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梁翊欣喜，他跟上姜珩。
可这方向不对。
“回哪个家？”他停住了脚步。
“你回你家，”姜珩回头看着他，“我回我家。”
见梁翊变了脸色，他才又说道：“你是忘了我们为什么要提前返程了吗？”
“没忘，”梁翊叹了口气，“但我不回。”
他说得肯定，心里是虚的。
“至少今天不回。”他补充道，“不为什么。”
估到姜珩会问原因，梁翊自己先答了。
“可以啊梁翊，现在都学会抢答了，”姜珩觉得好笑，“说吧，你找了多久？”
“没多久。”梁翊不想提这个话题，这事显得他有些蠢。
“明早和外公外婆还有阿姨喝早茶，如何？”姜珩提议，“但是你先得答应我你别瞎说话，行吗？”
“行，”梁翊满口答应，“那现在呢？”
“各回各家，”姜珩冲他摆摆手，“明早见！”
梁翊到家的时候，家里的晚饭还没结束。
“你回来了？”李念音见他拎着几个袋子，皱着眉辨认了一下才有些诧异，“买这么多面包做什么？”
“今天突然很想吃。”他若无其事地把袋子放到客厅才到餐桌前坐下。
“吃饭了吗？小翊。”外公问。
“还没，外公。”梁翊走到餐桌前，菜很丰盛。
“谢谢外婆，我好饿啊！”他接过外婆递过来的饭碗。
“吃吧吃吧，都是你喜欢的菜。”外婆笑着看着他。
“外公外婆，您明早有空吗？”梁翊扒了口饭，迅速咀嚼，吞了进去，“我想请我朋友喝早茶，大家都去好不好？”
“姜珩吗？”李念音最先说话，“是该请人家，高中那时候你经常叨扰他们家，这次过年回去也是住在人家家里。”
“你认识？”外婆很意外，“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我说过的，您忘记了，就是梁翊他高中同学，”李念音解释道，“家里开小旅馆的男孩子，他们俩高中那会儿经常一起玩的。”
“哦，”外婆好像有点印象了，“男孩子啊…”
“是啊，外婆，”梁翊接着说，“一起去吧。”
虽然很遗憾梁翊不是在女孩子家里过的年，但在外婆看来，这种从小到大还在联系的朋友也是很珍贵的。
李念音选了地方，梁翊发地址给姜珩。
是在一家酒店的二楼，和梁翊的母校深大很近，不是网红店，装修很有年代感，不是刻意的复古，而是真正的老土，但据说很好吃。
见了面，梁翊也是这样同姜珩说的。
“我又不是去吃东西的。”姜珩差点平地摔。
梁翊扶住他。
“别紧张，”他笑，“你不是去吃东西是去干什么的？”
“那…我现在回去？”开玩笑，嘴上功夫没输过，姜珩想。
“我错了。”梁翊秒怂。
“快点走！”姜珩拍他，外公外婆已经到了。
“你怎么不约我约得再早点？”姜珩一边爬楼梯一边埋怨他，“让外公外婆等我像什么样子？”
“还没到约定时间，不急。”
梁翊倒觉得没所谓。
老人家睡眠少，一大早就叫他起床，一起过来排号等位，又让他去楼下等姜珩，说这是请客吃饭的基本礼仪。
等姜珩他自然乐意至极。
“我妈早上临时有事，没有来，只有外公外婆在楼上，你别紧张。”
姜珩太急，又被楼梯绊了一下，亏得梁翊眼疾手快。
“你等下别露馅，说话注意点！”姜珩交代他。
“你说了好多遍了，珩哥，”梁翊笑得无奈，“你放心。”
姜珩平时穿衣都是休闲简单的款式，这天是因为第一次见梁翊家长辈，他穿了西装，虽然怕太正式得过于刻意所以没系领带，但也把刘海都往后梳，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看上去极稳重。
是长辈们喜欢的样子。
“姜珩吗？快坐快坐！”外婆很和蔼可亲，“感谢你照顾我们家小翊。”
“没有没有，外婆，”姜珩一时紧张，跟着梁翊叫了外婆，立马反应了过来，非常不好意思地不知道怎么找补，脸红了红还是继续往下说，“不是的，他也照顾我了，我们是…互相照顾，是互相照顾。”
“没事，就和小翊一样，叫我外婆。”外婆笑着拍了拍姜珩的手背。
几人挑了茶和点心，早茶时间，人很多，等了阵也没有人过来下单，梁翊拿着菜单去收银那边找服务员。
“小姜啊，你和我们小翊差不多年纪吧？”外公和外婆一样，很喜欢这个年轻人。
“嗯，是的，外公，梁翊他夏天生日，我是前一年下半年，因为上学卡到年龄，我才晚了些。”姜珩解释道。
“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没有成家吧？”外公笑着问。
姜珩不知道外公是怎么看出来的，第一次见面又不好直接发问，他只得点点头。
“嗯，还没有。”
“和我们小翊一样，”外公和外婆相视一笑，“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早点成家啊？”
“呃，也不算吧，”姜珩有点惶恐，这个话题太容易说漏嘴了，“大概是还没碰上合适的人吧…”
可不就是吗？某种层面上，他和梁翊确实不合适。
“也是，”外公感叹，“社会进步了，人的需求不一样了。”
“我和你们外婆是家里安排的，结婚前就远远望了一眼，对方的长相都没看清楚。”他想起往事，眼睛看向外婆。
“然后呢？”外婆故意问。
“然后啊，就稀里糊涂过了一辈子！”外公笑得很爽朗，他握住外婆的手。
外公外婆的皮肤都已经发了皱，手背上还有好些深褐色的老人斑，可他们的手是紧握的。
姜珩百感交集。
梁翊和他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在人前承认彼此，而他们又会不会相伴到老？老了的梁翊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其实想象不出来。
这段时间以来，他脑子里的梁翊画册多了好多内容，不过也无法延伸出多年以后的画面。
他心里印象最深刻的梁翊永远是少年意气，实在是无法将他和衰老联系在一起，但一定要亲眼见着慢慢老去的梁翊，他默默下定决心。
“在聊什么？”梁翊回到座位。
“聊聊小姜的个人情况。”外公说。
梁翊不免有些担心，他看了看姜珩，对方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表示没事。
“是的，”姜珩很从容，“我说我还没有成家，其实是我还没这打算。”
梁翊顺着他的话附和道：“是的，我也这样想，先立业。”
“年轻人拼拼事业也不错。”外公很赞同。
喝过早茶，梁翊送外公外婆回家。
姜珩看着两位老人家上了车，也准备回去。
“小姜啊，”外婆叫住他，“要不要去我们家坐坐？”
姜珩正想推辞。
“珩哥还有事情，工作的事，耽误不得。”梁翊出声帮他。
“是啊，外婆，工作的事情有点急，”姜珩走近车子，弯下腰对车内说，“下次一定去拜访您。”
“好，好，”外公也说道，“小姜你先忙工作，我们都在深市，以后多的是机会走动。”
姜珩连声称是，梁翊笑了。
“怎么宁愿在家啃面包也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喝早茶？”外婆一进门，就发现李念音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梁翊前一天晚上带回来的面包。
“事情结束得早，难得过年不用去应酬，就回来休息了。”李念音瞥了一眼梁翊，倒是挺高兴的样子。
“也是，不过你还没见过姜珩吧？”外婆很喜欢姜珩，想和李念音聊聊。
“没见过，只是好几年前和他父母通过电话，感谢他们照顾梁翊。”也只差见面了，李念音心想。
“小姜长得俊俏，谈吐举止看上去也都是年轻有为的样子，”外婆提起姜珩就开心，“要是我们家小翊是女孩子，那我真的要撮合他和小姜了。”
“为什么假设我是女孩子？”梁翊插话。
外婆笑而不语。
“妈，您想多了，”李念音又斜着眼睛瞟梁翊，“他有主意着呢，不用操心他。”
“那倒也是，”外婆哼了一声，“反正你这当妈的不急，我急有什么用？”
眼看“战火”要引到自己身上，梁翊赶紧出言打圆场。
“外婆，我真的想先做好工作。”
“知道啦！外婆不催你啦！”外婆对外孙和女儿的态度截然不同。
梁翊走到李念音旁边坐下。
“妈，谢谢您。”他用极小的声音说道。
早上临出门，他突然想到姜珩见到李念音可能会非常不自在，因为姜爸爸的关系，姜珩总是很忧心父母对他们这段关系的意见，于是梁翊偷偷拜托李念音不要去喝早茶了。
李念音果然找了理由没有去。
“你知道就好。”母子连心，李念音知道梁翊的意思。
“早茶下次一定补回来。”梁翊表示。
送走梁翊他们，姜珩并没有着急回家，他沿着酒店门口的街道慢慢走着。
点心没吃多少，但见过外公外婆，他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适应。
虽然只是以梁翊朋友的身份见了长辈，但外公外婆对他的喜欢溢于言表，这份喜欢却让他感到不安。
他担心他和梁翊的事一旦暴露，会让两位老人家更失望。
无论是对他还是对梁翊，这都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特别是对梁翊来说，如果最亲的人接受不了他爱的人，不知道他会不会选择放弃这段感情。
姜珩也担心这件事，毕竟自己当初面对类似的事情做出了放弃爱情的选择，难保现在的梁翊不会像他那样。
但他已近而立，深知担心除了让自己陷入负面情绪之外，并没有任何用处，现下也只能尽量控制自己的思绪，等待顺其自然的那一天。
多想无益。
姜珩不知不觉走到了深大。
正值寒假，校园里很空旷。
上一次他来这里还是深秋，篮球场那里十分热闹，打着校际比赛。
他记得自己守在篮球场边上看了很久，舍不得走，只因为场上有一个酷似梁翊的身影。
那时候的他心里想着梁翊，却近乎沉迷地看着别人，一直看到学生们打完球散了场，去食堂吃饭，他也跟着去了。
那自然不是梁翊，走近了看脸，其实一点都不像，但姜珩还是拜托他帮自己刷了饭卡，买了梁翊说过的菜，只为了多看几眼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
是真的傻，姜珩觉得自己太不符合现下这个年纪了。
他走到篮球场看台坐下，想给梁翊发信息，正在输入，那边拨了视频过来。
“你在哪呢？”梁翊看到姜珩在户外。
“你猜？”姜珩把摄像头对着周边环境缓慢移动，让梁翊看得清楚些。
“深大？”梁翊对篮球场很熟悉。
“嗯，走着走着就到这了。”姜珩低了低头，红了耳尖。
“等我过来，”梁翊轻笑，“外公外婆出去参加社区活动了，我来陪你。”
“好，等你过来。”姜珩仰起头，嘴角翘起，笑意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