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缇香婚礼没多久, 恢复高考的消息就放了下来。原本大家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学习,这下确切消息出来,大家学习的态度就比之前积极了一百倍。
就连一直和知青院不合群的陈益阳也开始收敛性子。
他知道上次得罪了女知青, 于是千方百计缠着同屋的赵旭风。赵旭风是从徐兵手里拿的复习资料, 一个屋子除了陈益阳都有资料复习, 到底是一起住了这么久。
他于心不忍,也就分享了。
陈益阳心里憋着一口气,每天一回知青院就埋头苦学,仿佛是将自己和知青院其他人隔离开来,多少都要争些面子回来似的。
之前刘畅还和宋姣姣沟通过这个问题。
宋姣姣觉得,若是陈益阳找他们要资料,态度诚恳, 那她们也不会吝啬, 毕竟谁也不是多心肠歹毒的人。
但陈益阳宁肯委婉去求赵旭风,也不对她们表个态度,她们也没必要这么上赶着。
他看不起刘宓,宋姣姣还看不起他呢。
因为这事儿, 刘畅还说她看着怪和善,脾气倒是挺大的。
但全面放开消息也并不是没好处。
马夏薇就给宋姣姣送过两回资料,小姑娘热情活泼, 来知青院送资料,走的时候连吃带拿,人一走大家一翻资料,发现全都是刘宓之前整理的那些。
且还没有刘宓给的齐全细致。
这下大家又紧跟着刘宓了。
但这份情也不好白受着, 知青们干脆叫刘宓到他们的小屋复习, 吃饭做饭也方便,刘宓一个人, 拎着药箱就行。
刘宓开始也顾忌,但宋姣姣觉得她矫情,“你真当大家不知你我的关系?都这种时候,要是你还藏着掖着,大家只会觉得你端着,懂吗?”
刘宓是不喜欢社交。
但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她做人是有些高冷。
但并不是真的自傲。
更多时候只是害怕惹火上身的自保罢了。
宋姣姣自认是个不算笨的人,但到底是离文化知识太远了,上辈子下乡后就没好好学过,且那丁点知识也都模模糊糊了。本来之前复习,她还没觉得有什么压力,但消息一放开,她觉得肩上的责任就更重大了。
刘宓还给知青院的复习小队立下了一个规矩:
吃饭只吃平时的一半,保持半饥半饱的状态,这样既不会饿得发晕,也不会因为吃饱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
“这道题好难……”
知青小院内,所有人都坐在小马扎上,盯着复习资料冥思苦想,宋姣姣时不时问刘宓几句,陈益阳在屋子里复习,听到他们有动静就偏着脑袋听,生怕错过重要题目。
“没事,你换个方法,这样试试——”
刘宓见她有些泄气,在地上给她画解题法,宋姣姣愁眉苦脸,徐兵凑上来蹭听,见刘宓解法恍然,“原来是这样!”
他如获至宝去算下一题,刘宓含笑,看向宋姣姣时,发现她眼神放空。
刘宓拿树枝戳了戳她鞋面。
宋姣姣缩着胳膊,又冷又饿,“我能说我没听懂么……”
她就没明白,为什么刘宓只是那么简单一说,徐兵一下就懂了,她却迟迟不能领悟?
但刘宓不泄气,又是一遍一遍给她讲。宋姣姣觉得自己懂了,拿起笔换了一下题目,就又有些卡壳了。
宋姣姣很嫌弃自己,莫名其妙就学生气了,她放下笔,“我去喝口水。”
刘宓见她神色不对,悄悄跟上去,发现宋姣姣躲在灶台后面偷偷抹泪。
刘宓关上了厨房的门。
屋子里除了天窗射下的阳光,一片昏暗。
刘宓叩上了门闩。
见刘宓进来,宋姣姣赶紧别过头,擦掉了泪水,“你怎么来了呀。”
她声音听得出哽咽,但并不严重,刘宓拿了她的搪瓷杯,给她拿了两颗□□糖,砸碎了放在里面冲了开水。
她朝宋姣姣走了过去。
雄赳赳气昂昂的宋姣姣第一次这么挫败,连额前的几根呆毛都翘了起来,显得有些滑稽。
她委屈地看着刘宓手里的水杯,“我就是比别人笨,他们好容易就懂,我怎么也学不会,我像个笨蛋,我一点都不聪明……”
她盯着炉膛里要熄不熄的柴火,有点崩溃,“我怎么这么笨呀?”
刘宓抓住了她的手。
她将搪瓷杯放在灶台上,“你哪里笨了?”
她温热的手掌贴着宋姣姣的脸颊,“你背书很快,记忆力超好,每次总是第一个背出来的。”
“可是数学好难。”
宋姣姣眼眶有泪,这才敢看向刘宓的眼睛,“你教我,我都不会,我明明有很认真的听,但我就是不会……”
“没关系,慢慢来。”
刘宓道,“学不透就使劲学,学一遍不会就学两遍三遍四遍五遍,数学题有什么难的?我们姣姣连扎针这么难的事都学会了,还学不会数学题吗?”
宋姣姣的哽咽顿在了喉咙里。
很显然,她听进去了。
刘宓慢慢擦掉她的泪,“就算是今年考不上,还有明年,明年不行,还有后年,再说了,难道一定要去读大学吗?我们在村子里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一辈子总不能永远这样,如果你觉得不好学,不想学,不学就是了,但是这样放弃你甘心吗?”
宋姣姣咬唇。
她确实不甘心。
如果让她就这么放弃,又不是她的性格。
她做事虽容易受挫,可又总是最先站起来的那一个。
“你不嫌弃我笨吗?”
宋姣姣湿漉漉的眼睛就这么看着她。
刘宓被她逗笑了,拿手帕给她擦眼泪,宋姣姣不好意思,自己擦鼻涕,鼻尖都红通通的。
刘宓把糖水递给她,“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女孩子了。”
宋姣姣的小情绪一下去掉了。
但数学的难题依旧还是折磨着她。
刘宓想了一个办法,将她之前的基础打牢再恶补。宋姣姣学了两天,总算摸了点门道。但她也好奇,刘宓十三岁就下乡了。
哪里会这些东西的?
晚上她偷偷问刘宓,刘宓说,“我小时父母会教,而且,我学得快。”
宋姣姣明白了,基因也很重要。
刘宓的爹妈是“臭老九”,她的爹是杀猪的。
人和人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有了这个认知宋姣姣更想大哭一场了。
好在刘宓性子好,有耐心,有时给她补到深夜,宋姣姣慢慢也就学进去了,当真的学明白了以后,就发现也不是那么难了。
这么一回想之前她的小情绪就有些羞耻了。
这两天学得太晚,晚上刘宓睡在知青院。
大家的床板都是隔着帘子,孙玲玲换到黄果果的床上去,将隔壁位置留给了刘宓。
宋姣姣总撩起帘子看刘宓。
她觉得学习虽然是有点苦的,但看到刘宓又很幸福。
她将手搭在隔壁床板上,直直的距离刚好够上,刘宓就会在这时侧着身子,捏着她的手,在她ʟᴇxɪ掌心上亲亲。
宋姣姣被亲痒了,就缩回手。
两人虽然位置挨得近,却还是不敢肆意妄为。毕竟小屋里睡这么多人,稍微一点动静就能惹人注意,她可不想被人留话柄。
能拉拉小手,就已经让她很开心了。
刘宓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刘宓想把她勾到自己的破草屋,又怕被骂,刘宓只能忍着,忍了两天,嘴上忍出了燎泡。
但宋姣姣不知道,以为她吃辣吃的。
这下好了。
宋姣姣更不让她亲了。
但比起学习,也不是没有值得开心的事。
至少村子里的果子陆陆续续红了,第一批甜度最高,刘团结知道知青们要复习,就号召村民们摘果子,按照宋姣姣的吩咐,将果子分成了大中小三个品次。
这些果子先送了一些到公社。
公社也没想到,这第一批果子下来就能出这样的产量。
这种三年株,首批果能有五六十斤量,已经很不错,而这次首次采摘,老垭村交了五千五百斤。
公社是吃不下这么多产量的,因此得靠周边公社和县城。公社书记很诚恳,他不占下面村子便宜,这苗钱还了,能上交一部分果子给公社就行。
其他的他们牵线搭桥去处理。
上交的那一部分虽然不能抵消一些征购粮任务,但却能够给村民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最起码,能够让公社大大方方,红红火火支持村里的果树事业。
公社那边联系上,第一批果子很快就被省上抢空,甚至还有外省联系想要来征购,但得等第二批果子下来。
第二批和第三批的产量自然不会这么高,但这些,却给老垭村带来了一份实实在在的收益!
“宋姣姣同志!!!”
刘旺回村的时候,连滚带爬的,冲进知青院,发现大家都坐在马扎上看书,听到动静纷纷朝他看过来。
宋姣姣也在托腮解题,听到刘旺这破锣嗓子在喊,掀起眼皮看他,“怎么了?”
刘旺刹住脚,脸憋得通红,又激动又兴奋,“按你说的,分大中小收的,还是书记给咱们争取的,这一次,第一批果子,咱们村,一共,一共挣了一百七十五!”
一百七十五,听起来不多,但城里普通工人得挣大半年。
而在村子里,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况且这还只是宋姣姣的试点,都没有正式开垦果田。
她只是用了田埂边土坡上的地都能做到这效果。
要是真开几亩果田,那收入不得蹭蹭蹭往上升?
宋姣姣很淡定,早料想到这结果,“行,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