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人结合会发生什么, 真是让我非常感兴趣。”
九十九由基四仰八叉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接过樱递来的可可芭蕾,手指勾着玻璃杯把,扫过巧克力色液体中若隐若现的冰糕和黑糖珍珠, 即刻又将她兴致盎然的眼神投到甚尔与樱的身上, 并在他们之间来回梭巡。
徒然有种被科研狂热徒大蛇丸盯上的既视感, 樱干笑地扯扯嘴角。
甚尔抱臂道:“我应该有甩开你才是。”
所以这人为什么会在距离上次碰面的一周后,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家门口?
九十九由基眨眨眼睛, 避开了这个问题,只说道:“人类进入社会状态后, 财产观念必将产生, 这是人类思想发展过程中必然出现的, 而术师与非术师间的社会伦理同理。那么由此试问,要如何使术师获得并去思考这个概念, 是直接被灌输, 在咒术高专里进行学习吗?”
她自问自答:“当然不是。甚至恰恰相反,应该是从追溯起源开始。”[1]
“你的意思是讨论咒力或诅咒的诞生?”樱问道。
“答对了,”九十九由基将竖起的食指点过来,对上两人的眼睛,“你们认为术师与非术师,最大的差别在哪里?”
……就算把这种事情解析透彻,又能做到或塑造出什么呢。
新社会?还是新世界?
不明就里的甚尔看向樱,眼神示意:要继续?
老实说他不认为这种对内在的研究与他们有何干系, 术师与非术师间的社会伦理, 说得只是听起来好听罢了, 是那些脱离正常社会过久的传统术师所言的东西,归根结底双方也不过都是人类, 就好比他此前再如何游荡在灰色地带,如今驾驶证到手,还不是得遵照交通规则去按部就班地驾车。
社会的根本法则,自始自终都掌握在大多数人的手中。
樱挑起眉毛:谈谈看呗。
反正今天的不告而来已经发生,那干嘛不让其讲一讲这么做的原因,她现在还蛮好奇的。
“稍等,由基小姐。”
她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反而是先移头望了眼挂在墙上的钟表,等确认好当下所处的时间,又身体前倾去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双手并用飞快地按着键位编辑短信。
几分钟后,才说道:“是这样,等下我们要和朋友一起做串焼き,要加入吗?”
九十九由基一愣,很快又笑道:“听着很不错,有这种好事我当然要参加。”
“那刚才的问题也麻烦再说一次吧,我们继续来谈论这个。”
“术师与非术师最大的差别,你认为是什么?”
这就好比是在探讨“忍者与普通人之间有何不同”,那首先要明白的是:查克拉是基于人体中的“体力”而被转化出的能量,无论是忍者还是普通人都会产生“体力”,这就如同游戏中角色生命值的存在,而能否将其转化成查克拉,则是在一般条件下评判某人是否为忍者的标准。
查克拉释放的基本环节,是“控制”与“维持”,同为能量体的咒力大抵是和前者同理的。
因此,樱试探地回答道:“是对咒力的控制和维持?”
“还有,术师不会产生咒灵。”甚尔舒展在沙发靠背上,看着天花板进行补充。
“你们看,我就说如果你们俩加入到我的研究中,那肯定是会有很大突破的。”看样子九十九由基对他们各自的回答都很满意。
“人的心灵就像液体一样,总是顺应着它周围的事物。[2]与术师不同的是,非术师会在不自知地受到外界或自身等因素的影响后,不断地向外泄漏咒力,而等那些咒力沉淀堆积起来后,最终就会形成咒灵。术师去祓除咒灵、保护非术师,以此达到维护社会秩序的目的,但我认为还不够。”
她似乎没有辜负甚尔暗戳戳对她“疯子中的疯子”的评价,此刻正志得意满地向外宣泄着自己非同寻常的理念。
“我想用治本疗法(原因療法),从这一切的根源出发,去创造出不会诞生咒灵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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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串焼き是在春野宅的庭院中进行的。
竹轮卷、鸡肉软骨和海胆、生蚝、鳗鱼以及海虾那些,都是准一大早出门买回来的,尤其是海鲜,这还多亏他们所居住的茨城县有东临太平洋,只要开车到县内的那珂湊海鲜市场,便宜又新鲜的好货应有尽有。
番薯、珍宝菇和尖椒等蔬菜是昨天樱跟甚尔提前储存在冰箱里的,其余的烤具用品全由犬山带过来,她说之前就眼馋着想在家里露天烤串焼き,结果稀里糊涂下单后却毫无用武之地,而这下樱搬过来住,必须拉上他们夫妻俩一道试试看。
撸起袖子自然融入的九十九由基站在准的身旁,处理着食材与穿串,那俩人似乎都提前有知晓彼此的名号,聊得很来。
樱把装有烤好食物的餐盘送到那边去,只林林总总地听了两句,随后就去找正坐在小板凳上,捣鼓着韩式紫菜包饭的犬山。
被顺势投喂一口菜包饭,等咀嚼后说道:“没想到由基小姐会认识准先生。”
犬山放下忙活的“卷卷卷、切切切”大事业,双眼冒光地挑选起泛着油光的串焼き,边咬下口肉块,边说:“我们准在术师圈子里还是很有名气的。”
“这我倒是知道。”
大概就是受术式影响而没有被评为“特级”的实力,只是没想到其能和那位数个小时前还畅聊要如何改变世界的九十九由基,如此有话题。
樱补充道:“越来越佩服准先生了。”
捏着木签而翘起小拇指,犬山一把拿住盘子里的剩余串焼き,转而把切好的菜包饭放进去,用干净的掌心拍拍樱:“去吧去吧,甚尔估计又烤好新的了,你赶紧去趁热吃。”
于是听话地去找丈夫。
她先将被捎带回来的菜包饭喂给甚尔吃,结果对方哇唔一大口就把整块都吞了下去,樱自己也跟着捡起一块,慢慢吃掉。
同时说:“早知道実日子有准备韩式紫菜包饭,应该喊上孔先生的。”
甚尔漫不经心道:“没准就是他不喜欢泡菜,才会跑来的日本。”
“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不清楚吗?”
“细说的话,我和你认识的时间是他的近十分之一,但与你相关的事情有不清楚的?”
“好吧,因人而异。”
到后面把前期的工作都解决完毕时,一行人就都凑在烤具前吃着、喝着与聊着,不过对樱他们来说,倒不如说是在听着。
九十九由基:“假如我们都是池塘里的鱼,而且只分白与黑两种颜色,黑鱼会排泄有毒物,能危害到所有的鱼,而白鱼的使命就是清理有毒物并维持这个池塘的生态,但白鱼不止更加辛苦,还要面对死亡的风险,到头来所谓的‘清理’,治标不治本。”
准:“所以你想出两种方案。期待所有黑鱼都变成白鱼,或杀死全部的黑鱼。”[3]
“后者似乎是当下最简单的方法,不过我还没有那么的疯狂。我想尝试的,只有如何把所有的黑鱼变成白鱼。”
“——将全人类的咒力消除,或者让所有人都学会控制咒力。”
与家庭串焼き同时结束的,还有九十九由基有关改变世界的初步论调,因为有着数年留学在外经历的准,否决了她的部分想法与说辞。
“外面的世界与日本,或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北海道地方以外所受到天元结界影响的日本地区,两者间有着天壤之别,外界其实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么多的诅咒与术师。‘天元’并不会在任何土地的土壤中都能扎根结果,只有这里是特殊的。所以由基你还要考虑到这种情况下的日本,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处境。”
“何况,”准看向年轻的春野夫妻这边,笑道,“我会更倾向所有人类的体内都有成为术师的基因,但生物学表明,每个基因所携带的遗传信息并不会都被表达出来。”
“术师与术师结合,也不会百分百保证他们的后代会依旧是术师;而非术师与非术师,也会诞下术师小孩,你现在所想的结果,还是太绝对。”
自称是在与准的对话里受到了不小的启示,九十九由基迫不及待地与他们摆手告别后,就大跨到载具摩托上,同时说着要赶紧出国到各地查看详情。
随着话语的落下,引擎轰鸣,她也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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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度过,意味着樱在现代社会已生活一年有余。
期间有在忍界的亲朋好友的生日或各种节日时,靠逆通灵之术回去串门,但次次都没有在那边久留,主要是因为来年一月所面向全国高中的共通测试在日渐逼近,而紧随其后还有她报考大学的入试考,根本懈怠不得。
反正是腾不开太多的空闲时间享受玩乐,毕竟她是用八个月的学习等换普通人的十二年,时间还是太紧迫,所以关于下次再回去的日子,就只好定在近两个月内最重要的新年。
不过正所谓物极必反,樱也并非是日日绷着弦在学习的,每隔半个月左右,还是会被就读高专的学生后辈或好友们拉出来放松、吃饭。
那久而久之,倒是把两波人怼到了一块,还被互联网冲浪最快的歌姬称为“咒术女子会”。
这天也是歌姬先拍门跑进的校医室。
“樱小姐,要去京桥逛街吗?!听说新开了一家松坂屋。”
正埋头给理科计算题打草稿的樱,保持着手下流畅的书写,懒洋洋地说:“百货公司不是逛过很多了嘛,都大差不差。”
“诶——这么说是不打算去的意思吗?”
“是的。今早出门前有答应我老公一起去给他买衣服,否则那家伙对自己完全不上心,快冬天了不是。”
看着仍弓背沉浸在数字世界的大人,歌姬遗憾地说:“本来还想跟你说说我和冥小姐在外出任务中遇到的诅咒呢。”
解决完小页的最后一道题,樱的手指一捻,待连贯地翻页后,她不以为然地说道:“现在讲也可以,我大概能听个七七八八,如果歌姬你不介意的话。”
闻言,歌姬连忙从旁边的床位下拉出个滑轮椅子坐好,借着与地面接触的双脚而前行,轱辘轱辘滑到樱的身边,使出装腔作势的语气,以望能与理科题一分高下,博得樱更多的关注。
“樱小姐肯定很好奇,我们是怎么会这么快就回来的吧,呣呣。”歌姬边说,边自我表示认同地点头。
“地点在江户时代被称作‘本所’的东京都墨田区,任务描述则是被封印在珠子中的遐想诅咒‘七不思議’已觉醒,需要术师前往回收那些咒物。”
樱抽空回道:“遐想诅咒?”
“就是诞生自传闻或怪谈里的遐想诅咒,会拥有人们在想象中所赋予它们的力量,七不思議是流传于江户时代的怪谈,那九个诅咒起初都是被封印在咒珠中的,然后作为‘辟邪’的咒物,被放在本所的各处震慑其他咒灵。”
名为七不思議,实际上却有九个……
不得不说,“七”这个数字在日本真的相当受到喜爱,听体育赛事爱好者的歌姬曾介绍过,在赛场的助威声中,应援队也常会采用“三、三、七”的节拍去加油。
“封印松动了?”
“这次的事件中有非术师死亡,所以不排除是有人有意为之,不过强大咒物的封印确实会随着时间的积累而产生朽败和弱化。”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和冥小姐会将任务完成的这么快呢。其实是因为我们到达那里时,已经有人将这些咒物全部回收了!而且是非术师,一位参与搜索咒物全过程并联系辅助监督的警官先生,他一个人身上竟然放着九个觉醒状态下的诅咒!”
簌簌的笔声戛然而止,樱侧过头问道:“那位警官怎么没有被送来治疗身体?”
非术师的身体没有对诅咒的抗性,将那么多的咒物加持在身,人的躯壳不得被腐蚀烂掉吗?
她有些震惊。
歌姬在对上樱疑惑的视线后,双手摊开像摇沙锤般地欢快律动,并且笑道:“更巧的是,我们遇到了一位会使用反转术式治疗别人的女孩子,在现场时就已经拜托她了,名字是家入硝子。”
非常骄傲:“几年后我就要当硝子的入学推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