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坎贝尔主家行前的路上没有遭遇任何的阻碍,过分的安静让琉乃感到一丝不安。
瀚洲是坎贝尔的势力范围,坎贝尔家深植于此多年,造成的影响不是朝夕之内就能清除的。
哪怕在半年前拉寇尔将东之圣女与北之圣女互换,降低了坎贝尔的影响力,但也仅仅只是降低而已。
哪怕一行人再隐蔽也不可能毫无动静地摸到坎贝尔主家附近。
风向悄然间改变,琉乃嗅了嗅鼻子,忽然脸色大变起身向周围人吼道:“不必躲藏,全速前往坎贝尔主家!”
琉乃一边快速向坎贝尔主家跑去,一边伸手拔出了那把快和人等高的长太刀。
她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踢开坎贝尔主家大门的那一刻,琉乃情不自禁蹙眉后退了一步,眼前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经化为炼狱。
巨量的血浸透地面,一张又一张剥落的人皮,铺就一个个繁奥的咒文,零落的脏器,倒垂的肠子组成了坎贝尔主家的现状。
这样的场面超过了任何一次邪|教徒组织的血祭,祭品在死前遭受的折磨愈多酝酿出的情绪便越强,能为那位邪神带来的力量也愈多。
开门的那一刻,某种施加其上的禁制也被打破,浓郁的腥臭之气向外冲出。
本以为见怪不怪的人也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撼,更有甚者忍不住干呕起来。
琉乃默然一秒向内走去,虽然刚刚眼见的一切都在告诉她祭祀已经结束,但她必须了解全部的情况。
她看到密密麻麻光洁的白色头骨堆成一个站台,最上层的头骨明显要比底层的更小许多,空洞洞的大眼窝望向琉乃。
上至同姓血亲,下至侍奉仆人都已魂归星界,无论老幼雷克一个都没有放过。
距离坎贝尔主家不远处的山谷内,雷克遥遥望着不远处的族人在邪|教徒的驱赶下一个个步入阵法。
哪怕遏制住了全境的动乱,阻止了邪|教徒的所有突袭与血祭又如何?
他治下之民,家中族人每一个都可以成为祭品填补空缺,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吸引注意力的幌子。
早在更久以前真正的献祭就已经开始,普托拉将在今日降临,无人可以阻挡。
雷克没有在乎其他人的咒骂和诅咒,这是为了所有人而付出牺牲,他们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都不重要。
星神主导下的世界是个根本的错误,只将力量给予少数人的星神是一切错误的根源。
只有平等地给予每一个人力量的普拖拉才是真正的救赎。
一枚黑色的长|枪发出破空的啸叫,一条明亮的线割裂天空,长|枪扎入地面,破坏了邪|教徒画成的法阵,激起漫天烟尘,碎尸飞溅。
雷克扭了扭手腕,以淡然的语气道:“看来,早在提出互换圣女之时拉寇尔就预料到了今天的情形。现在看来竟是她在这笔交换中占了更大的便宜。”
不过如今的他早与往日不同,他同样得到了普托拉的赐予,一个东之圣女对她来说无法造成任何阻碍。
先至,金发的葵尔娜从激起的烟尘中走出,在她的身后还有披甲的骑士与巫女向这边赶来。
雷克高高跃起,向着葵尔娜砍去。
红色的厚刃巨斧带着割裂一切的气势向葵尔娜砍来,她提枪去挡却不敌雷克的巨力。
在兵刃交接的那一刻虎口一震,长|枪几欲脱手。
不受阻拦的巨斧顺势砍破葵尔娜身上的护甲,葵尔娜后退卸力才没有被让雷克造成更重的伤害。
只是一击就已经分出差距,雷克的实力远在葵尔娜之上。
“以蛮力胜技,此为不公!”
冷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飘渺的话语承载了强大的力量。
话音落地,雷克的左肋上凭空出现一道明显的伤口,艳红的血液滋滋向外喷涌。
这是天秤座的独属技能——公平调和。
只要认定不公就能使用这一独属技能来进行调整,创造「公平」。
可凭借自己的力量来制定规则,改变规则,将影响施加到周围的环境与人物之上,等级越高对规则扭曲的程度越强。
一袭青衣的中央圣女悄然无声中走到了众人的面前,天蓝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微摇晃。
山谷内传来隆隆的巨响,岩土崩裂之声连绵响起。
随着外层岩土的崩落,内里的事物终于显现出了真正的容貌。
这是邪神普托拉的残躯,在血肉的不断滋养下不断壮大,现在如今已将残破的躯体补全。
只等神识重新融入身体,便可真正降临于此间。
砰砰!砰砰!
宛若雷鸣的心跳声在众人耳边炸裂,「山」完全活了过来,将原本还站立其上的人全部吞噬一净。
无论是平民还是邪|教徒没有任何区分一同吞噬。
绿色果冻状的黏糊肉块张开巨口向艾琳咬来,似要将也吞入腹中。
雷克怨恨地喊道:“拉寇尔!!”
现在的邪神躯壳还没有神魂,仅仅凭借着本能行动,只要再有一小时的时间,通过血祭而重新凝结出的神魂就可以融入补全的身体。
可是艾琳的到来,让普托拉的躯壳感知到了威胁提前苏醒了过来,在神识还未回到躯壳前被唤醒。
这样一来将会影响后续融合的进程。
拉寇尔竟然识破了所有的伪装和阻拦,悄无声息间将中央圣女也派来了此处。
要知道中央圣女和教皇一样已经有数十年没有离开过统辖的教区了,这是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人物。
太阳的光线被那张巨大的嘴巴所阻隔,黑色的阴影将艾琳与葵尔娜笼罩。
艾琳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乱,抬起右手,一枚苍蓝色的戒指在黑色的阴影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 水之女神司碧聂啊,回应我!以永恒的霜寒冻结一切,冰结吧!”
话音刚落,气温便急剧下降,肉眼可见的白色冷气以艾琳为中心扩散开,像滚滚的浪潮涌向咬来的巨口。
白雾与巨口相撞,巨口扭动着不断挣扎,却不能再进寸步。
白雾的浪潮退去后只剩下一尊硬邦邦的冰雕。
躁动的肉块被强行摁住,像被提起后颈的大猫,空有利爪尖牙也无法反抗。
雷克不愿相信的怒吼道:“她竟把圣遗物也借给你了?借给了没有星神血脉的人!这是对星典的违背!”
“违背?谁允许你来指责拉寇尔猊下的作为?”
“又是谁允许你来评价拉寇尔猊下!”
艾琳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杀意,踏步朝着「山谷」走去。
坚冰在她的脚下浮现,她的身边是足以急冻一切的低温拒绝着生灵的接近。
周遭陷入一种异样的宁静中,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雷克怨毒地看着艾琳,艾琳的语气和姿容他全都不喜欢。因为他从艾琳的身上看到了拉寇尔的影子,那枚戒指上沾染着拉寇尔的气味。
雷克转身便向后跑去,向着还在蠕动的肉山跑去。
艾琳有底牌,有拉寇尔在背后支持。他也并非一无所有,无法反抗。
谋师亦就料到了今日一切,为他准备了翻盘的手段。
此刻的普托拉空有躯壳,身怀伟力而不懂施展,巨量的玛娜也无处使用,只能任由中央圣女屠戮。
若是神魂归位一切便会不同,情势将完全逆转。
就算艾琳再强也绝对无法对抗神祇。
艾琳见雷克想要逃跑,便也追了上去,白雾与霜气比她更快地追上雷克,减缓着他的速度,讲他的腿冻结在地面。
艾琳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不告而走是为不公,若寻公正,应当同一起点。”
玛娜被灌注于言语之中,普通的文字成了能够改变规则的言灵。
六级初阶的艾琳,已经可以轻松应用独属的技能——公平调和。
下一秒,两人间的差距被凭空抹消,艾琳出现在了雷克的身边。
“水之女神司碧聂请您降下无可逃脱的牢狱!囚禁我的敌人!”
雷克拿出一截刻印法术的水晶,用力掰断,在困缚的监牢降下前,雷克被传送到了山谷之中。
刻印射手座独属技能的瞬发物品,是不可多得的宝物,制造的技艺早已失传,作为传家之宝一直传了今日。
艾琳很快就会追上了,雷克深知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拿出一根黑色的长钉刺入心脏,溅射的血雾从创口喷出。
脚下的肉块蠕动着将他尸体吞噬。
冻结的坚冰破碎,艾琳的法术无法再控制住普托拉的肉身。
肉块蠕动着凝聚成一个清晰的形象,身高数百米有着类人的四肢,却又更像树枝藤蔓扭结在一起的四条肢体上有大块大块不规则的肌肉隆起。
模糊不清的面部长有一个三瓣的尖嘴,黏糊的液体从缝隙中流下。
普托拉的的躯壳拥有了理智。
如有实质的压迫感沉沉地压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让人萌生出下跪认输的念头。
这是来自神祇位格的压制,二级以下的巫女骑士甚至无法抬起脑袋看祂一眼只能任由着那股无形的强大力量压迫着自己跪下,连一点微末的反抗都无法做到。
仅存的徒虔诚地跪下,仰望着高大的普托拉高呼道:“超越尘世万物,司掌力之本源,不灭之王普托拉。您最虔诚地仆人,恭迎您降临此间!”
三瓣的尖嘴开合,发出滞涩的低吼:“你们都将死于我手!包括自大的教皇也将饱受凌虐而死。”
——
缚通城北科奇街的一栋大院内,浅红色头发的中年女性才从飞鸟身上取下传信便急切地展开阅读。
将纸上的信息全部读过一遍后中年女性招来了下仆吩咐道:“去把我们一直监视的那个粉发少女杀掉,处理掉所有的痕迹,不要落下任何的把柄,然后潜伏起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主动暴露,等待主家下一步的指令。”
“是!”
下仆领了命令,便直奔月乃的房间,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不清楚他所监视关押的人谁。
在他仅有的映象中,这是一个可爱又单纯的少女,像未被污染的白雪还没有被俗世污浊。
心中怀着哀怨,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却对每一个人都很有礼貌。
独自抹泪时的模样很美,有一种美丽易逝的脆弱感,让人心中隐隐生痛,生出怜悯。
但也仅仅是如此而已,主家的命令是不可违背的,主家要她死,她就必须得死!
下仆用力握了握手中的短剑,解开了一个个门锁,推开了房门。
正在给露莉雅写信的月乃抬起了脑袋看向一步步向她走来的男人,看到了对方手中那把锋利的短剑时月乃忽然明白了对方来此的原因,锥心的刺痛从心脏传来。
月乃声音颤抖地询问道:“姐姐呢?她..还活着吗?”
听到月乃的询问时下仆楞了一秒,他以为月乃会哭着求饶或是害怕的逃跑唯独没有预料到这种可能,明明死亡的威胁摆在面前却毫不在意地去询问另一个人的情况。
下仆一边靠近一边答道:“死了。”
听到这个回答时,月乃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整个人颓了下来,像被人抽走了脊柱,吸走了魂魄。
清澈的泪从月乃碧蓝的眼眸中涌出,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那么,就麻烦您了。”
她闭上眼睛,仰起了脑袋露出了纤白的脖颈一副完全放弃反抗的模样。
月乃在心中虔诚地祈愿道:“伟大的星神啊!下一辈子,我恳求您不要再让我再成为露莉雅的妹妹..请不要让我再拖累她。”
若是没有自己的话,那么厉害的姐姐一定能够活得很好,如果没有自己的拖累..
……
问清楚地址后露莉雅找来了一匹马,朝着缚通城驾马疾行。
坎贝尔家已经穷途末路,做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她必须尽快赶到妹妹的身边将妹妹救出。
露莉雅用力挥下马鞭催促着马儿更快一些,奔行的途中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慌,这不是一个好兆头像是预兆着什么不好的结局一样。
扑通一声马儿摔倒在了城门口,没有片刻休息的疾行让它到达极限无法再前行一步。
才刚跌倒露莉雅就迅速爬起,顾不得整理仪容便朝着前方跑去,发烫的血液在体内沸腾翻滚不断涌上的力量支撑着她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狂奔。
她抓住城内的一名中年人询问道:“柯奇街在什么地方?”
中年人被露莉雅的样子吓了一跳,楞了一秒才指着北边说道:“那不就是吗?”
露莉雅顺着对方指的位置看去,看到了冲天的火光将天际染红,乌黑的烟尘滚滚上升一如府邸被徒攻入那天。
吹来的风中带着烧焦的焦苦味道。
露莉雅的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她又晚了一步又一次没能保护所爱之人。
露莉雅拔出了长剑,向着火的地方跑去,最少..要找到妹妹的尸体,让妹妹安息。
被风送来的烟尘呛入胸腔让露莉雅忍不住咳嗽起来,肺部传来阵痛抗议着高强度的狂奔。
悔恨与自责涌上心头,露莉雅忍不住想,要是自己能够更早一些发现坎贝尔家的情况会不会一切能够不同,妹妹也不会死去。
逆着奔逃躲避的人群露莉雅赶到了着火的那栋宅邸。
宅邸门前
身着纯黑重甲的格林艾尔以公主抱的姿势将月乃抱在怀中,月乃粉色的长发垂落在风中轻轻晃动。
她们身后是冲天的火光,哔剥的燃烧声从火场不断传来。
露莉雅踏步上前,望着被艾尔抱在怀中的月乃嘴唇轻颤,半晌才伸出手向着月乃的颈动脉摸去想要看一看月乃是否还活着。
看到露莉雅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艾尔忍不住说道:“她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而已,那些人我都已经解决掉了,你来得真晚啊。”
感觉着手上传来的脉动,露莉雅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巨大的喜悦从心脏涌现满溢胸腔。
接过妹妹后露莉雅一味地重复着;“谢谢..谢谢..谢谢..”
独属于妹妹的重量从手上传来,难以言喻的安心感让露莉雅幸福地落下泪来,妹妹活了下来,没有因为她而死去。
“你该谢的人不是我,而是教皇猊下,还有你自己。你对教皇猊下的忠诚救了她的命。”
艾尔轻轻拍了拍露莉雅的肩膀向外走去“各地的邪教徒都在作乱,我也该去帮其他人了,教皇猊下在龙宫等你,早些解决吧。”
走出几步后艾尔忽然回头问道:“如果将来,教皇猊下遇到危险你也会像今天这样不顾一切去救她吗?”
不等露莉雅回答艾尔就骑上了战马奔向了远处。
看着妹妹平静的睡颜露莉雅认真又郑重地说道:“我会!”
——
没有任何预兆地菲娜被骑士团的人控制了起来,缴去了武器押入了最近的狱中。
不止是菲娜一人,所有姓坎贝尔和坎贝尔有所关联的人都被控制了起来。
这让蕾贝卡嗅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这是一场针对坎贝尔的行动。作为教国最大的三个家族之一坎贝尔的势力极大,与之有牵连者也很多。
她知道教皇猊下不喜欢坎贝尔,但她从未想过教皇猊下会对坎贝尔家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
因为要对这样大的一个家族出手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牵连甚多,影响甚广难以讨到什么好处。
可哪怕她再不愿意相信,事情还是发生了,菲娜被关押进了狱中。
亚当斯家也参与到了这次的行动中。
蕾贝卡不禁开始担心,菲娜会在这次的动乱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