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少年着一身青衣,眉眼如远山,唇却似海棠。
祁绥拎着茶盏的动作滞片刻,又替淮年续杯。
瞧他忙不迭又一口喝完,笑着问: “很喜欢?”
“茶吗?”淮年舔掉唇边的水渍, “有点甜,喜欢的。”
祁绥差点没能收回目光。
他给自己斟了一杯,低头轻抿。
淮年注意着他: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祁绥轻嗯一声,唇舌吞掉茶水,大脑完全没捕捉到味觉的触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以后家里和公司都要备上这种茶类。
这个念头闪过以后,祁绥才意识到:他竟然已经在淮年和他的之间使用了以后这个词汇。
就好像,他们能够有什么未来一样。
“哥,阿不,师兄!”淮年迅速改口, “现在怎么办?我们就在房间里等着吗?”
游戏内没有出现任何提示。
“想出去逛逛吗?”祁绥记得之前设计这部分内容的时候,寒山城还是有一些别致的风景和街头风光的。
“好啊。”淮年很快答应了。
祁绥起身,又听见淮年说: “我去把他们都叫上。”
没打算领着一群人一起逛的祁绥:……
“每个玩家的身份不同,也许后续任务也不同,我个人觉得在下个任务发布之前,还是不要再接触较好。”祁绥看似理智地说。
淮年觉得祁绥这话说得也对,便拎着剑跟祁绥两个人出门去。
哪知道一出门就碰到在院子中练枪的谢北柯。
“诶,你们去哪?带我一起啊。”
祁绥:……
“怎么不说话!带我啊!”
这瞬间,他真想切上GM的号把谢北柯狠狠禁言算了。
因着谢北柯大嗓门的功劳,两人行变成了六人游。
原本祁绥计划的相互解之旅,变成了闹哄哄的一行人出游活动。
寒山城外有一条商贩聚集的小街,玩家可以在那买到各式各样的道具。
淮年在一个卖武器的店铺门口就走不动道了。
他看上一把做工极为精细的小飞刀,心中蠢蠢欲动,问了一眼价格,立刻心如止水。
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钱包,默默收回了目光。
其实如果淮年按照节目组的设计完成各类任务来到寒山城的话,他在任务中获得的金币奖励是足以他买下这一把小飞刀的。
奈何他之前走了捷径……
“想要?”祁绥问。
淮年摇了摇头: “想不了一点。”
他劝自己,这只是游戏,在游戏里买一把小飞刀有什么意义呢?那就只是一串代码,一个由无数个0和1组成的程序。买下来?实在没必要。
他就这么劝了自己一路,直到六人团观景结束,回到寒山城的宾客住宿处。
“给你。”祁绥拿出一个小木盒。
淮年: “什么东西?”
他接过打开一看,盒子里放着一把小飞刀。
淮年惊讶。
“你哪来的钱?”
祁绥: “这是重点?”
淮年抑制不住嘴角的笑意: “好叭,师兄,谢谢你。”
他把玩着小刀,刀刃在他的指尖灵活绽放如一朵繁花。
祁绥喜欢看他笑起来的样子,也喜欢他收到合心意的礼物后满意的模样。这种时刻为他带来的成就感甚至高于公司上市那一刻。
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
祁绥没欣赏多久,淮年就被人叫出门去。
是阎朔。
他一声不吭,只是敲门。
“阎朔哥,你怎么来了?”
“手伸过来。”阎朔说。
淮年不明所以但是照做,下一秒,飞刀冰凉的触感出现在他的掌心。
“见你喜欢。”阎朔轻声说。
淮年愣了下,正想说点什么,阎朔转身就走了,连多余的一句寒暄都没有。他低头盯着手里那一把和祁绥送的一模一样的飞刀,人都傻了。
人还没能回屋,沈虞就紧接着出现,他给了淮年一个被包裹在绸布里的礼物。
“这……该不会也是飞刀吧?”
沈虞: “看来有人已经给你送过了。”
淮年无奈: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也没过生啊!
怎么都给他送东西!
等谢北柯和裴扬互相挤着对方不让对方往前走,磨磨蹭蹭来到淮年面前的时候,淮年人已经麻了。
“来吧。”他大大方方地朝着二人伸出手。
两人齐齐给出一把飞刀。
谢北柯: “好啊,裴扬,你凭什么给他送这个?”
裴扬: “我想送什么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一对视,目光之间全都是噼里啪啦的火光,战争仿佛一触即发。
“等等——”谢北柯琢磨过来不对劲, “你这收礼的姿势也太熟练了吧。”
淮年: “无他,唯手熟尔。”
今天这飞刀是团购打折卖的吗?
怎么各个都往他手里塞。
给就算了,凑一块的时候,最烦人的那两个还要吵闹着问: “淮年,让你选一个人的飞刀用,你要用谁送的。”
淮年嘴角微抽。
他恨不得现在把刚刚收到的飞刀一个反手直接甩送回去,扎得谢北柯和裴扬两双嘴都乖乖闭上。
【看着年宝现在的表情,又联想刚刚几个人挨个努力找理由回去买飞刀的样子……啊啊啊!太精彩了!】
【我说今天武器店老板赚翻了吧?】
【NPC大哥你糊涂啊,你就应该涨价的!!】
【好家伙,让你们几个逛街,你们全都盯着年宝一个人看是吧?】
【npc:老登西,爆金币!】
热闹之时,寒山城的npc前来传话,说寒山城城主意外暴毙,请所有宾客待在城内不要外出,他们要寻找真凶。
这对话之后,所有人都激活了一个名叫‘寒山城内,真相难觅’的任务。
谢北柯啧一声: “搞半天,这就是剧本杀啊?”
“剧本杀?”淮年觉得这个词汇有些陌生。
“你没玩过?”谢北柯震撼, “不是吧,年轻人,你和朋友没玩过吗?”
淮年: “我没什么朋友。”
谢北柯的表情凝固。
【真诚可以打败一切。】
【啊啊啊啊看着年宝一脸冷静地说出这句话我觉得又搞笑又心酸啊啊啊啊啊!】
【谢贝壳:对不起,是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小年,你有我们。”沈虞一向温柔。
裴扬听了这话翻白眼: “之前在网上明里暗里拒绝别人的到底是谁啊。”
沈虞一噎,看向裴扬。
裴扬半点不闪躲,自从上次两个人的关系被曝光以后,他们就维持着偶尔会在节目组撕破脸皮的状态。
谢北柯一向跟沈虞不合,但这一次,他难得赞同了谢北柯所说的话。
“对,你现在有我们。”
淮年眨眨眼,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几个人的氛围又变得奇怪起来。
没朋友怎么了?
他一个人在山里蹦跶得很开心啊。
他扭头用困惑的眼神看向祁绥,祁绥没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研究任务吧。”祁绥把话题拽回原位,他控场引导大家, “我们应该需要根据提示在此处寻找一些线索。”
众人答应下来。
大家各自负责一处地方进行搜寻,并加上了好友,拉了个聊天频道。
半个小时后,聊天频道了开始有人分享自己找到的证据。
不知道怎么着,有几个人的思路逐渐开始走偏。
一切都是从阎朔那里开始的。
阎朔:分享线索[一块挂在枝头的黑布]
谢北柯:这什么?
阎朔:不知道。
裴扬:会不会是嫌疑人身上的?
谢北柯:好眼熟的黑色。
谢北柯:卧槽,不就是救我们那个npc吗?
淮年:???
关他什么事?
他真是人在府中走,锅从天上来。
谢北柯:看我这个。
谢北柯:分享线索[丫鬟的闲聊]
谢北柯:她们说这几日总在大白天看到鬼影,身法莫名,也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
谢北柯:这不正好和我们遇到的那个npc对上了?她们还说鬼影所到之处都会有一阵香味。
谢北柯:呵呵,那npc身上也怪香的。
看到这里,淮年低头闻了一下自己的右肩,一无所获后,又抬手闻了一下自己的袖口。
香吗?他什么都没闻到啊。
等等——
谢贝壳你别把话题再继续带偏啊!
【xswl!
年宝这表情明显已经绝望了。】
【带不动,带不动一点。】
【这一切真是一个美丽的巧合哈哈哈哈哈!!】
【阎朔就算了,他一直看起来脑子都不太灵光的样子。我说谢北柯,你长点心吧。】
经过谢北柯和阎朔这么一搅和,裴扬也跟着陷入了‘也许黑衣人就是嫌疑人’的思维之中,三个人闷头开始朝着这个方向寻找线索,试图撕下黑衣人伪善的面具,掀开他脸上的面巾,叫他露出真面目,好完成任务。
淮年试过力挽狂澜。
他在聊天频道里解释:你们是不是想太多啦?我觉得黑衣人不像会做这种事的。
淮年:要不要换个思路?
他觉得自己的提醒已经很明显了。
奈何此话一出,形势急转而下。
裴扬:小淮年,你怎么替黑衣人说话?这才一面,你难道喜欢上他了?
谢北柯:知人知面不知心,傻小子你可长点心吧。
阎朔:我会找到证据。
【好家伙,你们仨是十头驴都拉不回来了啊。】
【淮年:我就多余解释这一嘴。】
【年宝你是真一点窍门都没开啊啊啊!你在这几个男人面前说这话?我笑死了,他们还不得把黑衣人挖地三尺掘坟一样给搞出来?】
【然后挖出来以后一看,直接:嗨,老婆?】
淮年看着这一路走偏无法回头的情况,彻底开摆。
他回头看了眼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祁绥,没忍住,问了一句: “祁总,你是什么很闲的人吗?”
为什么跟着他不去找线索!
祁绥: “师兄弟一起行动,有问题吗?”
淮年: “……”
以前怎么没发现祁绥这么像狗皮膏药呢。
“没。”他无可奈何, “那你行动出什么结果了吗?”
淮年从一开始就意识到剧本杀这玩意儿不适合他。
还好他之前没什么朋友,不然要是隔三差五被人拉着去玩这东西,他估计能被憋死。
任何需要一直动脑子的游玩方式就不会太适合他。
淮年只能把找线索的希望寄托在祁绥身上。
其实这副本就是祁绥把关设计的,游戏文案策划的剧情他也看过。
网友总在猜测淮年是拥有外挂的那个人,可事实上,祁绥才是一个行走挂b。
“告诉你的话我有什么好处?”祁绥逗他。
淮年拳头硬了: “哥,这砣子给你你要吗?”
祁绥朗声笑起来。
“怎么就这么想完成任务?”他其实心里猜到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询问。
淮年: “你还不知道啊?”
淮年瞪他: “那我不还欠债着吗?欠人东西不舒服,早还早了清。”
这答案与祁绥的猜测一模一样。
他微微敛眸。
“还清了,然后呢?”要走吗?
这事淮年曾经想过。
他说: “不知道,反正就不跟现在一样了。”
祁绥听见了,明白过来,这大概是要走的意思。
“哥,你到底看出个所以然没?”淮年催促他。
他瞧着祁绥都在这地方站了半天了。
【淮年:哥们,行不行,一句话。】
【可别急死我们宝宝了。】
祁绥见他这模样,根据目前找到的线索分析了一波情况。他说得头头是道,淮年在一旁听得很认真。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嫌疑人锁定在城主之子身上。
“得叻。”淮年听完立刻撸起袖子, “我现在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
祁绥听完这话,觉得他应该拖延一下,晚一点再告诉淮年这有用的线索。
同时,沈虞那边找到了相关线索证明城主之子有弑父的嫌疑,一伙人齐刷刷杀到这人的面前。
淮年都准备开打了,剑握在手里紧紧的,哪知道npc强制带着他走剧情。
他们六个人就沉浸式参与到了剧情回忆之中。
跟随着npc的视角,深刻认识并了解到了寒山城城主的人渣本质。
这家伙假仁假义,欺辱妇女,还搞家暴,城主之子看他不惯,终于在他要登上武林盟主之位这一天,决定动手将其毒杀。
剧情走完, boss狂化。
谢北柯骂了一句: “这人怎么说出手就出手啊!”
他们六个人还没打副本的经验呢。
一点配合意思都没有。
“这把估计要没了。”裴扬声音轻挑, “小淮年,来哥哥这里,我奶你两口,让你慢点死——”
话没说完,淮年一剑长举,大有破云之势。他身形变换,如闪电般朝着对方攻去。三招之内, boss的血条就已经空到底了。
裴扬:……
成。
就当他刚刚那句话没说话。
原本以为要艰难苦战的局面被淮年洒洒水轻松搞定。
除开淮年和祁绥,剩下几个人都很沉默。
过了一会,还是沈虞先开口。
“淮年,你刚刚的招式有些眼熟。”
没等淮年自己坦白,谢北柯就凑过来,恬不知耻地埋头在淮年的脖间闻了一下。
“就是这个香!我靠!”谢北柯震惊, “黑衣人就是你!”
祁绥皱眉,单手把谢北柯推开。
谢北柯这时候还有点礼貌,对着祁绥说: “抱歉啊大舅子,刚刚有点唐突了。”
祁绥没反驳,只是一双眼望着谢北柯。
谢北柯被这眼神盯得顶不住,都说长兄如父,淮年没爹没妈,现在祁绥就相当于他未来的岳父岳母。他立刻继续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淮年的距离。
祁绥转身替淮年整理了下被谢北柯碰乱的领口。
裴扬捂着脸: “小淮年,原来救我的人是你呀。”
“……”淮年板着一张脸, “不,不是我。”
裴扬: “其实你还是蛮关心我的。”
淮年: “兄弟你真的误会了。”
谢北柯冷笑一声: “他还救我了呢。”
裴扬: “那又如何?他带着我死里逃生了。”
谢北柯: “他带着跨越悬崖呢!”
裴扬: “他……他拎着我时候用了两只手!”
谢北柯: “呵呵,谁不是呢?”
裴扬和谢北柯又对上了。
阎朔看着淮年,走过来说: “谢谢。”
淮年摆摆手: “没事的。”
沈虞想得最多。
淮年的能力为何如此突出?
他看了眼淮年的账号,是35级没错。
大家都是一样的等级,为何淮年格外厉害?沈虞的目光落在祁绥的身上。他知道祁绥是创世科技的老板,他们现在在综艺上体验的这个游戏也是创世科技的产品。
祁绥为淮年开点小后门也是有可能的。
也还算祁绥有点良心。
沈虞的目光在祁绥身上瞄过。
兄弟吗?
在祁绥回看过来之前,沈虞移开目光。
游戏系统发来新的任务。
[请各位玩家继续追寻真相,完成任务“苦果亦是果” ]
淮年一瞧见这个眉头就皱紧了。
“凶手不是都找到了吗?”
刚刚还在battle如小学鸡斗嘴一样的裴扬和谢北柯二人皆停了下来。
谢北柯: “是不是杀人动机还没推理出来?”
“看来现在是要想办法让他开口。”裴扬盯着已经处于落败状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城主之子。
“怎么开口?”淮年琢磨着, “你们有什么审讯的招数吗?”
【看不出来啊小淮年,长得白白嫩嫩,心思怎么如何阴暗。不错,我喜欢。】
【这个时候就要艾特一下锦衣卫了。】
【小年!姨姨教你!挠他痒痒!拔他鼻毛!对着他阴暗爬行!】
眼看一群人的思路又要再次走偏,沈虞发现了一出细节。
城主之子所在的住处有一面被放在枕头下的掌中镜。
镜子很小巧,金银雕刻的外表格外光滑,一看便知是常年被人拿在手中爱惜把玩的。
[金风玉露镜]
“这什么?”谢北柯左右端详,没看见除了道具名称之外的介绍。
“看起来像是关键道具,但应该还需要一些触发条件。”沈虞拿着镜子,环顾四周。
一群人开始跟搜证一样地搜索着屋子。
翻箱倒柜半天,谢北柯在压箱底的木箱子里翻出来两套婚服。
既有男生的也有女生的。
跟他从开头不对付到现在的裴扬抓紧机会阴阳怪气: “谢少喜欢穿这个?”
“滚。”谢北柯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能不能有点文化?”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道具怎么看都跟谈恋爱有关吧。满屋子里和谈恋爱沾边的,也就这个了。”
谢北柯看了眼身旁的婚服。
沈虞试探着拿着镜子靠过来,镜子没任何变动。
裴扬瞧见了,嘲讽嗤笑出声: “我还当谢少你多聪明呢,这不是没用吗?”
“是不是得穿上啊。”淮年嘟囔着。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大伙都听见了。
彼此互相看了看。
裴扬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容: “小淮年你说得对,应该是要穿上的。”
“这样,我和你一起试穿。”
谢北柯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爬开些,什么时候就轮到你了?”
眼看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拖延时间影响任务进度,淮年直接叫停,上前一步站在两个人中间,伸手推开几乎快要吵到贴脸的裴扬和谢北柯二人。
“好了,老规矩,黑白配,行不行?”
“先挑这一件吧。”淮年拎起那一套新娘服, “谁输了谁穿?”
他觉得大伙应该都不想穿这个,故而率先把难以解决的问题抛出来。
大家说好。
黑白配之后,淮年沉默了。
他抿着唇,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有这么背。
沈虞: “不如再来一次吧。”
“刚刚那个算尝试。”
他立刻铺好了台阶叫淮年下。
“对。”阎朔难得附和沈虞的话, “再来一次。”
谢北柯和裴扬其实挺想看淮年穿嫁衣的。
可瞧他表情那样,逗他玩的想法最终还是输给了疼他的想法。
“再来再来!”谢北柯吆喝着。
【啊啊啊大家好像在哄小孩啊!】
【小年你是一个宝宝,大家都爱你。】
【穿!年宝!你给我狠狠穿!!】
“不用了。”淮年很感谢大家的好意,老实说,他心里也挺想再来一次的。但他刚刚输掉以后认真观察那女式嫁衣的时候,发现道具名称之下那一栏写着门派限定。
只有他和祁绥所在的门派能够穿这件衣服。
要论原因?大概是因为这嫁衣的前任主人便是他们门派掌门之女。
算了。
愿赌服输。
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终究已注定。
“我穿。”
淮年说完这话就拎着衣服去隔壁屋子里了。
开玩笑,他可不想当着这么几个人的面换衣服。
这游戏设计得太过真实,以至于这种任务道具类的服装必须由玩家自己亲手穿上,而不能像非道具服装一般,直接可以快速一键替换。
淮年刚走,祁绥就和其他人说他去帮忙看看。
因着他有哥哥这层身份,大家没阻挠什么。
既然淮年穿嫁衣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么关键问题来了——到底谁穿新郎装?
因为寒山城并不属于游戏玩家的门派,因此任何门派的玩家都可以穿上新郎的衣服。
几个人自动把离开的祁绥视为弃权。
没了淮年的存在,这小屋子里的氛围立刻剑拔弩张起来。
躺在一旁奄奄一息的npc无人在意。
哥几个正摩拳擦掌为一个穿新郎衣服的机会而跃跃欲试。
谢北柯和裴扬是最不遮掩自己想法的人,当场就说了: “我想穿。”
两人都想,一对视,便想着打一架决出胜负。
哪知道刚刚掏出武器准备开启pk模式,在一旁寡言半天的阎朔也跟着加入了进来。
谢北柯: “姓阎的,你瞎凑什么热闹?”
阎朔没说话,手中的刀直接朝着谢北柯劈去。
谢北柯卧槽一声闪开。
同一时间,沈虞手抚一把古琴坐在一旁。模样看起来像是在为此情此景伴乐一首,实际上,他的职业正是以乐声作为攻击。
音浪化为武器变成无形的弯刀朝着裴扬刺去。
裴扬不屑一顾地笑着: “我亲爱的弟弟,你现在终于忍不住了?”
四个人混战成一团,打得不可开交。
【好家伙,内斗是什么经典环节吗?】
【笑死我了笑死我了,打起来打起来!】
【麻麻你看这群人好像在争夺婚配权的狗哦。】
【我倒要看看你们谁能赢。】
按身体素质的基本能力来看,阎朔获胜应当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奈何裴扬和谢北柯中途决定合作二打一,就连沈虞也加入,群起而攻之,把阎朔这个默认实力最强的人挤下竞争舞台。
紧接着,三人乱斗。
谢北柯靠着极不要脸的阴招险险获胜。
他血残得就剩下最后一点。
整个人气喘吁吁,扶着庭院的树木缓着。
等隔壁的门咯吱一开,谢北柯眼睛一亮,满眼期待地看过去,正准备告诉淮年他赢了这个好消息,瞧见的走出来的人却是个身高明显比淮年更高的家伙。
那人盖着头盖,看不清脸。
淮年在他的身后,一袭青衣,满脸轻松。
谢北柯: “……?”
“这是……?”
他一贯灵活的大脑在这个时候停止了运转。
淮年: “嘿嘿,我哥替我。”
祁绥真是好人!
谢北柯嘴角狠抽,如果无语能够有实体形状,那他此刻的脑袋上应该有一排乌鸦飞过后拉出来的明显句号。
谢北柯欲哭无泪: “不是,你们……你们怎么不早说?”
这种时候有必要这么兄友弟恭吗?
祁绥的整张脸都遮在红色的盖头之下。
兄友弟恭?
他不过是进入房间后看见淮年穿上嫁衣的模样,在心中一瞬下定决心,不愿让别人也看见罢了。
特别是这屋子外的几个人。
祁绥一双眼冷冽。
刚刚还十分悲伤失落自己输掉了pk的裴扬现在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毫不留情,丝毫没遮掩自己幸灾乐祸。
谢北柯没什么别的话想说,想死,就是真的想死。
【每日迫害谢北柯成就达成1/1】
【哥哥好宠年年!是不是看年年不想穿就替他穿了?】
【建议你们倒回去品一下刚刚七岁哥进隔壁屋子看见淮年穿了一半嫁衣时候那眼神,真的,品一品你就懂了。】
【这组合哈哈哈哈!我完全没想到啊!!】
观众没想到的事情谢北柯也没想到过。
他现在有一种自己要跟自己老丈人结婚的诡异微妙感。
他耷拉着耳朵蹭着脚步走到祁绥的身边,发现祁绥竟然还比他稍微高一点。
谢北柯无精打采地喊: “祁绥哥。”
祁绥礼貌地应下来,把那一把[金风玉露镜]拿起,示意谢北柯也伸手触碰镜子的另外一边。
谢北柯照做。
下一秒,一副特别的光景,幻境一般的世界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镜子讲述了城主之子与他的爱人相知相识相爱的过程。
琴瑟和鸣,本该是幸福一对。
直到——
爱人意外死亡,城主夫人告诉儿子,曾经见到城主出入她的房间。
仇恨在滋长。
因而顺理成章地,在夫人的引导之下,杀死城主这件事成为了不可避免的情况。城主之子作为一个妈宝,走上这条路,众人几乎没有意外。
同样,夫人恨自己的丈夫,已经恨了许多年,叫自己的儿子去杀了丈夫,似乎也是一种极好的报仇。
带着俄狄浦斯的宿命之感。
这似乎就已经到了故事的结尾,哪想到,剧情再次反转。
当年杀死城主之子爱人的并非城主,而是城主夫人。
城主之子在这些年的寻觅之间也逐渐发现了真相,可他不敢去面对。
因为一旦承认这件事,他就会发现他的生活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原来城主夫人不能生育,目前这儿子是她从死人堆里捡来的。从小到大都受她照顾,也听命于她,像个安分的傀儡。
那些他以为的爱和关怀,全都是对方的算计。杀死他的爱人,不过是怕这傀儡有了灵魂,从此失去控制。
他明明已经发现了真相,却迟迟不敢面对,把自己逼成了人格分裂一样的存在。每到晚上就神出鬼没,搞些乱七八糟的恐怖事情,也引得整个寒山城草木皆兵。
世界上从此有了两个他。
一个温文尔雅,是世家公子,名满天下。
一个神经失常,是穷凶极恶,血染双手。
刚刚同淮年他们打架的是后者。
现在被揍到奄奄一息后苟延残喘的是前者。
等剧情全都过完,游戏系统跳出来一个选项。
“请问是否要让寒山城城主之子得知真相?”
摆在大家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是或者否。
游戏系统还特别贴心地在这选项后面加了一排小字:请玩家谨慎做出选择,该选择将不可逆。
“这怎么选?”谢北柯烦躁地挠了一把红发, “要不随便选一个吧?”
“这故事还真不错啊。”裴扬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地瞧着沈虞, “我选告知真相。”
沈虞明白他这话里话外代表了什么。
他敛眸,一声不吭。
阎朔: “告知真相不过给他平白无故增加烦恼而已。”
谢北柯: “啊啊我选不出来。”
他瞧着淮年: “你呢?你怎么选?”
“说啊。”淮年毫不犹豫,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他还是当初李格发现网上有他的不实传闻时对李格说的那句话。
“如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反正要是我,我肯定死不瞑目。”
“更何况他这么爱自己的妻子,要是到死都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仇人,也太可怜了吧?”
“那听你的。”祁绥说。
淮年看了下其他人。
除了沈虞反应慢了半拍,似乎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之外,其他人都没意见。
于是淮年伸手选择了是。
他们面前跳出[任务完成]的提示。
游戏系统带领着他们沉浸式体验了后续剧情。
得知真相后的城主之子虽然极为痛苦,但最终还是拿出了勇气面对真相。他自缚认罪,但同样揭露了养母的罪行。
寒山城至此走向衰败之路。
再后面便是属于《混沌》的故事了。
剧情走完,六个人被送出游戏。
淮年摘下脑袋上的头盔,正拿手机看时间,一双手就伸过来,替他整理了下被头盔压得杂乱的头发。
他抬头一看,是祁绥。
祁绥在帮他,可自己的头发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本打理得体的发型里有几撮毛不听话地翘了起来,把祁绥一贯成熟稳重的模样衬托得有点搞笑。
淮年举起手机给祁绥当镜子照。
祁绥瞧见了,没自己动手,只是弯下腰来,把脑袋凑过来,像大狗狗讨要主人的抚摸,寻求梳毛一般。
淮年秉持着礼尚往来地态度帮他弄了。
谢北柯就坐在两个人的对面。
他瞧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还没等他细细察觉出不对劲的具体地方,祁绥就整理好了头发,回到原位。
叶慧在宣布他们挑战成功的消息。
888万奖金由嘉宾自由分配。
“AA!”
淮年说, “大家一起分!”
为了庆祝这代表着胜利的结束,节目组在村子里搞了个答谢村民的晚宴。
淮年不喝酒,滴酒不沾,其他人倒是喝得尽兴,就连阎朔也闷着头喝了好几杯。
喝到尽兴的后果就是谢北柯忍不住,找到淮年,要跟他聊聊。
“啊?聊啥?”
淮年心中纳闷。
“反正你跟我走就是了。”谢北柯伸手欲把淮年拽起来。
人还没碰到淮年,祁绥就阻拦了他。
他眼神冷得可怕,看向谢北柯后,又转头询问淮年: “你想和他去吗?”
淮年看谢北柯一副苦闷的样子,心有不忍,跟祁绥说就和谢北柯聊一会。祁绥这才让开位置。
谢北柯领着淮年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
“淮年,你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谢北柯有点憋不住自己心里的想法。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北哥,我肯定不知道啊。”
“等等——”淮年猜测, “是不是跟感情有关?”
谢北柯眼眸一亮: “我还以为你看不出来呢。”
“嗐,那还是能看出来一点的。”淮年对谢北柯说, “你放心,北哥,我还是有点支持你的。”
谢北柯直觉这话不对劲: “支持我?”
“等等……”
“你觉得我喜欢谁?”
谢北柯想起之前的误会,他解释: “我不喜欢祁绥。”
“我知道我知道。”淮年一副‘老朽早已窥见天机’的表情, “你喜欢的另有其人。”
“嗯。”谢北柯轻声说, “你觉得他知道了吗?”他试探地问了句。
“这我就不知道了呀,你跟他说过吗?”没有镜头跟着,对话不会曝光,淮年放心地跟谢北柯交一点底, “你最近不都跟他睡一个屋吗?”
谢北柯嘴角的笑意凝固了,反应过来后,脱口而出一句草,瞧着淮年,恨铁不成钢,又气又恼: “你——你——”
“谢北柯,你别恼羞成怒啊!是你让我说的!”
谢北柯: “谁恼羞成怒了!”
“你音量都提高了!”
谢北柯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心平气和地跟淮年说话: “我现在音量调低了。”
“就是,有话好好说嘛,我这个当朋友的又不是不帮你。”
谢北柯: “……所以,你当我是朋友?”
“你没把我当朋友?!”淮年眼睛都瞪圆了。
谢北柯沉默了片刻,无奈地说: “当。”
不着急。
他劝自己,不着急。
现在淮年什么都还不懂,什么都没明白,居然还能误会他喜欢别人?他的喜欢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既然是朋友……”谢北柯别扭半天挤出一句话, “综艺结束以后也要常联系,我带你出去玩。”
淮年: “可以。”
他警惕地补充了一句: “但我不玩剧本杀。”
谢北柯不知怎么着就笑了。
“不玩就不玩,到时候玩你想玩点。”
许久之后,谢北柯为自己这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毕竟,淮年爱玩的项目,要么就是打打杀杀,要么就是刺刺激激。总之,跟他八字皆不合。他有的时候都觉得,还是一开始对着他撒娇软软糯糯的淮年更加可爱。至少那时候淮年比他还害怕,出事了只会往他怀里缩。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谢北柯和淮年聊天结束往回走,淮年坐回原位,抬手欲拿面前的杯子喝口水,动作却被祁绥止住。
“这个。”他把另外一个杯盏递过来, “你拿错了。”
淮年没所谓: “反正都是水啦。”
他作势欲喝,可刚刚举起来,闻到的却是酒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