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的肯德基依旧人满为患。许多未收拾的桌子上扔着吃完的汉堡纸和可乐杯, 另一桌人就在上一桌人留下的垃圾前,等着自己的餐。
在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了一桌人, 一个圆桌,活像什么审判现场, 另一个胖胖的少年站着,夸夸其谈地说着什么。
游时听着赵邮在那说屁话, 面瘫地用一只手搓了搓脸。
游时自从被抓到后就一直面无表情, 冷静地跟一群人打招呼,面瘫地想要跑路, 又面无表情地被他们挟持着大晚上来这里吃肯德基, 然后坐在椅子上, 听着赵邮对他进行审判。
只是他藏在桌子下面的手,一直死死地抓住江应的腕子。
他能感觉到,江应一直在忍笑。
“现在我们有三个急需解决的问题,”赵邮竖起一根手指,在他们桌边转悠, “第一, 游时你是不是被夺舍了?第二, 为什么见了我们就立刻把东西往江神怀里一塞?第三,你今天不是说跟对象一起过来吗?”
游时:“……”
给你脸了, 丫的等我把这茬圆过去看我不打死你。
赵邮一抬手,指向旁边几个人:“现在是评委发言, 发言之后游时你可以进行辩解。”
刘晓聪举手:“首先,时哥肯定没有被夺舍,脸和气质都跟之前一样,都挺屑的,除了和江神在一起的时候,不过这点先不谈,重要的是,他刚才打招呼喊出了我们几个人的名字!”
“可是夺舍之后会继承原主记忆,是不是时哥还真不一定,”毛然然开口,“不过我还是倾向于时哥没有被夺舍,也太玄幻了吧?”
赵邮平静看他:“你是觉得游时举着两个草莓冰淇凌歪头问别人吃不吃这事还不够玄幻吗?”
游时又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搓了搓脸。
江应偏头,笑得喉结都在抖,游时掐住他手腕的那只手用力,在他腕子上掐下一个月牙形的痕迹。
游时看他一眼,幽幽开口:“其实,我真不是游时。”
他被一个叫“游小时”的夺舍了,都说谈恋爱会变傻,现在他感觉自己的智商简直直坠盆地,不然怎么可能会在晚上十点的肯德基里听着这几个人说屁话。
他现在应该把江应带回家,然后锲而不舍地骚扰他,趁他刷牙的时候抢走他手上的杯子,或者锁上洗手间的门,直到江应说可以亲他。
赵邮抽过一张菜单在纸上唰唰写着什么,然后举到游时眼前,上面写着一个代码块和一个英文句子。
赵邮先是指向代码块中其中一个单词:“这个,什么意思?”
“指针。”游时心说这尼玛是最基础的东西,考编程能力来验证我是不是游时也太小儿科了。
他接着又指向另一个英文句子中相同的单词,“这个呢?”
“不认识——”游时说着,面瘫着闭上了嘴。
赵邮把纸拍到桌面上,宣布道:“ok,确定了,这种一个单词放代码块里认识放英文句子里就不认识的能力,只有游时一个人有,第一个问题完美解决。”
游时:“……”
江应没忍住,任由游时掐住他腕子的手收紧,也要笑着说:“游小时,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能力。”
游时:“…………”
他更想刀人了,这次是连着江应一起。
“好,第二个问题,”赵邮拍板,“你为什么见到我们之后立刻把所有东西往江应怀里一塞。”
“这个我知道,肯定是时哥不好意思,所以想装一切都没发生过!”毛然然斩钉截铁地说。
游时表示投降,破罐子破摔地说:“你还真说对了。”
毛然然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得意地一擦鼻子。
“这个问题能过去了吗?”游时双眼无神。
“现在有个重要的问题,”一直旁边的赵雪忽然说话,面带不善地看着他,“游时,你为什么会感觉不好意思,你那时候的行为,是在……撒娇吗?”
赵雪锐利的视线扫过游时的脸。
游时下意识坐直了。
撒娇,他从没想过这个词会出现在他身上。他的形容词应该是什么?是A、是帅、是一个打八个——最起码学校里的女生都是这么形容他的。
“所以,”江应敛了笑,也认真了一点,扭头去看游时,挑眉问,“你那时候是在撒娇吗?”
游时能感觉到江应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脸上,他脸上的表情立刻由一种被拷打的麻木和双眼无神变成一种强装镇定。
“不是,撒娇?”刘晓聪坐不住了,“我宁愿相信时哥是被夺舍了——”
“是,”游时忽然开口,“就是撒娇。”
说完,他不敢去看江应的脸,只感受到江应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指。
赵雪立刻眉开眼笑,轻松地靠在椅背上,笑着说:“为什么?”
游时也靠上椅背:“惹了人。”
“等会儿!”赵邮一愣,“你们之前不都是直接干架吗?干完就和好,我那天就是这么跟槐姐说了,你们突然换策略了?”
“今天不想打。”游时说。
今天想亲。
他发现他和江应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主,鬼知道硬着来会不会再次发生57语法填空的悲剧,他现在看见语法填空都直犯恶心。
“那好,最后一个问题,”赵邮又说,“你不是说和对象一起来么,你对象呢?”
游时面无表情地放冷气。
我对象呢?
我对象就他妈在你眼前坐着。
“你管人家对象在哪?这么晚了还和游时在外面才不正常吧。”赵雪说着,抬眸看了一眼游时和江应,“到时候你是不是又要说,为什么时哥这么晚还和对象在外面——”
话没说完,外面突然响起礼炮和音乐声。
所有人都转头去看窗户外。
广场上似乎有一对情侣正在求婚,男的单膝下跪,举着戒指,女生垂眸,正要接,这时一辆劳斯莱斯直接冲上广场,车门打开,女生被拽上车。
他从震惊中缓缓回头,看到空空如也的桌子,更震惊了。
“时哥和江神人呢?!”
—
游时拽着江应一路狂奔到家,生怕一不小心再窜出来一个赵邮,再对他进行一次圆桌审判。
游时坐在沙发上平复自己呼吸,江应进门就靠在门边,看着游时沉沉地笑了好一会儿。
游时一个眼刀扫过去:“再笑把你撵出去。”
江应举双手投降,往洗手间走去,笑说,“好好。”
他站在洗手台边用洗手液洗手,正冲洗手上泡沫的时候,游时忽然冲到洗手间,先是看了他一眼,接着不由分说地抓着他领子亲上去。
水流声哗哗响,江应的手却僵在原地。
游时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了,上来就对准红心开了一枪。
那是个很轻的吻,只碰了下江应微凉干涩的嘴唇。
然后迅速分开,游时看着他的脸,低声问:“应哥,我能亲你吗?”
江应这时才倏忽回过神,抿了下嘴唇,偏头,继续冲洗自己手上的泡沫。
“不能。”江应回答的几乎有点无情了。
“那换个问法,”游时啪一下关了水龙头,“你能亲我吗?”
江应不去看他,强忍着嘴角的笑意:“也不能。”
游时靠过来,江应害怕水甩到游时身上,只能伸着手看着游时一点点逼近,直到他强硬地拽住自己的领子。
游时把江应拉得微微弯下腰,声音有点哑,威胁似的:“再问一遍,你能亲我吗?”
江应也凑近,毒蛇一样在他耳边开口:“游小时,凶手是那个人么?”
气流划过耳郭,游时心里狠狠一跳,继而狠下心似的闭上眼睛,凑上去,抬头,靠近他耳侧。
“哥,可是我喜欢你,”游时在他耳边低声说,带着点委屈,“我想亲你,你……亲我一下吧。”
唇齿边的呢喃全部落进江应耳朵里,说话的气息喷洒到自己颈侧,声音低又哑,像是从心底里挖出来的话。
江应感觉自己有点缺氧,猛吸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不顾自己手上的水,环住游时的腰,另一只手掐着游时下巴,低头吻上去。
体温一点点升高,耳朵都染上薄红。
浴室里充斥着奇怪的水声,游时闭着眼睛听着那声音,耳朵更红了,又一伸手,把水龙头给打开了,水流的哗哗声瞬间充斥耳膜。
啪一声,他把水龙头拍上了。
“别浪费。”江应喃喃说,继而又靠近游时耳侧,“听着。”
他的吻再次落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时顶着已经熟透的脸出了洗手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脑袋还有点发懵。
“明天周一,记得早起。”江应走到客厅,站在他面前说。
游时抱着沙发抱枕,愣愣地点头:“噢。”
“早点睡觉。”江应又说。
“噢。”游时还是抱着抱枕点头。
“那我走了。”江应说着,要走到门口换鞋。
“噢——”游时正要继续点头,忽然回过神,抬起眼睛看他,“你说什么?”
“我晚上回去,”江应换着鞋回头看他一眼,“作业还在家里,明天要带过去。”
他拧开门把手:“走了。”
游时这时赤着脚跳下沙发,冲到门口拽住江应胳膊,脸依旧很红,犹豫着缓缓说:“哥,能不回去吗?”
江应看他光脚踩在地板上,表情看上去很急,但又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他挑挑眉:“嗯?”
“我……”游时闭上眼睛,从牙缝中间挤出来几个字,“我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