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起来了？”谢记生问道。
白蓝帝情绪低落的摇摇头，说道：“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白蓝帝依旧无法回忆起当初所发生的事情，但意识中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让他不要再听下去……
谢记生捏着信纸，信件上的内容确实不适合继续说给白蓝帝听，但信件的最后，正是有着涵月写的这一段内容才让谢记生无比的犹豫，因为这一段内容涵月在信纸上明确写明一定要让白蓝帝知晓。
“涵月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在信纸的最后给你留下了一长段的话，她知道从未到过人间的你若是找到了这封笔迹熟悉的信件一定会找身边信赖的，识得人类文字的雾妖念给你听所以才会留下这么一长段的内容。”谢记生看着白蓝帝，认真的问道：“你确定不听下去了吗？”
白蓝帝一阵沉默，灵隐不忍的说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若是真的想不起来我们再想别的办法也行。”
对于灵隐这种一有机会就无限退缩的行为谢记生非常的看不惯，但又是雾妖间的事情他不好插嘴，只能冷淡的威胁道：“不管你们想的是什么办法，若是耽搁太长的时间我也不会答应的。”
灵隐还想劝解白蓝帝的话语一顿，不管怎么说，现在能够帮助他们的只有谢记生，若是连谢记生都离开了他们怕是要永远生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了……
周围又是一阵沉默，灵隐闭口不语不再左右白蓝帝的想法，谢记生耐心的等待白蓝帝的回话，倒是顾司明小心翼翼的凑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师尊，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谢记生从符箓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了顾司明的手中，说道：“没别的，吃这个垫垫肚子。”
顾司明接过只有两个巴掌大的盒子，掀开盖子就看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面竟然被隔层隔开了十几个位置，每一个小隔层里都有一些小点心，从糕点到坚果甚至还有甜腻的果干，盒子不大但里面存放的点心却非常的丰富。
看着如此小巧却琳琅满目的点心，顾司明无声的‘哇’了一下，从盒子里捏着一块坚果酥丢到了嘴里，小小的酥点入口即化，被酥皮包裹着的坚果也顺着顾司明的吮允逐渐显露，手指甲盖大的杏仁干被他咬的咔吧咔吧响。
原本安静的塔内传出了咀嚼的声音，谢记生皱眉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声音小点，顾司明委屈的指了指盒子里的同款坚果酥，说道：“这玩意吃起来就是很大声的……”
谢记生顺手从小盒子里取出一块点心塞进嘴里，说道：“那就吃别的。”
顾司明故作乖巧的点头随后又拿起一块坚果酥丢进嘴里，坐在一边的灵隐和白蓝帝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两人将自己当做不存在一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两妖被无视了许久，白蓝帝终于做完了天人交战，说道：“继续……念下去吧……”
随着白蓝帝的话语，谢记生明显的感觉到塔外也传来一阵异动，看样子在等着的不止是谢记生就连塔外涵月公主肚子里的东西也在等待着后续，他也很迫切的想要知道当年的事件。
谢记生重新将信纸摊开。
在涵月公主十五岁的时候，雀枝国国主自认为已经准备好一切战斗准备，他安排了朝中一位九品小官的儿子与涵月公主共处一夜……
对于这一晚涵月公主在信件中只是一笔带过，毫无感情的文字书写了她人生中最耻辱的一夜。
谢记生念到此处抬头看了一眼白蓝帝，只见他已面无表情，也许心中在不断的咆哮，却又幡然醒悟自己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那晚过后雀枝国就将涵月公主送了过来，路上两个月的路程在半道的时候就检查出来涵月公主有喜了。
在太医诊脉过后，涵月发现自己身边的婢女开始每日每夜的监视着她，替他诊脉的太医每天一封书信往雀枝国传递，就连跟随他们一路向雾都行进的队伍都不断的有士兵加入。
从一切计划开始的时候涵月一直表现的十分乖巧，这让雀枝国国主心中更加警铃大作，他怀疑涵月一定有自己的计划，想要找到破绽逃跑，但涵月公主早已心如死灰，已经平静的接受着自己的死亡。
等到了雾都的地界，按照计划涵月公主的贴身婢女需要将涵月公主与白蓝帝关到一个房间内，不管两人有没有发生什么，驻扎在雾都外的军队都要借口白蓝帝对公主图谋不轨杀进雾都，若是此计划不成，就牺牲涵月公主。
深知雀枝国国主所有计划的涵月公主在来到雾都之后一直躲避白蓝帝，几个婢女根本就找不到将他们关起来的机会。
当第一个计划一直无法实现的时候，他们就开始打算将涵月公主带到雾都塔顶端，再骗来白蓝帝将涵月公主从高塔推下然后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到白蓝帝的身上。
“从阿姐被父皇送走的时候我就知道身为雀枝国最后一个公主的我是无法逃脱束缚的，哪怕我想过寻求你的帮助，可想到雾妖毫无战斗力，就连最普通的人类都能通过简单的陷阱抓捕，若是我真的求你帮我，一定会将你和雾都推入火海，所以我很早就想明白了……”
我明白我需要成为姐姐，成为父皇新的刀刃；我明白我将拥有无法自我掌控的一生；我明白我就算再爱也只能将所有的心思藏在心底，若是稍微有一点点的流露我怕我会害怕死亡。
这一生我都没有真正的成为我自己，但我马上就要迎来属于我的时光，我期待着从高楼坠落的时刻，只有那个时候我才能彻底的完成父皇交给我的计划，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再是涵月公主，我就是我自己……
只是这样自私的做法一定会将你推到风尖浪口，但我已经准备好了后路，在我的身上藏着我所写的有关于我父亲所制定的计划，有了这个东西，雀枝国定会有所顾虑，我想到时候我也可以放心的离去了。
最后还有一些事情想和阿蓝你说，从我代替阿姐的身份开始我失去的除了自由还有我自己的名字，我希望还有人在翻出这封信件看完所有的内容后还能记得我叫什么，不然在我如此奋力摆脱控制之后人们依旧只知道涵月公主的名号，我怕是真的不能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了。
阿蓝，最后还需要向你说一声对不起，隐瞒了你整整十四年，还要给你带来这么多的麻烦，但我没办法得到你的一句原谅了，若有来世我一定会补偿你……
“烟霭绝笔……”
谢记生温润的声音回荡在塔内，听完信件的所有内容白蓝帝已经难以对外界做出反应，他的双眼望着虚空，似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所以，涵月……不，烟霭公主最后是被她身边的婢女给推了下来？”灵隐瞥了一眼白蓝帝小心翼翼的开口。
谢记生点头道：“应该是的，第一个计划没有找到机会，那些婢女在看到烟霭公主登上高楼的时候一定不会错过。”
谢记生边说边撑着膝盖从台阶上站起来，走到墙壁边敲了敲，问道：“现在，前因后果都被串联起来，还有什么需要解答的吗？”
塔外的东西没有回答谢记生的话，但谢记生能够听到有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
“不……不对……”
“师尊？”顾司明听着这渗人且嘶哑的声音心中顿感不妙，担忧的上前。
谢记生抬手拦住他，将耳朵贴到墙壁上仔细听着。
“我……看到的……和你们说的……不一样！！！”
随着塔外那东西嘶吼的越惨烈，周围的空气都传来了波动，一阵又一阵的烟雾撞击在雾都塔上，顾司明察觉危险将谢记生扯了回来，说道：“离远点！”
谢记生点头退后几步，但眼看着雾气形成的破浪越发强烈，他们所站的位置又比较狭窄，根本就无处躲避，谢记生心下一惊拉着顾司明就往塔顶跑去，边跑边说：“赶紧往上跑！烟霭的尸体被定格在塔中央，往上跑这些雾气暂时上不到我们。”
说着谢记生手指一动，坐在地上的骷髅随着他的动作一同朝上跑去，灵隐跟在白蓝帝的身后殿后。
一直对外界没有什么过多反应的白蓝帝转了转自己的眼珠子，看着灰扑扑的墙面，或者可以说透过这堵墙面看向了外面的烟霭。
明明无法控制骨架的白蓝帝此时不止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凝聚出几道雾刃断开了绑在骨架上的细线，谢记生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一松，原本跟在他身后奔跑的白蓝帝就像失去了动力的机械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好在灵隐一直紧跟在白蓝帝的深厚，在他倒下的一瞬间便伸出手将他接住，他的脑袋伏在灵隐的耳边，虚影的薄唇轻启似乎说了些什么。
随后虚影随着骨架一同被雾气形成的波浪震碎，随着整座塔的震动，骨骼从高处掉落，隐入黑暗……
灵隐的双手还保持着先前扶住白蓝帝的样子，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呆愣的站在原地，眼看着震动越发的强烈，谢记生甩开指尖松垮垮的细线伸手扯住灵隐，一手抓着顾司明朝雾都塔顶跑去。
虽然如谢记生猜测的那样，到了越靠近塔顶，震动所带来的伤害就越小，但雾都塔中部的那个东西察觉到几人的想法，不再发力攻击他们，而是将所有的力量都打在了雾都塔上，企图将这座千米高的塔从中间砍断。
即使远离了雾都塔中部，但谢记生几人还是能够感受到从脚底传来的震感，谢记生来到塔顶的护栏边朝下看去，原本平静的雾海已经卷起了巨大的漩涡，若是有人不小心掉下去怕是会被直接吞没！
随着漩涡的出现，谢记生感觉周围的风都变得非常剧烈，有一股极强的吸力从那个漩涡中产生。
“师尊现在改怎么办？”顾司明在几人踏上塔顶之后回过身查看了一下身后的情况。
常年没有检修的雾都塔在这个东西的攻击下已经开始簌簌的掉着灰尘，甚至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的小石子，怕是再攻击几下这塔就会垮掉。
谢记生从护栏边退回，冷静的思考着，说道：“在他发起攻击前他说自己看到的和我们说的不一样，他当时还是个未成形的胎儿吧？他怎么看到的？”
“会不会是通过烟霭残存在脑海中的记忆？”顾司明猜测道：“你看他现在都只能靠着烟霭的尸体开口说话，怕是在周围的妖力影响下长至成型，然后又从烟霭断断续续的记忆里看到一些场景便认为自己所看到的就是对的。”
谢记生点头道：“不无这个可能，一个没有什么心智的东西估计看到什么就认定什么是真实的，人死后记忆消散，在烟霭脑海里所留存的画面估计被他随意的拼凑起来了。”
顾司明为难道：“那现在怎么办？这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愿意和我们好好说话。”
“我知道改怎么办！”一直沉默不语的灵隐走到两人面前，向来将唯唯诺诺的行为展现在他们面前的灵隐此时双眼闪着寒光，神情淡漠的望着外面，说道：“我可以暂时将雾气的漩涡停止，但我需要你们帮忙，在雾气停止的时候将烟霭公主的遗体拉上来。”
灵隐说着，看着自己的右手，那里不知何时凝结出一团淡蓝色的高亮球，谢记生顿时明白这个凝聚着巨大妖力的高亮球是白蓝帝消散之前留给灵隐的。
谢记生招呼顾司明和他并排站开，灵隐站在两人中间，深吸了一口气。
“有了这个妖气的凝聚，和我原本的妖力应该可以做到的……”灵隐自言自语道：“一定可以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