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戾的威压气势逼人, 国师肝胆俱裂痛苦难当,再也不敢有所隐瞒,将密室所在悉数交代。

  柳长寄冷笑一声, 通过殿内机括,打开隐藏在地板下通道,走入密室。

  密室里关着不少人, 除了腾江镇的孩童, 还有一些面貌清秀的少年少女。

  他将人从牢里放出,带出大殿。

  人是平安救出, 可他尚不知陆续在哪儿。

  闻风同样不知所踪——因灵识受限, 无论方休秦时亦或凌承泽,他探查不到任何人的灵息。

  这下有点麻烦。

  他身后跟着一众孩童和少年少女,还得想办法带着他们一同返回一层。

  战力超绝的炎天剑尊, 最不擅长做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

  他本打算问那个国师, 让他派手下帮忙寻人,再把这些孩童送回上层, 侧目一看,人居然已经断气。

  他不禁瞥了瞥嘴, 真不耐打。还没打算杀他, 自己就吓死了。

  这么弱的实力,难怪在修真界混不走, 只能跑到全是凡人的地界。

  一众幼童和少女见到死人,一个个吓得尖叫出声。

  惊恐的叫声此起彼伏, 吵得柳长寄头疼不已。

  他想叫他们闭嘴, 刚散出一分寒凉之气, 孩童们哭得更为大声,大有撕心裂肺之势。

  柳长寄:“……”

  他束手无策, 拿这群幼童毫无办法。

  所向披靡的炎天剑尊,此刻只想扔掉武器,捂住耳朵。

  正当他手足无措之时,房外传来敲门声。

  有人隔着门朝他禀告:“国师,花鸟使为您物色到一位天人之姿的绝色佳人,不知您可有兴致见一见?”

  门外下属极力吹嘘:“那人虽是男子,可相貌俊艳,身材瘦削腰细腿长,属下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完美之人。”

  房内孩童本在放声大哭,这一敲门,惊得他们敛了声,从震耳欲聋的嚎叫改为小声抽泣。

  柳长寄正心烦不已,压根没听清楚外面说的什么,只隐约听到叫他见一个人。

  能让这群嚎啕大哭的熊孩子收声,无论天皇老子还是十殿阎罗,他极为乐意见他们一面。

  他即刻吩咐一声:进来。

  随着房门开启,一道清瘦如竹的高挑身影走入房中。

  柳长寄蓦地一愣,难以置信眨了眨眼:“陆续?”

  一心想见的人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高兴是高兴……

  ……可刚才那个国师下属,叫他什么来着?

  妖王幻化的陆续踏过房门,见到房中的“国师”,同样怔愣。

  “柳长寄?……你,就是那个国师?”

  “不是!”柳长寄急忙解释,“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才是国师。我是来救这些孩童的。”

  “陆续”根本不听他的说辞:“你派人从炎天一层抓来童男童女,取血炼丹。还强抢民女,污了她们清白,还从她们身上采补。”

  “你居然使用如此有违天道的邪法,简直人面兽心……”

  “你听我解释……”被陆续误会,柳长寄顿时心中慌乱,一时语塞。

  方才低声抽泣的孩童,听到自己会被取血,又即刻哇哇大哭起来。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陆续眉宇紧紧蹙起,清艳双眸怒火熊燃,寒气四溢,“他们这么怕你?”

  柳长寄顿时百口莫辩。

  他不过把这群熊孩子从暗牢里放出来,从未伤害过他们。

  至多……想叫他们闭嘴,或许表情凶恶了一点。

  但他可以指天为誓,他未曾动他们一根汗毛。

  陆续神色冰冷,轻蔑看着他。

  压根不信他分毫。

  他只得转向这群孩童和少年少女:“你们告诉他,究竟是谁将你们抓来,又是谁把你们救出。”

  他一声烦躁低喝,吓得孩子们哭的更为大声。

  年龄稍大的几个,支支吾吾“是……是……”是了半天也没能帮他把误会澄清。

  “堂堂寰天道君,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荒逸无度之事。”陆续愠怒,“我真是错看你了,你……”

  “陆续!”柳长寄打断他,“你好好听我说,我……”

  我毕生钟情你一人,无论你是否结了道侣,此情无衰无绝,我怎会去碰别人。

  情急之下,他本打算剖明心迹,话到嘴边,忽然灵光乍现:“不对!你并非陆续!”

  “陆续”温柔一笑:“我怎么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重剑阙杨已直坠而下斩向他的头颅。

  阙杨低吼出一声破风剑鸣,要将人一分为二斩为两半。

  有人竟敢伪装成陆续,欺骗于他。

  一群熊孩子吵得他头疼不已,他才一时失察,并未第一时间发觉。

  此时反应过来,柳长寄霎时怒不可遏。

  “陆续”向后飞退一大步,躲开重剑凌厉的攻势。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话说一半,重剑再次裹挟风雷,迅猛袭来。

  妖王不得不用尽全力闪避。

  所有灵力都用于应付柳长寄,化形之术顿时没了灵气支撑,妖王真容若隐若现。

  柳长寄冷笑:“就猜到是你在搞鬼。”

  伴随着冷戾话音,第三剑再次破风而出。

  妖王不得已,只能往柱子背后躲。

  柳长寄被触及逆鳞,满心怒火,要杀了妖王祭天,打算将房柱和他一同斩为两段。

  阙杨即将碰到房柱之时,一声精铁脆响,重剑和另一柄火红剑刃碰撞在一起。

  正面交锋,妖王不是柳长寄对手,于是他来到凌承泽躲藏的柱子后面,让柳长寄把袖手旁观的魔君打了出来。

  和凌承泽一同躲在柱子阴影处的,还有闻风和秦时。

  见到闻风,柳长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居然允许他变成陆续的模样?!”

  “长寄,”闻风避而不答,戏谑一笑,“我竟不知,你就是燕国国师。”

  “欺男霸女,强掳幼童,此等丧心病狂之事,即便无恶不作的无涯魔君,也不屑为之。”

  “你这等无耻行径,令我痛心不已。”

  柳长寄:“……”

  闻风明知真相,故意如此揶揄他。

  柳长寄哭笑不得。

  “既然被你撞破,”他也调侃道,“本座只能杀你灭口。”

  他顺势一剑斩向闻风。

  闻风举剑格挡。

  妖王趁机逃到另外一边,惺惺作态捂住心口:“不过开个玩笑,怎么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

  凌承泽白了他一眼,骂道:“活该。”

  正在此时,殿外又走来一位国师下属。

  他不知国师已死,殿内混乱,只隔着高墙禀告:“国师,三公主和驸马求见。”

  “本宫来见国师,还用得着通传?!”

  一娇蛮女声越过宫墙,紧接着,一位宫装女子独断独行,自作主张走入殿中。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正是国师下属口中的未来驸马——陆续。

  几人的相见重逢猝不及防。

  闻风和柳长寄的争斗陡然静止,二人同时怔愣在原地。

  陆续一眼扫过殿内,看到幻化成自己的妖王,瞬间睁大了眼。

  方休不知从何处跑了出来,和秦时面面相觑。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残破的蛟绡被风吹的乱颤,呜呜低吟似鬼泣,殿中气氛寂静且诡异。

  ***

  陆续不想方休硬闯皇城,遂听从偷袭者的意见,跟着他去往公主府。

  听说花鸟使为公主寻获一位相貌绝世,白玉无瑕的郎君,公主的贴身侍女先行接待,替公主掌眼。

  侍女本昂首望天,目中无人地走出来,眼光漫不经心扫到陆续脸上,顿时一愣。

  三公主和二公主明争暗斗,誓要找一个比二驸马更为出色的如意郎君。

  陆续无论身材相貌,无一不赏心悦目,见之令人心旷神怡。

  侍女喜出望外,即刻让陆续在大厅稍候,她立马去请公主。

  燕国三公主彼时正在花园里逗鸟。

  侍女喜形于色跑到她面前,朝她恭喜道:“公主这回稳胜二公主!如此金质玉相的公子,婢子前所未见。”

  “二公主的驸马同他相比,”她啧啧一声,略带嫌弃,“那就是臭水沟里的烂石头,比之价值连城的朱玉。”

  “十个他也比不上!”

  公主微诧:“真这么好?你可有考验他品性?万一是个金玉其外的败絮……”

  “他气质出尘,谈吐不凡,品性肯定差不到哪儿去!”侍女赞不绝口,“而且那等飘逸仙姿,即便内里是个草包,只站那儿不说话,就能唬人。”

  “公主你只消去看一眼,就能明白,婢子说的绝对没错。”

  公主放下鸟笼,移动尊步去往前厅。

  躲在珠帘后一看,只觉满目桃花盛开,流光耀日,妙彩万方(*)

  方才侍女将他吹得天花乱坠,她将信将疑。此时亲眼目睹,心觉所有辞藻用在他身上都苍白而肤浅。

  即便宫里最顶级的画师,也难描他精致五官的半分神采。

  整个西洲都找不到比他更赏心悦目的人。

  有这个驸马站在身边,能羡煞燕国所有高门贵女。

  她即刻就要把他带到二姐面前,将他的夫婿狠狠踩在脚下,气死她!

  公主从珠帘后面走出,径直走到陆续面前,高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家中还有何人?”

  陆续从椅子上起身,微微扬唇,说着参见公主,又道:“今日来见公主,有一事相求,希望公主能帮我一个忙。我并非为当驸马而来,请公主勿怪。”

  公主微微一愣:“不想当驸马?为何?”

  如今燕国一统西洲,她又深得父皇宠爱,是整个西洲身份最尊贵的女子。

  她看上的人,还能跑了?

  陆续淡笑:“我已有家室。”

  “这好办。”公主态度高傲,“把人休了,本宫不计较你过去。”

  一旁的方休噗嗤一声,忍不住笑出声。

  这些凡人夜郎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但这个公主竟然叫陆续把闻风休了,这句令人心情舒畅的话,在别的地方可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