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路见不平快掉头>第48章 妒火中烧

戚南凤和纪弘羽多年未见,微薄的往日情分不顾他们和气几句,就开始互相指责。许不矜和颜聿早就对两夫妻有所耳闻,再听他们一来二去的对话,几乎捋全了当年之事。


当年,戚南凤与纪弘羽是家族联姻,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个性,谁也不服谁,婚后生活以磋切比武为主,一来二去感情渐深,哪怕纪弘羽习武受过伤,难怀有身孕,也没有影响夫妻感情。


直到纪弘羽终于怀胎十月产下一子。


那时候,戚南凤从一大批弟子中脱颖而出,刚刚执掌孤冥山,尚没有站稳脚跟,纪弘羽性子要强,不等身体恢复,就帮忙打理门派琐事,以致腰部落下病根,无法久坐久站,更无法使出那些漂亮的武功招数。


同为习武者,许不矜试想了一下,若有朝一日他无法再用天祜刀与人较之高下,那种滋味,还不如给他一刀来个痛快。


戚南凤心疼之余,不让纪弘羽再插手门派事务,她只好把就把生活重心转至戚庭月。


因她要求过于严苛,后来连戚南凤都看不下去。


一日,二人为此发生争执,纪弘羽抽出桌上削铁如泥的金乌剑反击,却失手落在一旁痛哭劝架的戚庭月身上,双腿险些被斩断。


纪弘羽又悔又恨,昏厥过去。戚南凤抱着戚庭月连夜去找无悔前辈,幸的是,他找到了无悔接上了部分经脉,不幸的是,双腿无法完全,只能让他看起来“更好看一些”而已。


从此戚南凤尘封佩剑,为了照顾戚庭月“不愿再见生人”的心情,专门在后山劈开一块地方给他修养,还派了身手了得的少年守护。


而纪弘羽再不知所踪。


很快江湖上的人都知道,纪弘羽是与戚南凤发生争执所以离家出走,戚南凤从不解释,只默默压下这件事,时间如白驹过隙,多年来,只有纪族时不时向戚南凤发发牢骚不满,其他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纪弘羽半个字。


纪弘羽道:“你同我多说说庭月吧。”


“庭月这孩子……什么都好,”戚南凤道,“只是性情越来越乖戾。”


纪弘羽喉头一哽:“因为他的……腿么?”


“你我争执过后,金乌剑被我锁进剑室,再没有用过,因为我一看见它便会忆起当日……直到我有四名弟子练成‘孤掌难鸣’,这套东西曾经是我们一起完善的,如今终于有人练成,我当然是十分高兴的,便夸下海口,说要答应他们一个请求,重山年纪小不知当年之事,向我求赐金乌剑,我想着反正我不会再用它,何况明珠蒙尘,弃之也是可惜,便将剑赠给了重山。”


“但我忘了,当年的事始终是庭月心中一根刺,放大了便是伤他至深的金乌剑,剑在谁手,他便视谁作仇敌,”戚南凤叹气道,“我赠剑给重山的事被戚庭月知道后,他便跟我越来越疏远,对落石惊山更是嫉恨在心,不久前我才知道,戚庭月竟对那四名弟子用金蜥毒,害得他们一个兄弟的腿伤再也无法治愈。”


“庭月用金蜥毒害你弟子?怎么可能?他那样善良的孩子不会做这样的事!”纪弘羽难以相信,金蜥毒正是她当年留在孤冥山没有带走的一种剧毒,会让伤口化脓,无法结痂,直至腐坏烂死,“你忘了吗,那时我们吵架,他哭得有多伤心!”


戚南凤一脸愧色:“他因为双腿,常年避居东峰,性情大变,早已不是你记忆中那个模样了……”


“即便如此,也是你造成的,庭月像你也像我,从小要强,你却把金乌剑明晃晃赠给别人,这在他心里,岂不认为你已经把当年的事忘了,你真是糊涂!”


“我是糊涂,起码我不像你一走了之这么多年,对庭月不闻不问!”戚南凤道,“可知头些年我们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可知你这做娘的铁石心肠,我再如何弥补,他的心也焐不热,始终不肯接受我对他的弥补。”


纪弘羽闭了闭眼道:“我有我的原因。”


“哦?有什么比亲生儿子还重要?”戚南凤欺身捏住她的一只手腕,“你应该去见见他!这么多年,他都没有等到你一句道歉!”


纪弘羽甩掉他手,抗拒地别过脸:“我不去!”


因太过用力,后腰一闪,她拧起黛眉,扶腰靠上贵妃椅。


戚南凤面有不忍:“我伤到你了?让我看看。”他走上前去,手掌搭在纪弘羽的腰上,缓缓送去内力,助她缓解腰痛。他做这些十分熟稔,想来之前纪弘羽腰疼,他都是如此。


纪弘羽神色柔了下来,抬眼再看眼前这个男人,但觉得时光如梭,鬓角微霜,温声道:“凤哥,没有用的。”


“为什么?当年你不是说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气氛突然转向,环顾殿内,颜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掉了,许不矜刮了刮鼻尖,尴尬退出去。


冷面的连玑杵在门口。


许不矜欲绕开她,却被她叫住:“凤凰栖木的代价……”


许不矜顿道:“你、你也知道?”


“颜聿与我提过一些。”


在许不矜灼灼目光注视下,连玑说,颜聿走出神栖梦泽的时候身上没有几块好肉,却还一心要去找尘坷报仇。她远远跟着,目睹他因体内凤凰栖木的肆意滋生,而痛得在地上打滚,然后第二天全身伤愈,像个没事的人似的,赶去万寿谷。


杀了尘坷以后,颜聿心情好了一些,主动跟她说话。他说,凤凰栖木的治愈奇效是神力也是天谴,它一旦侵入人体,便依附血肉而生,宿主受伤就会激发强烈的再生神力,伤势越重,修补过程越难熬。


连玑心中歉疚,忍不住告诉颜聿,纪弘羽腰椎受损,无力完成,所以她们才会一步步引导颜聿去神栖梦泽,替她找到凤凰栖木,万幸的是,纪弘羽在江湖中挖掘到一个秘闻,世上曾有一个人得到凤凰栖木后不仅长寿而且容颜不老,这个人就是解却老。


当年解却老以一挑五,大胜五派之首,在五脏六腑都移位的情况下还能活着出现在众人视野,全赖他体内曾植入凤凰栖木的关系。所以,记录了解却老一生的手札《却老书》,恐怕缓解疼痛的唯一办法。而却老书就在落梅山庄。


颜聿原本是不信的,他在落梅山庄两年,从没有听裴常儒说起过解却老或是却老书。等到他杀了尘坷,跟随连玑来到离霄宫,纪弘羽可以一一数出落梅山庄库房里那些陈旧古籍的来处,这就不由得他不信了。


纪弘羽早在孤冥山时,就因为腰骨疼痛,搜集了无数凤凰栖木的资料,后来戚庭月腿伤,她不敢随意给亲儿子随意用栖木,又花了数年时间调查解却老的一生。


听到纪弘羽派连玑去落梅山庄,颜聿要求替换成他。


纪弘羽愕然,问他为什么不想着避开旧识,反而主动请缨?


颜聿说,他想回去再看一眼。


许不矜忍耐着听完,心头一股无名火急蹿,无处宣泄,化为一连串的质问,竟连“畏女”的症状都消停了:“纪前辈腰椎受损无法前往神栖梦泽,舍不得让自己的儿子尝试,所以相中有心疾的颜聿做她的替死鬼?”


“你们如何知道颜聿一定能顺利找到凤凰栖木,神栖梦泽那样凶险,倘若他……折在里头呢?”


“解却老植入凤凰栖木不过是一个秘闻,尚且无法确证,你们便如此肯定,置落梅山庄到今日境地,别人的性命在你们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


连玑唇色微白,静默立在原地。


许不矜黑着脸在离霄宫四处碰壁,终于碰到小豆子,问清楚路,直奔颜聿房间,门推不动,干脆一脚踹开。


室内温度高升,雾气氤氲。


颜聿听到声音,怔神从屏风后走出来,他显然刚刚沐浴完,换上干净的里衣,又恢复他那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


离霄宫没有人会进他屋子,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只有可能是许不矜。


但见许不矜站在门外,眼底仿佛簇了熔岩炽火,胸口剧烈起伏,近乎咆哮喊道:“你可以主动跟她说话,可以当着她的面痛苦打滚,却把一切都瞒着我,这是什么道理?”


多年的感情,还抵不上连玑短短几日跟随,更让他信任?


许不矜妒火中烧。


见状,颜聿没来由地眼皮一跳,他及早避退回屋了,没想到许不矜还会追来问一个究竟,他边系衣衫,边走向床榻,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不矜道:“在蝙蝠溶洞,凤凰栖木发作,你为什么背着我,怕我知道?”


“你想知道如何压下凤凰栖木神力的反噬,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可以替你去要却老书,师父不会不给,为什么要跟帮别人对付山庄?”


每说一句,他便迈进屋里一步,直至到颜聿面前,微微仰头质问。


颜聿偏过头,沉静道:“你喝多了。”


“我只喝了一杯!哪里多了?”许不矜不喜欢他把四两拨千斤的伎俩用在自己身上,“你倒是回答我啊!今天晚上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说着,也不管身上衣衫有多脏,就往洁白无瑕的褥子上一坐。


颜聿不耐烦跟失去理智的许不矜继续说下去,拎起他的肩领,便要朝外丢去。谁知许不矜肩一扭,反手攀上他的手臂,他用另一只手去擒许不矜,又被捉住手腕。


许不矜都是皮外伤,休息了几日,又用了纪弘羽的药,早已恢复了六七层,单论身手,颜聿确实不及。


颜聿眼眸浸上一层薄怒:“放手,我找人带你去休息,你——”他突然顿住,许不矜双手往前一带,泄愤般咬住他颈侧!


颜聿吃痛道:“许不矜你不要太过分,尤其是,穴道还被封着的时候!”稍用一点内力,脱了身,一掌劈在许不矜肩上。


许不矜斜身倒向床榻,顺带拽着颜聿前襟,迫使他也不得不俯下身来。


“闹够了没有?”颜聿撑在他上头,语气一凛,“还要再打一场?”


“没够,当然没够!”许不矜将他前襟抓得那么紧,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不依不饶道,“你避而不答,我就在这里不走。”


颜聿被他这通无赖似的言行搅得心烦意乱,不禁微愠道:“问这些与你有何干系?你是我什么人,需要告诉你?既然离弃过一次,就不要再插手我的人生!”


许不矜浑身一震,屈膝顶撞了他一下:“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颜聿却像被他撞疼了,紧咬着牙不再发话。


许不矜心凉道:“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无论如何我并不能置之不顾,那日在神栖梦泽,扶第打晕带我走之前,我们也已经把碧梧附近翻了底朝天,连你半点影子都没见着,你说我离弃你,那你为何不能呆在原地等,怕我把你丢在那里是吧,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他可以肯定颜聿说的那个男孩就是颜聿自己。他可以理解颜聿因为幼时经历对被丢弃怀有恐惧的阴影,但不能理解颜聿不信任他。


为什么,他哪里还做得不够好?


他略含委屈地说着,声音变得喑哑:“旱柳树下,我发觉自己对你有了绮念,偷偷亲你被你发觉,怕误会着急向你表白,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如今回想,却从未听你亲口说过喜欢我……说我是你什么人?我也想知道我是你什么人!”


“别说了……”颜聿只说了三个字,便说不下去了,因为喉头颤得实在厉害。


“就要说!你自己不说,还不让我说了?你不要太霸道!”许不矜眼眶渐湿,紧了紧抓他的手,似要把这些日子纠缠在心底的苦水都倒出来,“师父是我最敬重的人,山庄是我最珍贵的家,我那么喜欢你,可这一切都让你毁了……还问与我有什么干系?现在我一看到你、一想到你就好难受好难受,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师兄,本来我应该守护他们,替他们报仇雪恨,可是我却一直在心里为你找理由开脱,只要你是被她们逼迫的,只要你不是自愿的,我就可以继续喜欢你,是不是……”


颜聿目光灼烫,低下头来,封住他的双唇。


本来想掰开前襟上的手,此刻却紧紧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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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好写。只能怪我笔力不足,拖不下去了,先发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