢休。不……或说,才能逐渐削其攻击性。我还听闻,三清的幻心术对它也无甚用处。”
罗艽给自己灌一口梅子酒,“幻心术,幻心术。它得有心,我才能幻哇。”
许嘉瑞插话道:“我是听闻,漠江城的东西还是要回到漠江城去探。曾经罗刹三煞,其一有一位使骨笛的,本有办法驱使蛊虫。罗师姐,你与她熟悉么?”
阮郁轻声问:“骨笛?蛊笛?”
时隔久远,罗艽也有些记不清楚。“啊……大差不差吧。”又向许嘉瑞道,“你说的应当是长庚。不过我记得……她与另一位叫风癸的交好,后来双双叛变了。嗯,何种原因、叛变后再如何,我也不知了。”
许嘉瑞与阮郁再询几句漠江旧事。
罗艽虽答,却隐约觉得身边叶青洲神色愈发冷漠。显然是排斥漠江城,以及一切关乎漠江城的事情。
倒让罗艽答得犹犹豫豫。
便是周空插话,局促问道,“说来……许长老,阮长老。你们本可居于风仪高门,即便不问世事,亦高枕无忧。如今却挂了个叛贼名号……更被那血树穷追不舍,可有觉着……”
许嘉瑞笑嘻嘻将她打断:“修道之人随心,哪管那么多七七八八?”
“非也。事实上,这也是许嘉瑞爱走的道。”阮郁抱着手臂,抿唇,眯眼道,“亡命鸳鸯的路子,嘉瑞想走很久了。”
许嘉瑞点点头:“此生期愿……此生期愿之二。”
周空失笑,便也不再纠结。
酒底多闲话。几人把盏,桂花梅子各有所好,只罗艽大剌剌混着喝。她喝得晕头转向,黯了眼,忽又一拍脑袋。
罗艽向叶青洲凑近,“阿洲。”
叶青洲“嗯”了声,侧脸望来,琉璃的眸子在暗夜里发光。
“我方才搭救周空时,并没有使幻术。”罗艽低声道,“只寻寻常常运了些气。”
“嗯。”
罗艽显然几分醺意,说话有点没头没尾。“说实在的,我搭救周昭越时布下的幻境,是有点大的。”她朝后仰着头,如水的月色便落在她面庞,“幻境嘛……一在范围,二呢,就看有无凭空生出什么实物。我救她时,以防意外,幻境罩了整个清都,此为其一。再者,又移花接木,将刑台上原本周昭越的位置……凭空生出些血肉白骨。唔,也是不想让乙未她们起疑……”
罗艽嗓音走低,叶青洲便又靠近几分,微微皱了眉,“师姐?”
罗艽道:“但这二次后,我觉察……我眼下这具琉璃身躯,仿似……并不太适应幻境外的世界。”
邻座的许嘉瑞“咦”了声。“什么意思?”
迎了酒劲儿,罗艽心里混混沌沌。她眨了眨眼,到底还是开口直说了。“在幻境外,我这身躯灵力虽充沛,却不能运转自如。”
修道者精“气”,便讲求将天地之灵气运于身躯。
有十寸的功夫,那么用一寸,回十寸。如此运转,只要不在某一时刻突而将灵力耗尽,她日便总能恢复。
可眼下罗艽的情况是……用多少,耗多少,无能恢复。直至枯竭。
像是一塘无源的水,取多少便少了多少,没法儿再生。
这本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但罗艽倒也觉着眼前几位都信得过,说了也无妨。
罗艽只轻叹,“如若不能运转,那总有枯竭的一天。枯竭后,是身死,还是仅仅化为常人,亦未可知。”
“这这这,”许嘉瑞皱眉,有些不知所措,“这可如何是好啊?……”
“目前无解。”罗艽极缓极慢地摇了摇头。她看向叶青洲,却见对方眼神飘忽,眼底并无太多意外。
难怪即便她罗艽分明回了她身边,她亦多有惶恐。也是,她为琉璃幻境的主人,自然也知晓这琉璃身躯的弊处。
‘这琉璃身躯,出了琉璃幻境会无法适应’——如此的话,叶青洲早就同罗艽说过了。
最终,叶青洲将手覆去罗艽手背,垂眸,小心翼翼地抬眼。“琉璃身躯……只有在琉璃幻境里,方才最妥帖……”
见此间又一副生离死别的凄惨气氛,罗艽忽而话锋一转。“但我又发现,倘若我与阿洲靠得近些,便又没什么大碍了。用出多少灵力,便寻回多少灵力。”
叶青洲木木“嗯”一声。“师姐,便如我先前所说,琉璃身躯,当然是待在琉璃幻境才最妥帖。可惜我如今已进不去幻境;单凭师姐一个人,或许也进不去。但怎么说,我都是琉璃幻境的主人,是故……”
罗艽:“是故,我还是要多多靠近你,方能多多恢复——是吧?”
“……嗯。”
许嘉瑞又问:“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吗?”
叶青洲答:“我也不知了。”
她话音落下,罗艽立刻靠到她身上。再侧了脸,于叶青洲颈侧猛吸一口气。
罗艽轻轻笑,用鼻音“嗯”了声,笑说,“遵命,遵命。阿洲师妹。”
叶青洲虽面有薄红,却只低垂着眼,僵直身子,难得没有温顺地抱紧罗艽。
是有心事,或被罗艽撩拨一下,才不知所措。
阮郁视线划过她二人,仿似瞧出什么,便颇具深意。
下一瞬。
“当”的一声,靠在叶青洲身上的罗艽倏尔从座上躺倒。
仿若睡死。
叶青洲扶起人,迎了身前诧异目光,淡然道,“师姐一直不怎么喝酒。醉得快。”
不怎么喝酒,也不会吃辣。
但又总觉得自己千杯不倒,喝时还敢混着来;且爱吃辣。吃得眼泪汪汪喉咙难受,却还要硬撑。
怕虫子。尤其百足虫。……
这都是“罗艽”本人的习惯与癖性。
如今真正映照于这琉璃身躯之上——她叶青洲点点做成的琉璃身躯之上时,她仍有些恍惚。
止住的泪,好似又要落了。
她于是“腾”地站起,搀着罗艽,向其她几人道:“师姐既已醉了,我便带她回了。多谢二位款待。”
“啊,你们要走了吗?”许嘉瑞猛灌一口酒,有些醺然,拽着阮郁头发,摇摇晃晃站起身,举着杯盏,像是在说什么誓词。
“有缘再聚——敬我们金风、玉露……一相逢吧!”
“嗯。”叶青洲便弯眼笑,笑得客套,话却真心。“敬,金风玉露一相逢。”
*
走去长廊,天字房间其余四人又开始畅聊。
叶青洲并不多在意,只将那些嬉笑抛于脑后。肩上罗艽醉得好沉,眼睛偶尔眯起,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话。
走出几步,罗艽忽而自个儿站直。“酒醒了。”她对叶青洲言辞凿凿地道。
叶青洲回眸一瞥。
便被那双潋滟着光的眼一晃。
罗艽眼尾一点红,瞧来还是笑着的,醉意如桃花。
叶青洲心乱地移开眼,故作镇定道:“师姐,你、你没醒。明明脚下已站不稳。”
罗艽于是道:“那……阿洲扶我一下嘛。”
叶青洲依言去扶,罗艽顺顺当当靠上来。
罗艽握着叶青洲的腰,“嗯哼”几声,忽而一口咬在她颈侧。“好饿。不对,好饱。”她眯着眼,稀里糊涂道,“青洲……”
由那溽热的触感一惊,叶青洲连心尖儿都打颤。一双琉璃眼晦暗,眸底湿漉漉,看来要比罗艽还更醉几分。
先前罗艽一个劲儿猛灌,叶青洲并不拦着,分明也有私心:罗艽醉时是什么样子,她仍有些好奇。
眼下看来,这迷迷糊糊多咬几口,不知是个开头,还是已至极限。
……当然,也可能是倒头就睡。
叶青洲有些失望。
她送罗艽回了房,木着脸,任罗艽摸索到榻边。也不知是未看清榻阶,或是谁故意使坏,总之,罗艽忽而脚下一绊。
她拉着叶青洲就撞上木梁。“啊呀”一声回神,才发现手里一根银白的带。
罗艽下意识将带子一拽。
身后人肩头的薄纱便褪下。
罗艽吓一跳,回身,却见叶青洲襟前那枝雪白的晚梅。“好眼熟……这枝梅花。”她眨眨眼,有些茫然地凑近。
便是由了那晚梅,叶青洲的外衫陡然褪下。
被那雪白的颜色一晃,罗艽猛一个激灵,几分手忙脚乱。分明是想替青洲拉上衣衫,却总是无用功;竟是垂首才发觉,自己手上正拽着人家腰带。
罗艽慌乱松手,替人拢好衣带、理去衣襟,手足无措道,“报、抱歉,阿洲。我……”
却是叶青洲握住她手腕。
“其实,师姐。”叶青洲道,“我可以的。”
罗艽懵了,可以什么?
罗艽把她衣衫都裹紧:“不可以,你不可以。我也不可以。”
好好的白衫被罗艽包成白粽子皮。叶青洲盯她半晌,终一脸幽怨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罗艽又没听明白。可出了口,却是一派淡然:“嗯,那就好。明白就好。”
“……”
叶青洲甩开罗艽的手,重新理了外衫衣襟,再抬头,又成那副冷若冰霜的叶长老模样。
“师姐,睡吧。”丢下这么一句,她把罗艽往榻上一推。
人便走了。
作者有话说:
艽:不能乘人之危!
嗯,到底是谁在乘人之危啊。#当事人叶某:就是很想和师姐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