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向你袒露腹部最柔软那处的生物,是可爱的。

  所以,他在撒娇吗?

  感受触碰在侧额肌肤处的温润,尽管春野樱已判定出此时自己的身体并未如他人所想般的彻底无碍,可她并不想让此刻此状的甚尔担忧。

  怎么说啊,这种互相牵挂的心情,似乎是只在一些特定的人身上才会出现的。

  好比两个蹒跚学步的稚童,要将小小的手双双拉住,你一步我一步的,或跌跌撞撞、或磕磕绊绊,途中可能会不慎摔倒,但永远没有撒开过对方,并长长久久地希望着——

  希望着那个摔倒受伤的笨家伙,不会是被自己牵住的人。

  樱的心软软地沦为塌陷,于是顺其自然地应声道:“不会的,毕竟甚尔是我救下的猫咪嘛。”

  “是什么都无所谓。”

  “诶——所以前两天看的那个电影,你果然没有用心看吧。”

  突然被指责的甚尔哽住,他跟樱拌嘴时一贯是落于下风,只好提前认输且无奈道:“你明明知道……”

  知道他是将那几十分钟的时间与专注,都倾尽地贯注在了旁边的她身上。

  而徒生怀心思的樱,笑而不语。

  -

  扯住还想争先上前关心的男生,孔时雨颇为无助地内省自己是为何站在此情此景下的这间公寓之内的。

  是不是该找个理由走开了。

  ……但这种氛围要怎么开口?

  夷犹中孔时雨瞥下目光,看向身侧仍旧望眼欲穿的夏油杰,脑海中马上便闪现出了绝佳的方案,他松开手下的钳制,示意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是时候上了,少年。

  没有默契也没有心领神会,不过好在夏油杰做出的行动还是和孔时雨所期望的大同小异。

  只见这位长着副率真样貌的准国中生,仰仗出他年少的一腔热血与对未知的懵懂不安,带着初生牛犊不怕死的劲头就急冲冲地涌到了春野樱的面前,其过程中还不慎踩到了一脚早前被甚尔甩到地板上的那个咒灵。

  他如一把刮开和煦春风的利刃。

  “春野小姐,您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果然。

  努力在和正温情万分的那侧区域拉开距离的孔时雨,无声地捂脸。

  绝对是在被禅院瞪着,那个小刘海。

  快要被眼神射杀的夏油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被凶神恶煞地视线笼罩,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合时宜,他实在是担忧救下他的春野樱,却没想到因此而乱了所有阵脚。

  不禁再度郁闷地腹诽起这道冲动与助威他气焰的西装大人。

  事已至此,他只好垂头丧气地继续说:“抱歉,都是为了救我。”

  将樱放靠在床头,站起身后的甚尔见缝插针地冷哼:“半吊子的小鬼。”

  樱听着从头顶传来的不善语气有些纳闷,也不知道自己昏厥的这么些时间里,男生是如何惹到了甚尔,她举头去看前不久才买回来挂在墙壁上的钟表,时针已近八点。

  算起来时间还没过去太久。

  “没关系的啦,你看我现在也已经没事了。”

  她捧出笑容,问道:“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夏油杰。”

  “那……杰君,这么晚还没有回家会让家人担心的吧。而且该道歉的是我,跟你说了些大话后,自己却先没出息的晕过去了。”

  “啊不,没有的事,我很感谢春野小姐!说到底,这明明是我自以为是的错。”夏油杰移开视线,垂在眉前的小绺刘海随之动作而摆动。

  到底还是个十几岁出头的孩子,其实也就跟樱从忍校毕业时的年纪差不大。这种欲要保护他人,同时还想证明自己的心态,她也能懂。

  “那下次再遇到诅咒,可记得要量力而行……说来,你知道咒术高专吗?”

  夏油杰乖乖点头:“之前有遇到过穿着相似制服的前辈们,跟我说了不少关于诅咒的事情,也有说到他们是咒术高专的学生。”

  “是有什么问题吗?”

  “嘛,现在对杰君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所以不用放在心上。”

  受纪真潜移默化地熏陶,学会有意无意给东京都高专招生的樱笑了笑,她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在夏油杰困惑地神情里,将目光投向了公寓玄关的一角。

  说道:“麻烦孔先生都过来了。”

  突然被抬高存在感的孔时雨颔首以对,做出说明:“虽然禅院这家伙平时都很麻烦,但偶尔互惠下也不是没有坏处。何况他把春野小姐都搬了出来,我哪有不来的道理。”

  甚尔轻嗤。

  樱装作没听到那点动静:“改天我请孔先生去吃西区的温野菜吧,上次推荐的电影也很好看,还都没有向你道谢。”

  “哈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别再瞪了,禅院甚尔你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眼见对话的内容开始脱缰。

  肩负着在场最靠谱的成年人头衔的孔时雨,选择上前揽住夏油杰的脖子,并将话题拉扯了回来,询问道:“春野小姐现在的身体如何?看起来受伤的地方已经没事了。”

  他的话一落,屋内余下的三个人便齐刷刷地查察起樱被诅咒攻击到的那条手臂,刨除仅存在其上的一点诅咒气息,外伤已然不知在何时就消失无痕。

  樱自己扒住胳膊端详,有些不解。

  她能猜到伤口是在刚刚清醒时因头疼而被顺带治疗到的,但明明最开始还是被阻隔的部位,那时通过经络系统的查克拉根本不能转化为医疗忍术将其进行修复。

  而且不知为何,现在她的体内还有另一道与查克拉流向截然相反的能量在四处游逛,又似乎在尝试掺进查克拉中进行相融,而这超出常规的对峙其实已让她的身体有些不堪其重。

  怪了。

  还有突然能看到诅咒的这个新增状况,到底都是基于什么逻辑的?

  春野樱抚摸过暴露在外的洁白手臂,点头表示已无大碍,然后问道:“所以有谁清楚我为什么可以看见诅咒了吗?”

  单纯只是能够看到诅咒的孔时雨:……

  无咒力有基础逻辑但没有实操经验的甚尔:……

  处在自我摸索阶段,且刚刚还被叫做半吊子的夏油杰:……

  一知半解、懂又不懂的门外汉樱:……

  在场四个人里,没一个能被指望上为她揭开迷津的。

  -

  送走孔时雨与夏油杰后,小小的公寓也被腾出了往日应有的空间。

  擅自说出了那般类似于束缚的话的甚尔,此时变得束手束脚宛若初展羽翼的鸟儿,他开始在厨房与外间之中笨拙地忙前忙后,还不忘时刻关注着正无所谓地趴在床上打电话的春野樱。

  他很少会觉得这天生被赋予的天与咒缚是值得被需要的,但现在,甚尔难得地会说出还好有着被其强化后的五感,这使他可以一心二用地感知到樱的存在。

  听见少女的声音会让他心安。

  “……就是不清楚才来问你的啊,展现点老术师前辈的架势来,夜蛾……咦,你还会在意年龄吗?不不不,我指的是你作为咒术师的资历。”

  “因为想起来之前悟君有说查克拉是和咒力流向相反的能量,所以我只能猜测是自己的体内出现了咒力,这样为什么可以看到诅咒就也能一起解释通了……”

  “伤口已经没事了,身体也没有出现排斥反应,但它好像是想强硬地跟查克拉合二为一,有点拧巴的感觉。”

  听不大明白一直被提及的查克拉是什么,而比起那种东西,甚尔更在意的是樱现在的身体状况。

  还没听说过有人在接触到诅咒后,体内会诞生出咒力这样子的事情。

  没有被避讳的甚尔端出餐盘,用脚勾住倒立在墙边的那个小木桌,又躬身单手将折叠起来的四条腿掰开再立起,放下做好的饭菜,他挪动步伐去勾春野樱缠在粉发间的耳廓。

  对上绿眸,甚尔不自然地指去新鲜出锅的咖喱饭。

  就听樱连忙与电话那边讲:“要去吃饭了,等我和悟君见面后,有了结论再联系你!”

  说完,她翻身跃下了床,随即盘腿落座,仍然病态白的面容上嵌着她望来的双眼,有人说那是心灵之窗,而此时的甚尔能从其中看到被饱含在内的满足。

  他跟着坐下,又习以为常地向后微扬,用背抵住身后的墙壁。

  再看拿起勺子的樱倏的锁起眉心,她指指混在浓稠的咖喱中的红萝卜块,抗议地说道:“怎么会有这个!”

  “不放红萝卜怎么叫咖喱。”

  樱面露难耐和纠结:“我不想吃诶。”

  甚尔摇头:“平时说不吃的借口是依仗不会生病吧,所以现在要吃。”

  “……难道不是应该更加顺应病号的心意?”

  “除此之外的,都可以。”

  “……”

  愿意先苦后甜的樱开始挑出一块块的红萝卜吃掉,不过痛苦面具持续的时间很短暂,等所有都被囫囵地吞咽下后,她马上就又开开心心吃起了最爱的咖喱饭。

  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人身体的甚尔,装弄出轻描淡写的腔调问道:“出现咒力后的感觉还好吗?”

  鼓着腮帮子咀嚼的樱:“还好?就是现在有点耗能。”

  因为本土的查克拉在一直抵抗着那股外来的力量,而后者又在喋喋不休地各处乱窜,这使得查克拉不得不不停歇地被动流转。

  对自己身体素质很自信的少女,不甚在意道:“给夜蛾回电话前,我就发邮箱联系悟君了,他说正好借此机会出来玩玩,明天和我到纪真那里碰面。”

  “又是她?”

  “因为对于五条家而言,他们熟悉些的纪真还是比较好用的马虎眼啊。说来杰君应该和悟君差不多大吧,现在的孩子还真是了不起。”

  “都比不过你。”

  樱狐疑地看过来:“……这是夸奖吗?”

  “是。”甚尔真情实意地开始点头。

  刷碗和清洁的工作也都被甚尔一并包揽了,长手长脚的男人低着头,就已然把厨房的洗漱台占满,挤不太进去的樱只能暂时将其的榻榻米据为己有,躺在上面休养生息。

  等甚尔收拾妥当走出隔间时,只见少女正玩弄着长发在编麻花辫,受损的外衣已被她换下,穿上了有着层薄薄绒毛的居家服。

  他其实还有想问的事情,但比起可以用担心为由的、已经问过的樱的身体情况外,后面被搁置的问题,显然是他不知要如何开口的。

  正在甚尔犹豫着,注意到他在发愣的樱已经坐起了身,顶着散在她胸前两侧的麻花辫,因为头发足够长所以还没有散开的迹象。

  “那个咒灵呢?”

  “你说的是……”

  “就是我醒来以后被差点怼脸的那个,是甚尔你的吧,我之前都看不到。”

  接着好奇地问:“打完电话就没再看到过,被你放在哪里了?”

  他没想到自己难以启齿的事情,先被樱给提了出来。

  要说谎吗?

  那下次再被戳破,会被讨厌的吧。

  他不想被讨厌。

  总结出答案的甚尔屈膝蹲到樱的身前,抬手指给对方,他指着自己的胃部道:“是我养的,它在这里。”

  得到从未设想过的答案的樱,当即傻住,她轻启上下唇,视线在甚尔正经的表情和他的胃部间打起转来,几秒后,还有些不确信地说:“骗我的吧?”

  “那我吐出来给你看。”他说完就张开了嘴。

  “不用了不用了,我信!”樱匆忙扑过去,伸出手赶紧捂住了甚尔的嘴巴。

  双目对视,她解释起来:“我只是在想你这样把诅咒放在身体里,不会难受吗?”

  拉开罩在自己下半张脸上的双手,触碰结束后,甚尔即刻松手。

  他若有所思,但很快就说:“我因为天与咒缚的原因,对诅咒的抗性很高。”

  “这样啊。”

  “你好像不怎么惊讶。”

  哎呀!

  这下险些言语错序的人换成了樱。

  慌乱间她只能歪头憨笑,两条麻花辫的尾巴也因此而随着晃动,变得松散了些。

  怎么还引火上身了。

  “其实我从纪真那无意听到过你的事,所以有了解一丢丢,比如天与咒缚。”樱比划起来,不忘再次强调,“真的就一丢丢,那时候我不知道她说的是你。”

  “不害怕?”

  樱疑惑道:“为什么要害怕?”

  说完她就又一幅幡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指指自己道:“看来是过去太久你忘了,那我再重申下,我——来自火之国木叶隐村的最强忍者。咱俩比起来还指不定谁更强呢。”

  这番话放在过去,甚尔是不相信的,但是现在,他目光转向放在书桌上的那个被樱爱惜着的忍者护额。

  真的假的都无所谓了,总之如今的他,会选择相信一切。

  -

  新钟表是两人精心挑选的无声款型,在屋子浸在黑暗中的时候,不会听到表针滴滴答答走路的声音,也因此对时间流逝的感知都变得不明朗了。

  甚尔摸不清现下是几点几分钟,他觉得自己似乎陷入在这个失去了光的世界颇久,久到他有些迷惘和畏缩,并且像是在面对咒灵群般的难以遏抑这些情绪。

  “樱。”他只能寻找帮助。

  “我在,怎么了?”

  这天经历诸多的少女用着昏昏欲睡的呢喃回道,尽管那声音绵薄又轻婉,却给予了甚尔继续说下去的勇气。

  “可以牵手吗?”说得却还是局促。

  被期待着的樱没有再回话,而是转身靠近了些床沿,先一步将手在摸索中探下,指尖戳到了甚尔嘴角的那道疤痕,紧接着就被男人给一把抓住,紧紧握在了掌心中。

  这时,樱才问起他如此做的原因。

  而出现在屋中的声音依旧是悠悠荡荡的,听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立即入睡。

  从不知自己会如此患得患失的甚尔说——

  “我不想在梦中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