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曼箐短暂地在家里过了个年,还没等到女儿出去培训,初三就被一个电话拎出了国,临走时跟正在房间里写作业的叶扉安道了个歉,承诺元宵节一定回家过,叶扉安表面风平浪静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亲自送她出了门。

  等她上车风驰电掣地脱离视线,叶扉安飞速上楼回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她已经习惯了父母天天出差、独自过节的生活,却还是头一次因为吴曼箐要出差而感到开心,她哼着歌把证件和换洗衣服塞进行李箱,书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来了条微信消息。

  喻喻:我爸妈已经走了,你中午过来吧!

  叶扉安回了个“好”,把喻良的消息反复看了好几遍,越看越觉得这场景像得不到父母支持、只能趁没人在家悄悄偷情的小情侣……总之别扭又滑稽。

  按照青城习俗,大年初三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知春路这边的老小区住得大多是中老年人,一年里只有这几天没有空车位,这边烟花爆竹禁得不严,噼里啪啦声此起彼伏,留下的纸屑被风卷到路边,留下烟火气的与团圆过的痕迹。

  公交车上不少人来这边走亲访友,手里无不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叶扉安拖着一个箱子在人堆里格格不入。隔着车窗,她看见喻良站在路边跟一个等车的中年大姐聊天,见到她下车,笑着朝这边招了招手。

  “哎唷,良良,你还有个姐姐呐?”大姐似乎跟喻良挺熟,打量了叶扉安一圈,“长得真俊,今天回娘家呀?”

  叶扉安“噗”一声笑出了声:“姐姐,我是喻良的妹妹。”

  大姐瞪大了眼:“啊?”

  “你别胡说!这是我邻居……”喻良攮了叶扉安一下,摸摸鼻尖,解释道,“孙姐,这是我同学。”

  “噢噢噢,同学啊,我说呢,只听说你有个弟弟,也没说有个姐妹啊。”孙姐很健谈,很快反应过来,有点尴尬地笑说,“不怪我认错,你俩长得还挺像的。”

  才说了几句话,孙姐等的车到站了,两人目送孙姐上车后牵手往回走,喻良盯着叶扉安的脸看了好一阵,摩挲着下巴,纳闷道:“我们长得很像吗?”

  叶扉安一脸凝重地思索片刻,认真说:“可能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

  “……”

  虽然听起来有点自恋,但她不得不承认此言有理。

  喻良家还保持着上次她来时的样子,只是门上换了福字,墙上贴了两张新奖状,叶扉安放下行李先看了看客厅墙上贴的“三好学生”,问:“你弟弟上几年级了?”

  “初一!整天让他气死了。”喻良把她的箱子放好,从卧室出来,随口问,“你今晚是睡……”

  她说一半就闭了嘴,看了叶扉安一眼,低下头时脸红了。

  上次以朋友的身份睡在一张床上,大家都很坦然,现在反倒束手束脚起来,这么问,好像显得她图谋不轨一样。

  很像搞地下恋的情人,突然可以光明正大地以情侣的身份相处,本身却突然不适应了。

  “什么?”叶扉安也不知道是真没听清还是装没听清,眨了眨眼,“你想让我睡客厅啊?”

  “刚才还没这么想,现在觉得要不你还是睡门口吧。”喻良瘫着脸,作势要去拿她的行李,被叶扉安一把扯住。

  “唉,是我遇人不淑。”叶扉安突然戏精上身,一只手拽着她的衣袖,另一只手悲痛地捂着胸口,“这才是你的真面目是吗,原来以前的温柔都是骗人的……”

  然后她险些被喻良轰出门。

  ——当然喻良并不是两面三刀的人渣,她还是把叶扉安的行李安置在了自己卧室。

  这次家里没有旁人,吃饭必须自己解决,喻良自己不会做饭,她以己度人,以为这两天不得不靠外卖维持生活了,结果出乎意料,叶扉安厨艺居然不错。

  过年这几天,家里虽然屯了不少食材,但父母走的时候还留下不少速食,防止喻良自己在家的这两天不小心饿死……但喻良现在觉得,这些东西似乎没什么必要。

  “我爸妈经常不在家,跟阿姨住一起我不太习惯,又不能天天吃外卖,第一次进厨房我做了盘西红柿炒鸡蛋,炒出来的西红柿跟鸡蛋是一个颜色。”叶扉安一手拿勺一手拿锅盖,看上去很像那么回事,“好在那时候就我一个人在家,现在想起来,我家厨房跟我能幸存到现在,果然命都挺大的——你家盐在哪?”

  喻良做饭是抓瞎,打下手倒十分精通,屁颠屁颠地把盐盒捧了上去,然后顺手把自己挂在了叶扉安身上。

  “这是炖的什么呀?”

  叶扉安:“莲藕排骨。”

  喻良:“……”

  这不禁勾起了喻良某些“久远”的回忆,她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所以你不爱吃莲藕是真的假的?”

  “……假的!”叶扉安明显不太想提那件事,她盖上锅盖,把喻良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嘀咕道,“非让我说那么明白吗。”

  “哦——什么叫人渣啊,这才是人渣,不亏是你……”

  喻良跟在她身后嘲笑了一路。

  “你再笑,你再笑!”

  叶扉安扑上来挠她,喻良连忙后撤,一转身撒腿就跑,还是在沙发上被逮住,被挠得眼泪都笑了出来,她按着叶扉安的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拖鞋!拖鞋掉了一只!”

  “拖鞋是不会来救你的。”喻良长了一身痒痒肉,稍微一碰就笑个不停,两人闹得都有点上头,叶扉安把喻良按在沙发上,忽然感觉到自己碰到了某个不该碰的地方,她大脑“嗡”的一声,过了电一样弹开。

  喻良对这一切浑然不觉,叶扉安愣的这一秒,战况突转,喻良一翻身把她压在了沙发上,大笑两声:“叶扉安!你完了!”

  “停!我错了,我错了。”叶扉安攥着她的手,沙发上仅存的一个抱枕随着换位置的这个动作滚到了茶几底下,喻良花了两秒冷静下来,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现在正趴在叶扉安身上。

  沙发对于两个即将成年的女生来说还是太窄了,她一条腿压在叶扉安两腿之间,另一条腿踩在地上,脚上的拖鞋不翼而飞,两人都是满脸通红衣衫不整,隔着一拳的距离,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自己。

  喻良张了张嘴,刚想爬起来,撑在沙发上的胳膊一晃,叶扉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然后喻良倒在了叶扉安身上。

  无论是拥抱还是接吻,都无法这么亲密地和对方贴在一起,屋里供暖很足,隔着一层薄毛衣,喻良感受到了身后人的体温,贴着后背某种不可言说的触感让她大脑暂时短路,直到叶扉安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要不,换个姿势躺?”叶扉安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腰,试探着提议,“再这么躺下去,你很快就要被迫恢复单身了。”

  喻良:“……”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面红耳赤:“对、对不起……”

  “嗯,咳,没、没事。”叶扉安整了整衣领,眼神乱飘不敢对视,“那个,我看看鸡翅的冰化开没有。”

  她直接躲进了厨房,喻良在原地站了片刻,坐回沙发上,捡回滚到茶几下的抱枕,然后慢慢把脸埋进了抱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