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路见不平快掉头>第7章 失踪真相

好在街上女子不多,头戴皂纱帷帽的更是显眼。三人跟着胡绯、阿香穿过竹林直奔城西,在一座红墙黛瓦、飞檐翘角的大户宅子前停下。


这家主人非富即贵,却见阿香熟门熟路带胡绯入内。


三人紧跟着飞檐走壁,上房揭瓦。


许不矜趴着往下一看,登时吸了口气,道:“哇——”


沐昀忙也凑过去:“哇——”


颜聿无奈地笑了笑,低头望去,屋子里没有点灯,却比外间更刺眼,不仅镶金砌玉、富丽堂皇,地上还堆起两箱快要溢出的金银宝器,除了阿香,屋里还有四位女子,盘点着屋内有价值的财物。


“阿香姐姐回来了!”门边的小姑娘欢快招呼,她个头小,年纪也最轻,声音单纯稚嫩,估摸十二三岁,左边额角受过磕碰,结了痂,看到胡绯后一脸惊恐地捂住眼,“啊,这是谁啊?脸上好可怕!”


胡绯虽进了屋,却似乎对这里十分嫌恶,不肯多迈一步:“阿香,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阿香不答,进屋摘下帷帽,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环顾一周,随手从箱子里取了两件珠串首饰递给胡绯:“快拿着,趁连玑没有回来,有多远跑多远。”说完,便推着他往外走去。


胡绯怔道:“你不跟我一起走?”


阿香道:“那日我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了。”


“那日是那日,今日你放走我,她心肠歹毒,又那么恨我,怎会轻易饶过你?”胡绯劝道,“阿香,还是跟我一起走吧!”


阿香还未说话,便听门边的小姑娘道:“你胡说!连玑姐姐哪里心肠歹毒?她明明是个好人!”


胡绯道:“她不歹毒?即便我有冒犯了她,杀了我便是,何必对我——你不是说我的脸可怕吗?告诉你,小丫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连玑心肠比我的脸更可怕。”


“骗人!”小姑娘年纪轻,不知如何反驳,却又心有不甘道,“阿香姐姐,他骗人的对不对,连玑姐姐才没有这么做!”


阿香不想骗她,只能沉默不语。


小姑娘“哇”的一声哭了:“骗我,你们都骗我……”


“哼哼,哼哼……”如小猪打鼾似的声响,不知从哪里发出,“听听、听听,那女人如此残忍阴狠,对你们好根本是别有用心!”


“你们吶,给人卖了还帮忙数钱!还不快快给老爷我松绑。”


许不矜循着声音四下张望,这才注意到地上还捆了一个身材削瘦、穿宝蓝金云绸衣的男人,大约五十岁上下,手脚缚在身后,仰天而卧,方才没有看到,是被两箱金银宝器挡住了视线。


“闭嘴,贾老头,”离他最近的姑娘踹他一脚,“你以为躲在枫流镇十多年就没人知道你从前做的那些恶事吗?这没你说话的份。”


贾老头?


胡绯曾提到,杨家为还赌债,想把阿香卖给姓贾的做妾,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也是这座宅子的主人贾杜兹。


那姑娘语气沉稳,不慌不忙道:“小豆子,有什么想知道的,等连玑回来亲口问她不就行了,现在先把你手上的事情做完,早点把这些都清点好了,换成粮食、冬衣送去锥子口,今年冬天村民们也能更好过一些。”


锥子口是枫流镇附近的一个偏僻小村,年轻一代背井离乡,剩下老弱妇孺守着地,不肯搬迁,即使肯,也无处可去。


小豆子这才擦干泪,点头道:“好的,莺莺姐。”


金玉撞击,偶有“叮铃”声响,清脆入耳。


“小姑奶奶轻点,”贾杜兹眼角堆起褶子,目光既渴望又悲切,“疼……”


莺莺没好气道:“疼就老实点,别动来动去!”


“不是我疼,祥云玉璲宝坠、龙凤戏珠环佩、我的心肝疼!”贾杜兹眼珠子随着小豆子的动作来回转悠,心痛如刀绞,“手下留情啊,万一磕了碰了就是把你们都卖了也赔不起。”


要说贾杜兹心也是真大,人都绑成这样了,还有心思顾念身外之物,可惜姑娘们不予理会,正要把收拾好的箱子阖上盖,突然“咣当”一声脆响,小豆子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手里头拿的一尊小金佛砸地上了。


贾杜兹瞬间脸色铁青,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啊!死丫头,看见没看见没,叫你们轻一点,我这尊巴掌大的小金佛就这么被你给摔了!”


小豆子一脸惶然,她不知道,许不矜却在上方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贾杜兹张嘴咬住她的衣角,拉扯了一下,这才故意使她摔倒。


也因此,许不矜才发现贾杜兹长得很怪,他颧骨凹陷、身瘦如柴,腰腹却有一圈赘肉微微隆起,侧面看去,就像是有了身孕的女子。


莺莺道:“别理他,都收拾好了,我们走。”


所有人,包括怎么赶也不走的胡绯一起帮忙,刚刚抬动两口箱子,“砰——”一声紧闭的大门被狠狠撞开,而撞开门的白色身影几个踉跄,终于稳住身形,但内腑受伤不轻,猛地吐出一口血。


待看清此人,阿香、小豆子等抢上前去扶住她,莺莺则忿忿望向进来的几人。


“连玑!什么人能将她打伤?”


许不矜正想着,门口晃入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的主人道:“这就要走了,不多留几日?”还是这傲慢的口吻。


“你们四个怎么才来!”坐在地上的贾杜兹看到落石惊山眼睛一亮,言语激动,“快,替我松绑,我要亲手杀了这个臭娘们!”


见他们四个迟迟不动手,气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啊,戚掌门派你们下山助我,你们要违逆师命吗?”


沐昀小声道:“噢,怪不得贾杜兹故意吓唬小姑娘呢,原来他早知道落石惊山会来。”


许不矜道:“我听了半天,算是明白了,贾老头从前就不是个好人,这几个姑娘劫富济贫是为了给锥子口的老人送冬衣,就凭这我也得帮帮她们。”


颜聿问:“里头这么多姑娘,你不会紧张?”


紧张还是紧张的,但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颜聿道:“我有一个办法。”


贾杜兹理所当然、带命令的口吻,毕落阳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显然闻名江湖的侠士们并不喜欢像家犬一般被人呼来喝去。


“臭老头,你就那样绑着很好,还省得我们动手了,”毕重山尤其不满,低眉斜觑道,“师父让我们帮忙寻找下落不明的几个姑娘,可没有说要我们全听你的。这段时间,我们在镇上顺藤摸瓜把你的老底查了一清二楚,回头禀明师父,他才不会怪罪我们呢。”


看来贾杜兹与戚南凤颇有点交情但不多,花钱买的小妾下落不明,一气之下去信孤冥山,戚南凤派了落石惊山来帮忙找人。也难怪这四兄弟对找人如此上心。


贾杜兹气得脸色铁青:“老子出世以来自食其力、白手起家,每一文钱都是我应得的!倒是你们几个黄口小儿目无尊长、蛮横无理,等我替戚掌门好好管教管教你们!”


没有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毕石南啐了他一口,便不再理他,双手抱肘,慵懒地朝几位女子走去:“姑娘们,叫我们兄弟一番好找啊。”


“我不回去——”小豆子瑟瑟发抖,刚说了几个字,就被莺莺拽到身后,不让她说下去。


莺莺面不改色道:“不知这位大侠找我们姐妹几人有何贵干?”


“看来姑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毕石南笑了笑,“枫溪镇等失踪的女子有几点非常相似,要么是家中穷困,不得不卖女儿换钱,譬如阿香;要么是不受宠,备受苛待,譬如小豆子,”他每举一例,便有一名女子神情微妙地移开视线,“另外,几位姑娘失踪前出现过的地方都没有打斗或是反抗的痕迹,那么我猜,这几位姑娘不是凭空消失,就是受人诱骗并一起策划出一场离奇的失踪,为的就是从原来的困境中脱离出来,你看我说得对不对呢,李莺莺姑娘?”


莺莺眼睫轻轻一颤,没有出声。


李莺莺、小豆子、阿香……这几个名字听起来特别耳熟,原来在客来居投宿时,就曾听红岳一一提起过。


落石惊山早已认出她们的身份。


“哈哈哈哈哈哈……”连玑突然笑道,“孤冥山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我算是领教了,你们不愧是戚南凤的好徒弟,将他的本事学得十足十。”


“妖女也配直呼我师父的名讳!”毕重山虽然在外头威风得很,但深知没有戚南凤,他们也不会有今日,对戚南凤一向敬重有加,听不得有人侮辱戚南凤一星半点,当即用金乌剑挽了道剑花,笔直刺去,“今日,我们落石惊山就好好教你怎么尊重前辈!”


金乌剑一挑,挡在连玑身前的莺莺手臂上被划开一道血口子,再一挑,小豆子肩上也被划开一道血口子……剩下阿香紧紧抱着连玑,一副誓死不肯松手的模样。


胡绯急唤:“阿香!”


金乌剑面对没有武功的弱女子也丝毫没有迟疑,剑身金辉映出满室珍宝,以及一双旋身落下的黑靴。


“落石惊山怎么对姑娘家也不知道手下留情的。”沐昀翩翩若蝶,脚踏金乌剑,语含责备道。


毕重山几乎拖不住沉重的剑柄,咬牙道:“你、你又是谁?”


落石惊山有事都是一起上,见状,其他三人正要围拢过来,“慢——”屋顶又落下两道身影拦住他们去路,正是许不矜和颜聿。


许不矜不知从哪里撕了一段布条蒙住眼,纵然屋里好几名女子,但他握刀的手很稳,没有上回独面连玑那份紧张不安。做这副打扮,是颜聿方才说,只有看不见、不去想,才能避免出现“畏女”症状。


毕重山应对沐昀的间隙,一眼便认出他来:“又是你这臭小子,上次坏我们好事没跟你算账,今日自己又送上门来!”。


“咦,都说贵人多忘事,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落石惊山还记得我!”许不矜简直受宠若惊,“不过,小子就小子,为什么要加个‘臭’字?天冷,我也有好几日没洗澡了,难道你连这也闻得出来?”


毕落阳冷笑一声,左手抚须,沉声骂道:“油尖嘴滑。”


与此同时,毕石南、毕惊鸿一齐向许不矜发难。


落石惊山四人里,毕落阳老成持重、心思莫测,是名副其实的大哥,毕重山虽然天赋最高,却醉心剑术,而毕石南、毕惊鸿才是将“孤掌难鸣”吃得最透、练得最扎实的两人。许不矜却并不习惯蒙着眼应战,渐渐感到吃力。


颜聿出声提醒道:“许不矜,吊挂花下眠!”


许不矜心念一动,脚踏毕石南膝、腰、肩三处,借力倒吊着跃出毕石南、毕惊鸿的包围,擦肩而过之际,往他俩后背顺势一推,足尖方落地,便听到“砰”的一下他俩头碰头撞在了一起。


许不矜将布条长长的尾巴往脑后一甩,得意大笑。


在落梅山庄时,他们几个常偷裴常儒的花下眠喝,虽然裴常儒知道少掉的几坛,肯定是徒弟们偷的,但掘地三尺愣是没找到证据,只因裴常儒个头不高,不论什么东西,一旦放得高了,他就不太能敏锐察觉,于是许不矜每次都把喝剩的酒坛吊挂到梅林枝头,等到下次酒瘾犯了,就翘着脚躺在树上,嗅着酒香,听风与酒坛撞击的脆鸣。


毕石南、毕惊鸿哪里受过当众吃瘪的气,当即恼羞成怒,对视一眼,居然同时调转了方向朝颜聿攻去,许不矜发觉不对劲,大喊:“小心!”


颜聿身后即是墙面,再无退路,两鬓发丝也感知到危险,随风飞舞。


“砰”的一记重拳,砸在左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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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更,因为把两章的内容合并,还做了一些增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