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爷爷仍有忧虑，欲言又止地看着面前人。
徐持干脆道：“所以你觉得我是那种慷他人之慨委屈自己的人？”
之前徐持是怎样拒绝这桩婚事的，徐父徐母都有告诉徐爷爷，徐爷爷自然知道他先前有多坚决。
正是因此，所以他心中始终藏着一层忧虑，总觉得孩子们在故意让自己开心。
如今徐持这么一说，徐爷爷当然反应过来。
他顿时苦笑，“也是，爷爷怎么忘了你什么性子。”
谁都有可能慷他人之慨，唯独徐持不会。
徐持自小就有主见，相当自我，从没有因为他人的评价而对自己的选择动摇过。
所以他又怎么能怀疑徐持所做的一切是在演戏？
徐爷爷低声说：“也是爷爷想岔了，先前声声在这里的时候，你总是主动牵声声的手，总是挨着声声坐，如果不是因为喜欢，按你的性子确实做不到这步。”
徐持没再搭话。
他没兴趣和长辈剖析自己的情感。
没等多久，病房门被人敲响，徐持起身开门。
他注视着门前熟悉的身影，狭长的眉眼不自觉微松，对着面前人伸出手。
小锦鲤把手放进他的手心，配合演戏，松了口气软软开口：“我还没吃饭，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徐持来得比他还早，肯定也没吃饭。
徐爷爷在病房里听见两人的谈话，顿时说：“你们快去吧，别饿着了，我正好睡会儿。”
徐持头都没回，‘嗯’了一声，牵紧手心的这只手，将门带上离开。
当值下午，橘黄的暖阳铺满整片天空。
“你想吃什么？”徐持按下电梯，偏头问他。
小锦鲤低着头，微微挣了下徐持的手，“……都可以。”
他发觉挣不动，于是有点疑惑地抬起眼睛望着徐持，徐持看懂了他的意思，却佯装不懂，自然而然往下接。
“都可以的话，那就到附近吃吧，不走太远。”
小锦鲤抿了下唇，小声说：“你松松手，在外面不用演戏。”
徐持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看着面容雪白的少年，一字一句道：“记得协议第55条是什么吗？”
小锦鲤懵了懵，不明所以地歪了下脑袋。
“建议沉浸式扮演。”徐持凝视着他，“人前恩爱人后疏离，容易被看出破绽。”
小锦鲤回神，想起似乎是有这么一条。
但他还是不明白，“怎么会？我们明明配合那么好。”
鱼鱼第一次演技这么好，配合了那么多天都没露出破绽。
怎么会被看出来？
徐持却说：“在你来之前，爷爷问了我一个问题。”
“他问我们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
“由此可见，爷爷已经有所怀疑。”
徐持淡淡道：“经常牵手经常挨着，有助于代入情侣的身份，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能当做真的在和我恋爱吗？”
小锦鲤看着徐持。
徐持神情自然，坦然自若地回视。
“……好吧，但是我们不是在恋爱，所以我不能当真。”小锦鲤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雪白的脸颊微鼓，认真看着他说，“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所以继续牵着吧。”
徐持垂眼‘嗯’了声。
两人在附近吃了顿饭，很快就回医院了。
小锦鲤最近学习很忙，几乎是忙里偷闲来的医院，没多久就靠在徐持身上睡着了，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密不可分。
时间不早了，徐爷爷看着也挺不是滋味，跟徐持说以后减少来医院的次数吧。
他一个老头子，这么大把年纪了，不至于还要人陪。
徐持起先没搭话。
他撇着头，深邃的目光凝望着少年的睡颜。
对方靠在他肩上，毛绒绒的脑袋偶尔会蹭过他的颈侧，留下熟悉的气息。
秀挺的鼻尖，微抿的殷唇，还有紧闭着眼时落下的黑鸦般的羽睫。
都很恬静，显得很乖。
徐持一动不动。
他紧紧攥着小锦鲤的手，不动声色抬眸，看向默不作声的徐爷爷。
“他不会答应的。”徐持这才开口，声线很低，“他很心软，更何况这段时间你情况有所好转，他更不会离开，或许会陪着你一直到病好。”
病好？徐爷爷听到这个词，苦笑一声。
真难得，来医院探亲的亲戚都在想他还能活到几时，后事都在准备了，问他想埋葬在哪个公墓。
可见医院下的病危通知书已经深刻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难为还有人觉得他能病好。
徐爷爷躺平，望着瓷白的天花板说：“如果真能病好，那就是声声带来的福气。”
徐持恍惚一下，莫名想起小锦鲤在社交平台的网名。
锦鲤得好运。
小锦鲤突然动了动脑袋。
徐持很快去看他，发现小锦鲤捂着脖子泪眼汪汪对他说这里酸酸的，这样睡觉，怎么可能会舒服。
“我帮你揉一下。”徐持伸手。
他倒是想将人搂进怀里，让对方在他怀里睡觉。
但是一来环境不合适，二来声声也不会答应。
徐持给他揉了几分钟，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和小锦鲤离开医院。
“路上小心些。”徐爷爷忍不住唠叨，“还有小持，你还是骑的摩托？也是有对象的人了，稳重一点，该考驾照了，你以后继承家业难不成骑摩托和客户谈生意？”
徐持以前最讨厌老头子这样说教。
但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开口反驳，只在徐爷爷说完时轻描淡写来了句‘在刷题了’。
徐持刚毕业没多久，暂时没有读研的想法，所以这句‘刷题’刷的是什么题，已经不言而喻。
徐爷爷愣了足有几秒，然后看向小锦鲤，福灵心至明白什么。
他忽然觉得这样真好。
如果他当真能活到两人结婚就好了。
或许人就是贪心的，一开始他只想着孙儿们能走到一块就好了。
现在却想谋求更多，恨不得明天就能坐在他们的婚礼宴席接受四面八方的钦羡。
徐爷爷叹气，伸手挥了挥，将人赶走。
地下停车场，小锦鲤熟练地为自己戴上摩托车头盔，然后爬到后座坐下。
他已经很娴熟了，不需要再搭着徐持的手。
徐持还蛮失落。
他一言不发发动引擎，垂头看了眼照旧攥住自己前衣的手。
徐持伸手，握了一下。
小锦鲤问他干什么。
“没什么。”徐持很快松开，将车开出地下停车场，声音混着风声传来，“只是突然想碰一下。”
小锦鲤就没讲话了。
他大概也不理解徐持为什么突然想碰一下。
…
小锦鲤最近忙得没空再去医院。
学业繁重，时间几乎都被挤压，空也空不出来。徐持倒是和以往一样照旧去医院。
徐爷爷没见到小锦鲤人，难免想得多了点，忧心忡忡问徐持，“你们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徐持挑图发朋友圈的动作一顿。
他掀起黑瞳，“不是都说了，他最近没空来。”
又强调，“没吵架，谈那么久没吵过架。”
“那就好。”徐爷爷叹气，“人一闲就容易胡思乱想，爷爷整天躺这里也没什么事做，不就只能琢磨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
人一闲确实容易胡思乱想。
徐持品味着这句话。
他最近很闲，时间都用来刷题，考驾照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学习成绩好，这点题自然也不在话下。
有时候刷完题，徐持就会想起小锦鲤。
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恋爱中的人都爱胡思乱想。
他一直觉得，小锦鲤偶尔看自己的眼神很恍惚。
就像那次在游戏厅。
“好像在看另一个人的眼神。”
“……我没有呀。”
熟悉的对话浮上心头。
如果小锦鲤当真谈过，且因为巧合，前任和自己有些像，那么他那天问的时候，小锦鲤没有理由不承认。
可他说没有。
徐持垂下眼，目光落在屏幕上，一下一下划过这些合照。
他挑选了两张，例行发了朋友圈。
不久，小锦鲤发来消息：【我今天有空，可以来医院啦，你还在那吗？】
徐持回复：【在。】
他又抬起视线，看见窗外夜幕，想了想还是发了句：【时间太晚了，下次吧，我也要走了。】
小锦鲤回复：【好吧，晚安。】
聊天停在这里。
徐持不由自主网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内容点到即止，不像在恋爱。
他们确实也只是扮演恋爱。
徐持揉了揉眉心，发觉自己想得有点多。
他握紧手机，跟老头子说自己先走了，徐爷爷道了句好，徐持头也没回地赶往地下停车场，开着自己的摩托漫无目的地绕着这座城市吹冷风。
开了不知道多久，徐持的车停在锦家附近。
在这里，他只要抬起眼就可以看见亮堂的窗户。
小锦鲤还没睡。
徐持打开手机聊天页面，望着空白的聊天框，指尖游移，难得有些犹豫。
房间里，小锦鲤刚洗完澡准备睡觉。
他关了灯，爬进被窝，手机忽的叮咚一声。
屏幕亮起，锁屏界面是徐持发来的一句：【我在你家楼下，见一面？】
小锦鲤看到这条消息眼眸微睁，赶紧起身重新打开灯，掀开窗帘往楼下一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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