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仪招了招手示意身边的侍从扶少女入座，奉上新榨的橘子汁。
等到少女的呼吸平缓下来，祭仪才温柔地询问道：“说说看吧，你所求为何。”
见少女开口正欲发言，祭仪竖起食指放到唇边做出噤声的模样，声音软软地提醒道：“若要获得必先失去，这是此世的规则就算是我也需要遵守。若欲求大过你所能支付的代价，愿望将不会实现并且强制收取你所能支付的全部。”
祭仪浅浅一笑柔声说出忠告：“务必谨慎思虑而后行。”
话音刚落少女就抬起了脑袋，目光专注地看着祭仪轻声道：“从出生起我就被病魔缠上，我活了16年也病了16年，一年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只能在床上渡过。我从没有体验过正常人的生活，一天也没有。我有许多事情想做却受限于身体什么也无法做到，我必须小心翼翼地活着，可即便如此留给我的时间也只有几个月了。”
少女的声音很小，语气平静像在播报公文一般没有任何起伏。
“我并不渴求悠长的寿命，我希望您能赋予我强大的力量比那些将军、法师还要更强的力量。我想要做被人铭记的烟火，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璀璨！”
祭仪挑了一下眉头，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少女的面前低头打量着对方，她的眼前蒙着不透光的黑色缎带，却好似没有阻隔视线。
祭仪的耳朵扑扑地抖动了一下激动地说道：“有趣，你是个非常有趣的人，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很多有趣的可能。你的愿望我已经知晓，契约从此刻生效。”
祭仪抬起右手摁在少女的头顶“至于代价……”祭仪甜甜一笑没有明确说出。
——
碧落龙宫心宿二之殿
露莉雅如往常一般走到距离拉寇尔还有两步的距离停下，站在了书案的左侧。
拉寇尔侧过脑袋朝她望来，冷声道：“站那么远能看到奏疏的内容吗？再离我近些，从今日起我批阅奏疏的时候你就在一边看着，去揣摩贵族上文的目的传达的信息，各地教廷的情况。”
露莉雅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询问道：“您愿意信任我吗？”她的尾音发颤，激动难抑。
她从未奢望过被拉寇尔信任，因为她总是在做着不利于拉寇尔的事情，不忠心更不虔诚。
从一开始就带着不纯目的靠近的自己，竟然得到了拉寇尔的信任，可以一同阅朗呈给教皇的文书。
放眼整个教国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有此殊荣。
明明从未奢望过能够得到信任，却依旧喜悦得快要落下泪来，这一刻露莉雅才意识到在内心深处她是渴望被拉寇尔认可的。
“明知故问，你不是已经揣测过我的心思了吗？这是在向我索求夸赞吗？”
露莉雅摇了摇头认真道：“我会努力学习。”
来回报您的信任。
奏疏极多，涉及的内容五花八门遍及教国，需要有极广的知识面才能看懂。
拉寇尔阅读的速度不慢露莉雅聚精会神跟着看了几本就有些脑袋发晕。
但她没有停下，而是深吸了一口气，将精力继续灌输在文字上。
又看了三四本后拉寇尔放下了精致的羽毛笔，出声道：“状态不好就稍微休息一下，我希望你能从中得到一些成长，并不是要求你要把这些全部看完，将理解困难的地方记下来抽时间去毕宿五之殿查阅。”
露莉雅抬起头就看到了堆在书案上的奏疏，永远无法处理完的奏疏。
永无止境，占用了拉寇尔每天大部分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那案上满满的三摞奏疏终于批阅完毕，用脑过度让露莉雅脑袋痛得好像要炸开一般。
拉寇尔淡淡道：“你今日表现得比我预料的要好，看你一脸想要问我什么的样子，就奖励你一个向我提问的机会好了。”
心思被看穿让露莉雅低了低眉，有些紧张地询问道：“您为什么愿意救我的妹妹呢？”
回龙宫的路上露莉雅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拉寇尔她绝对不会出手，会任由妹妹死去以此当做说谎的惩罚。
“因为你很重视她。”
意料外的回答让露莉雅呆愣了几秒，她攥了攥拳头有些紧张地追问道：“您不追究我的背叛和谎言吗？”
“我不会追究一个边境贵族小姐的仇视，你没有从小接受相关的训练，所能接触到的信息不够全面，对我产生误解也情有可原。你仇视的对象并非是我，我又有什么好追究的呢？”
从一开始拉寇尔就知晓她的来意，却从没有追究。露莉雅愧疚道：“我很抱歉，瞒了您这么久。”
拉寇尔冷声道：“四洲五城之内，教国土地之上，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知晓。
我一直在等你向我坦白，也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但你每次都选择了说谎逃避。好好记住因此产生了痛苦，去思考今后该如何面对我。”
露莉雅抬头看向那剔透如宝石的血红眸子说道：“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对您说任何的谎言。”
或许是露莉雅的目光太过坚定，声音太过认真拉寇尔下意识反驳道：“这世上不存在任何绝对或永恒不变的事情，我听过无数人诚挚的誓言，我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的誓言。”
就像拉寇尔所说的一样，她根本不在乎露莉雅的回答，话音刚落没有留出露莉雅回答道时间拉寇尔又继续道：“你还记得暗精灵曾说我被诅咒无法离开龙宫的事情吗？”
在知晓这个秘密后，露莉雅曾经忐忑过许久这种级别的隐秘确实不该被她所知晓，一但泄露必然会引来其他人不好的谋划。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紧张的等待着拉寇尔来消除记忆，知道这个秘密只会给拉寇尔带来危险。
“我还记得，我也准备好了。”
“如果想要抹消你的记忆，我不会等到现在。对土地的赐福，从宝禄教皇建国开始就已经存在，但教国土地的产出并非依赖于仪式的赐福。
仪式本身的意义，大于它所能产生的实际影响。最开始这只是一个彰显龙族身怀星神血脉的仪式，绝非我继任后的模样。”
拉寇尔沉默了一秒，说出猜想：“我怀疑，地脉受到了污染影响了玛纳的自然产出，造成了如今教国必须仰赖我赐福的现状。”
露莉雅不由得回想起了那日星坛上，满身是血的拉寇尔，心中隐隐作痛。
教国如今的正常运转竟然是建立在拉寇尔的牺牲之上……
“玛娜的异常，起始于永暗无光之日。我的诅咒也来源于永暗无光之日。无法走出皇城，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局限，未来的教国需要一位强大而不束缚的教皇。
我需要解开诅咒，需要你的协助。”
露莉雅将信息消化后就连忙追问道：“我该如何协助您？”
追问的同时，露莉雅的心中冒出一个又一个的疑问。
拉寇尔为什么需要她的协助？是只有她能做到还是人人都行？
无论是哪一个疑问都无法解答，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她还未能知晓。
拉寇尔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淡淡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变强，只有变得足够强才能帮到我。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亲自指导你学习法术，修炼武技为解除诅咒做准备。”
这意味着接下来每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将与拉寇尔一同渡过，阅朗奏疏学习法术和武技。
——
王座之间的偏厅门外，坎贝尔ꞏ瓦妮亚有些不太确信地向看守的巫女询问道：“请问，现在我可以进去吗？”
作为坎贝尔ꞏ雷克的四女她最大的倚仗就是家族。失去了家族的支持，她将一无所有，所有的美梦都成为泡影。
龙宫并非完全的封闭，外界的信息也能够传递进来，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其他人看她的视线对她的态度都有了改变。
被送到龙宫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觐见的允许。
她多少已经猜到，等待自己的将是因为坎贝尔这个姓氏所带来的审判。
此时此刻他只能奢望拉寇尔看在她这些时日作出的表现，稍微给予几分宽容。
瓦妮亚走入殿内，以所能做到的最标准的姿势行礼，她没敢抬头静静的等待着。
现任的教皇冷酷无情，什么花招手段都没法将其打动，与其无畏挣扎不如老实听后发落，免得触怒威仪。
冷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我很清楚你父亲将你送入宫中的缘由，也同样清楚你们之间传信的内容他希望你做的事情，你的欲求。”
瓦妮亚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也被那充满威严的冰冷声音所冻结，她毫不怀疑拉寇尔所说的真实性，也知道这意味着的只有死亡。
瓦妮亚将头压得更低了一个字也不敢说，在没有得到许可之前，她不能贸然发言。
“但我愿意给你两个选择，我会将剩余的坎贝尔收为家臣，你可以回去继续做坎贝尔家的贵族小姐。或者是以现在的这个身份出任弗拉提教堂的大巫女履行水象巫女的本职。”
几乎是瞬间瓦妮亚就理解了拉寇尔的意思，巨大的喜悦将被看穿内心真实欲望的恐惧压过。
她没有去细想是哪里暴露了内心，快速地答复道：“请让我出任弗拉提教堂的大巫女，我会好好履行这个职责，作为一个表率让所有贵族都看到，也同样会给予每一个过来询问的坎贝尔贵族合适的答复。”
拉寇尔淡淡地看着跪在面前的瓦妮亚，脸上没有一丝喜悦依旧是那副冷傲的模样，一直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