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六是叶扉安的生日。

  这是喻良翻遍表白墙才得出的结论,叶扉安的生日是十一月二号,她隐约记得,去年初冬的某一天,叶扉安在学校里收到了一堆礼物,喻良某天晚上突然想起来,于是翻了两个小时表白墙,确定了叶扉安的生日。

  十一月二号,就是下周六,所以当叶扉安说出“父母最近都不会在家”时,她心里冷不丁被揪了一下。虽然叶扉安似乎对此不甚在意,但有时候本人能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不代表别人也可以随便调侃,所以喻良那天欲言又止,到底还是遮掩了过去。

  期中考试后只是短暂地让他们喘了口气,转眼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学习中,班里不少人从现在开始着手准备一些大学的冬令营。

  文科班在竞赛方面的奖项本来就比理科少,自主招生机会也比理科少,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通过夏、冬令营拿到的降分。附中历年都很重视自招,这周五老赵着重讲了这件事,建议只要成绩过得去,都可以报名试一试,现在准备已经不算早了,毕竟真正高考时,没有人是绝对稳当的。

  喻良在记事本上写了“自主招生”四个字,这才意识到,原来“高考”离他们并不算远,潘珊听她姐姐说,到了高三,每周一次小考不说,每天晚上都有文综考试,一周能用完一捆笔芯——而明年坐在笃学楼的就是他们了。

  放学后,英语课代表把这周的报纸发了下去,二班除了和普班统一订的有练习题的报纸之外,还额外订了一张纯文章的报纸上阅读课,这周因为考试,英语阅读课取消,祝敏这周布置的作业就是阅读积累,算是让他们“放松一下”。喻良把报纸传到身后,正好看见叶扉安在收拾自己收到的一堆礼物。

  钥匙扣、小摆件、手账本之类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玩得好的朋友送的,都不贵,平常女生之间也会互送这些小玩意儿,叶扉安没怎么推辞;比较难处理的是明恋或者暗恋者送的东西,其中贵重的礼物她一概塞了回去,至于那些还不回去的巧克力、糖果之类,大多数都便宜了二班人。

  现在喻良口袋里还揣着她分的几块巧克力,姚姐上小学的女儿放学后在办公室里写作业,甚至还收到了叶扉安送的棒棒糖。

  喻良不禁感慨,某种意义上,追求者太多大概也是一种负担。

  “这个怎么忘记还了?十班张xx……噫,”叶扉安打开一个小盒子,吐槽道,“怎么还送块手表?给我‘送终’吗?”

  “……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喻良认真想了想,“大概是想表达‘钟情’。”

  叶扉安:“……”

  是她孤陋寡闻了。

  反正最后都是不会留下的,没人再纠结这个谐音梗的问题,喻良随手帮她整理发下来的试卷,叶扉安塞礼物塞了满满一书包,把一些忘记还回去的“漏网之鱼”单独摆了出来,她看叶扉安刚想要把几封疑似“情书”的东西扔进垃圾桶,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么做不太妥当,又把它们撕成了几条,揉成一团塞进了垃圾袋。

  自始至终,这几封信的内容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把信撕掉,也是为送信的人免去一些麻烦,某种程度上已经算是很留情面了,叶扉安拒绝别人一向不拖泥带水,但喻良没头没尾地想,叶扉安这个人才是真的冷淡。

  表面上,叶扉安对谁都热情友好,这种“热情”只存在于普通朋友层面,她似乎不想跟任何人更进一步,越走近她,得到的反馈就越淡漠,但她实在太有欺骗性,就算这样,也有人前赴后继地试图打动她,也不知道是对他们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对叶扉安太有信心——反正像在飞蛾扑火。

  喻良眨眨眼睛,没来由地有些落寞,她想,自己也是这样的吗?

  她们明明越来越亲密,喻良却越发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比如叶扉安不想也不需要走自主招生,她就是敢完全凭裸分考上自己想去的学校,但喻良不一样。

  就好像她可以牵着叶扉安的手,但手的另一端永远在悬着,她像一只拽着一只高高悬在空中的风筝,越是急于确认一些什么,就越是害怕断线,越是若即若离,会不会更进一步……喻良不知道。

  “你的笔帽快被你掰坏了。”叶扉安开口提醒。

  “啊?啊!”

  但她提醒完了,“啪”一声脆响,笔夹应声而断。

  喻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第n个被掰断笔夹的笔帽,内心麻木了。

  “就这么扔了啊?”她眨眨眼睛,若无其事地说,“不打开看看吗,起码知道是谁送的。”

  “没必要。”叶扉安把整理好的作业也一股脑塞进书包里,“与让他们自以为有希望,还不如直接了当一点,各自轻松。”

  “那,”喻良小心翼翼地问,“你没有喜欢的吗?”

  叶扉安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

  喻良当即就后悔了。

  说话不过脑子估计是绝症,喻良现在就觉得自己没救了。但明明就是女生之间常有的小八卦,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在叶扉安沉默的两秒间,她经历了从口干舌燥到提心吊胆的一系列心理变化,喻良说:“我就是想问问,没别的意思……”

  叶扉安摇了摇头:“没有。”

  这个答案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但不知为什么,喻良感觉自己有些失落,她不敢再问下去了,喻良捻了捻冰凉的指尖,勉强笑了笑:“也是,当然……”

  “送信的这些,没有喜欢的。”叶扉安又补充了一句。

  喻良一愣。

  这一刻的心情无法描述,按照常理说,没有就是没有,为什么还要加一个“送信的这些”这个定语?

  她刚从风筝断线的怅然若失中回过神来,凭着自己仅有的一点阅读理解能力东拼西凑出了这句话的深层含义,然后一颗心高高地悬了起来——意思就是,她有喜欢的人,但不在送信的人里面?

  “什么意思?”喻良心跳飞快,顿时顾不得“说话过不过脑子”了,事实证明真心想说的话哪怕过一百遍脑子,也根本没耐心等一个合适的时机问出口,她立刻追问,“谁啊?”

  这对话突然就从从“没有喜欢的”直接到了“谁啊”,连个过渡都没有,任何一个旁观者听了大概都会感觉莫名其妙,叶扉安眨眨眼睛,开始装傻:“什么谁?我听不懂。”

  “少装!快说!”

  “快走吧,等会赶不上公交车了。”叶扉安揉了一把她的头,拎起书包就往外走,喻良闷闷地摸着自己的头发,在她身后喊:“在碰我就真的长不高了!”

  叶扉安:“行吧,我也不想摸到一头油。”

  喻良火冒三丈:“胡说八道!我昨天才洗的头,哪能油得那么快!”

  叶扉安回了她一串放肆的大笑。

  不正常的心跳慢慢平息,喻良忽然想,自己刚才在期待什么呢?

  她想听到叶扉安的回答,但如果答案不是她想听到的,她又宁愿叶扉安什么都不说,哪怕再怅然中自我麻痹,也好过希望落空。

  喻良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渐渐明白了那些对叶扉安死缠烂打的人究竟是一种什么心理,因为她自己好像也是这样,宁愿自己欺骗自己。

  原来在喜欢的人面前,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周五的307路上大部分都是学生,喻良抱着两个书包,扶着栏杆发呆,叶扉安盯着车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是不经意间对上视线,喻良好像被她眼中的一点笑意烫到,飞快地低下头,装做调整左耳的耳机。

  旁边的座位终于空了出来,叶扉安坐到她右边,从她腿上拿回了自己的书包。

  307的路线向来漫长,从傍晚驶向了天黑,车厢疲惫的乘客昏昏欲睡,偶尔能听见几个学生低声说笑,喻良的右手搭在座位边缘,碰到了叶扉安的指尖,叶扉安停了一下,覆上了她的手背。

  左耳还在放着舒缓的“Kiss me like a friend”,喻良在自己的心跳声中,听见叶扉安问:“明天晚上来我家给我过生日吗?”

  ——————————————

  快了快了,30章以前绝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