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五条悟口中听到了事件的起因。

  情况大概是正准备轰掉一只咒灵的他突然被一人制止,而误将对方当成是诅咒师非常不耐烦地打算一起轰掉。

  总之两个人之后就打起来。

  虽然很快就反应过来对面是咒灵操使,阻止他祓除诅咒也只是想要收服……

  但,打都打了,输掉太难看。

  不凑巧,双方都是这么想。

  结局是,一人失去了刘海,一人失去了有点松动的牙。

  “他冲你正脸打?”我皱眉。

  不然怎么掉的是门牙。

  有点残念地看看他……怎么一下掉落这么多。

  所以这算传闻中猫的尴尬期?

  “没,”见我盯牙看,五条立刻用袖矜持挡住脸,瘫着脸解释,“近身打不过,我关无限咬他……”

  顿一下,似乎在纠结要不要全说。

  最后他小小声,指一指自己手背:“……结果牙就掉了,留在他肉里。”

  我:“!”

  “但是最后是我赢。”他语气隐隐透点小得意。

  “为什么?”我问,“因为被你咬怕了?”

  “不,”五条悟认真说,“因为他笑得没力气,我就趁机把他揍趴了。”

  我:“……”

  不愧是你们。

  *

  “今晚有花火大会。”

  之后,蹲在庭院里挖坑,五条悟突然提。

  自从超市那次,买回一套沙坑工具后,院子里就赶上月球表面,四处都有大大小小被他有事没事挖着玩的小坑。

  仿佛有瘾。

  “你想去?”我问。

  “嗯,”他点一点头,塑料铲铲开一块小石头,“之前没去过。”

  “一次也没有?”

  我有点意外。

  “嗯。”

  点点头。

  “他们不允许。”

  五条悟闷闷说,蹲在地上的姿势。

  脸颊贴在膝盖上,脸肉被挤到微鼓起,有点像是不高兴地在噘嘴。

  “说是没有意义的事……”他嘟囔。

  “他们说的不算,”我说,摘掉刚好有一片落他白毛脑袋上的树叶,“那你晚上留点肚子。”

  他立刻开心起来,原本只有一下没一下挖坑的动作历时变快。

  “我那里有浴衣,”过了会儿,他忽而说,“你可以穿。”

  “我穿你的吗?”我迟疑,“男款?”

  “女款的,”五条悟面不改色,“我去年想穿着偷偷去,尺码太小放弃了。”

  好家伙。

  为了出去玩甚至考虑女装。

  真拼。

  *

  等到五条悟埋好他牙齿,我们就被侍从带去用晚餐。

  又少一颗常用牙,这回五条悟更不会吃饭。

  一块米饭嚼好久,太过注意避开新牙齿,几次都咬到舌头。

  最后他把自己惹得很不高兴,饭只动了一点点就没再吃,起身跑庭院,又用着儿童花洒给他砌出来的土包浇水去了。

  “我刚刚就想问了,”我也停下筷,探了个头在窗户,撑脸,虚着眼看他浇,“你干嘛要埋牙?”

  不一般都是扔房顶?

  “种瓜得瓜,”五条悟正经脸,“这样我牙很快就能长出了。”

  我:“……”

  他难道真的是天才?

  晚上。

  趁着打发佣人们去拿点心的功夫,我们迅速换好衣服,就准备出门。

  浴衣大小刚好适合我,黑底之上有着无数橘红色鲤鱼的纹样,称得上可爱,但不显幼稚。

  对于儿童浴衣来说已经很难得。

  接下来就是离开五条宅,偷跑出去的事先准备做得很熟练。

  我动用术式,在全宅给“虫”下达一个命令。

  使得它们释放一定频率的声波,用以达到轻微催眠的效果。

  一定时间内,院内所有人会直接忽视想起我和五条悟相关的事情。

  虽然也能让“虫”直接钻入他们的脑子进行认知的干扰,但次数多了大脑会坏掉,尤其非术师。

  毕竟我又不是什么魔鬼,因此还是采取保险的方法。

  话题扯回。

  今天也很顺利逃出家。

  找到会场时,烟火尚未开始,附近摆满小食摊。

  我们随意逛逛,买了苹果糖、巧克力香蕉和章鱼小丸子,边吃边找好玩的。

  后两个五条悟还算能吃,轮到苹果糖就不行了。

  不敢用力咬也不敢咬大口。

  就像个兔子一样用仅一颗的门牙对着糖壳到处按牙印。

  一副急切想吃,又吃不到,于是更着急。

  活脱像一只脚底踩到被太阳照射到发烫地面,而仓促抬脚又放下,抬起另一只脚,不断跳来跳去的猫。

  连头顶的飞机耳都不高兴地极力颤抖一下。

  “?”

  ……等一下。

  我顿住,视线往上。

  空的。

  试着伸手扒拉一下,形状有点像尖角的几撮翘起来的头发毛立刻就被我压平。

  眼花了?

  “做什么?”

  见我薅他头,五条悟不解看过来。

  “没什么,”我顺手又帮他理理,趁机揪了一小下他呆毛,“有叶子,摘掉了。”

  看错了吧。

  对我的举动,五条悟没在放心上。

  之后路过一金鱼摊,我就拉他过去玩。

  “小姑娘捞金鱼吗?”摊主是个大爷,轻摇着凉扇,笑呵呵看我,“500円一次,捞到几条都能带走。”

  我看看带出来装钱的小荷包,只剩下两枚100円,甚尔太穷了,根本不够霍霍。

  “老板,”想了想,我于是指指身边被我牵住的五条悟,“我让他用脸帮你吸客,给我们免费玩一回好不好?”

  预备逐客而虎下脸的大爷,在对上清清冷冷扫下淡淡一瞥目光的五条悟正脸,顿时哑然。

  “呃……好,你们玩吧。”

  有意回避开那对凝住冰碴颇带威压的苍蓝眼,老板声音略有些发虚,不着痕迹缩了缩。

  “好样的。”

  我悄悄朝五条比了个大拇指。

  

  只是因为吃糖苦手而冷起脸的他:“……?”

  接下来,我将不怎么爱动弹的五条挪到老板坐下的板凳旁,叫他正脸对着路,自己拿了摊位的小网子,蹲下去捞鱼。

  就算我的技术非常差,十捞十漏,战绩全无,但也丝毫不影响停下排队的队伍越来越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还在往角落缩,尽量避开一旁五条不悦气场的老板这时惊奇。

  瞪大眼看看对方又看看扎堆的人群,神情恍惚,怀疑人生。

  “这个,叫看板郎,”我说,丢掉了被水泡烂的最后一个网子,“我再玩一次好吗?”

  老板:“玩十次都没问题。”

  最后。

  我还是不能在网破掉以前就将金鱼成功捞上,只能选择作弊。

  这回,我让“虫”附着在薄纸做的抄网上,加固它,这下终于一捞一个准。

  结束时捞满整整十二条。

  “恭喜啦,小姑娘,”老板笑开花,“要带走吗?还是继续玩?”

  这时旁边过来捞金鱼的人挤占得越来越多,五条悟逐渐有些不适应。

  厌烦人多似的,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蹭旁边,就抱膝蹲在我边上,几乎贴住我,习惯性地黏起人。

  “不玩了,”我回应老板说,站起来,转向旁边也跟着默不吭声站起来的五条悟,“你想要吗?”

  我示意一下被我捞到单独小桶中的小金鱼。

  五条悟先拉住我袖子,朝下看一眼,没什么兴致似的就挪开,摇摇头。

  “反正也会死……”

  他近乎不带情感。

  声音被淹没在欢笑的人声里,没有其他人听到。

  我看了他几秒,旋即对老板:“请帮我包起来。”

  “好嘞。”

  老板麻利就弄好,递给我像是一只小水球的塑料袋。

  我拿住袋口用来扎紧的小绳子,看一眼里边活泼地交错游曳的红黑色,就将它递到五条眼前。

  “给你。”

  “什么?”

  “送你的。”

  “为什么?”

  “你很喜欢吧?”

  “喜欢。”

  “喜欢就拿着。”

  “会死的。”

  “不会。”

  见他还是没有接,我将他手抓过,掰起那只小拇指,将金鱼袋上的绳结挂上去。

  “不会死,”直视着那对蓝色瞳孔,我保证,“再有人想从你身边拿走什么,我说过,我会动手的。”

  不会让他们存在。

  周围逐渐聚集起来的人声实在太嘈杂,我后半句也小声,五条悟似乎没听到。

  “什么?”

  他问,皱了皱眉。

  下意识俯身离我凑得近一些。

  我立刻感觉到有一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扫上我指尾。

  低头扫一眼,又下意识抬头。

  这回我看到了。

  不是错觉。

  头顶的毛发明显蓬松了好几度。

  “耳朵……”

  我盯着,喃喃。

  “耳朵?”

  五条悟脑袋上的两片动了动。

  我一下子伸手,捂住。

  迫不及待捏了捏。

  “——!”

  一声局促的猫叫,齐全的尖牙展露出,尾巴一下就炸开。

  扫到我手背,抗议似的,啪嗒啪嗒拍。

  我:“!”

  我的第一反应:附近有咒灵。

  我的第二反应:那不是咒灵

  那是活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