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时,已经到新年元旦的下午了。
市区禁烟花炮竹,但不要紧,昨夜跨年的钟针在零点时分重合时,我的脑海里早已炸开成片绚烂的烟火。我记得自己好像八爪鱼一样抱在迟潮身上哭得眼泪直流,跟他说“新年快乐”,朝他索求“要一直爱我”。
记忆陆陆续续地归位,我眼睛肿了,身上好乏,筋骨被揉搓错位了一般隐隐作痛。
迟潮真是好尽兴地把我折腾了一整晚。
“累死我了... ...”我在心里默默哀叹,又发觉新年初始就说死不死的好不吉利,于是改口道,“累发财了... ...”
人呢?另一只枕头上空空。
我翻个身,眼睛又合上了,陷在柔软的被窝里又要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亲我,把我亲得迷迷糊糊分不清梦里梦外。
“起床了,起来吃点东西。”迟潮的脸出现在我朦胧的视野里,我真的睡蒙了,看他嘴唇一张一合,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那瓣下唇怎么破了,好长一道红色的血痂。
被子掀开,我被抱起来靠到迟潮的怀里。
有点清醒了,果然脑袋还是得垂直于水平面时才具有让思维运转起来的能力。
“几点了?”我问。
“快两点了。”迟潮高兴地看着我,“饿不饿?做了你爱吃的。”
触发关键字眼,胃部立刻传来咕咕叫。
我低下头捂住它,紧接着才发现我浑身好惨,各种痕迹汇聚一堂,干涸掉的液体斑斑驳驳像凝固的蜡泪,简直整一个脏乱差。
我哑口无言,用惊诧的眼神讨伐害我成这样的人。
迟潮更把我抱紧一点:“先洗个澡吧,昨晚你太累了,还没结束你就睡着了。”
那不就是晕了吗?!
我抬起手摸摸他的唇伤:“我咬的?”
不等他答,我就骂道:“看来是你活该。”
迟潮凑过来吻我,又转身把我放回到床上:“我去看看锅。”
他拿起水杯递给我,随后转身出去了。
我叼着吸管,温水滑进嗓子里,就像枯枝败叶被雨露滋润,爽得我浑身都舒畅了。
我闻见好香的糖醋排骨味道。
新年第一天就这么幸福的话,今年一整年都会开心快乐吧!
浴室里热气氤氲。
我站在花洒下垂头享受淋浴,迟潮跑来隔着玻璃隔断看我,他怕我低血糖晕了。
“以后这样的话,我第二天还怎么早起上班?”
我幻想我四点半的闹钟响了,然而那时候别说叫我起床,我可能根本连睡都还没睡。
迟潮笑起来:“早起是多早?”
我不吭声了,同时感觉到有东西流出来,我赶忙去摸,摸到了,简直不敢相信小说里的夸张桥段竟然会真实地在我身上上演。
我无语凝噎,等热水把我手心冲洗干净了,我才一巴掌拍到玻璃上胡乱抹抹,把水雾抹掉,看到迟潮坐在马桶盖上把我瞧着。
我问:“昨天几点睡的?”
“没注意。”
“天亮了吗?”
“也没注意,”迟潮理所当然地,“我只注意着你。”
只注入着我还差不多!
我索性罢了,关掉花洒走出来,迟潮卖乖地备好了毛巾伺候我出浴,居家睡衣是我们新买的情侣款,穿上后,满身都是甜橙果切。
“下午要出门一趟。”
迟潮牵着我一起坐进沙发里,一边给我倒果汁,一边解释说李崇来上午找他来着,今天途豹比预计中忙,偏赶上有三个同事请假缺岗,所以人手实在不够,李崇来问他有空救急没。
我听罢由衷道:“... ...可是,你不累吗?”
迟潮笑得得意又讨打:“还行。”
于是吃完饭后,我们从里到外换上新衣服,准备出发去途豹。
说来有点窝心,其实我本身好像并不在意“穿新衣”这件事,五岁前和妈妈一起生活的记忆早已经没有了,五岁后何祎的爸妈也不注重这种需要花钱的传统,何既协不是小区保安吗?小区里设置有爱心衣物捐赠箱,何既协在监控里看到有人往里面投衣物,他就会去挑挑拣拣,有合适的,就拿回来给我穿。
在某一次的聊天中,话赶话我说起了这段往事。
我并不觉得这样好,但也不觉得这样不好,毕竟我不想没衣服穿,再说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应该是让迟潮心疼了,他背着我买了很多很多新衣服,趁着我失明,把次卧的大衣柜塞得满满当当,管他何时佳节正日,想穿新衣服,就有新衣服。
“想得到烟花,马上有烟花,你未看到吗,城堡靠想象,仍可再攀爬,流亡荒野眼前都有,永恒在转那群木马,长大,若遗落了它,我会害怕——”
高音我唱不上去,狠狠破音了。
我握着方向盘瞎乐,迟潮也笑话我,他问:“什么时候去KTV?说好等你好了,补过生日请客的。”
“都行,缓两天吧。还要请沈录和谷屿,想请他们去上次你们团建烤全羊那里。”
“嗯,可以,听你的。”
我摇头晃脑地跟着音乐轻哼,心里真是敞亮无比:“那我们呢?什么时候把破破烂烂的沙发扔掉?有空去逛下家居馆吧,虽然最后肯定还是在网上买。”
迟潮被我感染,看得出来他也很开心,他说:“都听你安排。”
到途豹了,我靠,人真多。
下车前我一把拽住迟潮:“你量力而行,偷点懒。”
迟潮乐不可支,流氓道:“知道了,留着力气晚上继续千你。”
李崇来见到我们立刻表示欢迎。
他拉着我先道歉,打扰我们休息了,再问:“程老板,你帮忙在收银台里坐着行不行?我这忙得没空,车洗不过来了都。”
我当然行:“但是先说好,钱收少了我概不负责啊。”
李崇来哈哈哈地笑,玩笑道:“没问题,大不了从小迟工资里扣。”
他们忙去了,我脱下羽绒服叠放到角落里,披上迟潮给我拿来的工装外套。
本以为今天就会这样匆忙热闹地过完,这边结束后我再去面包店里瞅瞅,最后回家,可临到夜幕初降时,来了个女人,站在休息间里也不说结账,只和我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对着墙上贴着的一张张照片看得出神。
我观察了她片刻,主动开口道:“你好。”
女人转头来看我,笑起来,竟然叫我名字:“你就是程知吧?我是迟潮的妈妈,路过来看一眼。”
我吃惊、惊讶、讶异,脑子飞速转动。
“阿姨好,”我礼貌道,“迟潮在忙,需要我把他叫来吗?”
我不知道迟潮妈妈姓什么,看起来好年轻,长卷发,好漂亮的女人,怪不得能把迟潮生得这么帅气。
“不用不用,”她笑道,“我很快就走了,我老公在路边等我。”
我不知所想。
想起迟潮说过他爸妈都不想要他,各自组建家庭,他爸早没联系了,他妈有时会来看看他。
我不知所措,到底要不要把迟潮叫过来?
“迟潮之前在江对岸,听他说跟着新店到这边来了。我前段时间问他山海观的房子收回来了没有,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租客竟是他高中同桌。”
迟潮没跟我讲过这件事。
我点点头:“嗯,是挺巧的。”
“下次我再过来吧,请你们吃饭。”迟潮他妈低下头,从包里翻翻找找,找到一个皮质的钥匙链递给我,“见面礼,不要嫌弃,如果不喜欢就拿给迟潮。”
我都傻了。
闹不清这到底什么情况,迟潮已经跟他妈妈坦白了?
我把钥匙链好好地放进羽绒服的口袋里,一直到晚上回家后我才把它拿出来。
听完事情经过,迟潮笑了笑,他把钥匙链还给我:“你看着办吧,不喜欢就扔掉。”
“那你是跟你妈妈说我们在一起了吗?”
“嗯,说了。”
迟潮脱我衣服,我的手臂只要往后牵动到腰背的肌肉就会酸痛得我龇牙咧嘴,所以我选择大幅度转圈脱衣服,再换上居家睡衣。
“跟她说了,让她知道我在认真生活,她能放心些,愧疚感也能减少些,对她和我都好。”迟潮抱住我亲亲,“但是她当年不要我,我会记一辈子。”
客厅的木地板上铺着我刚入住时买的超级大、超级厚的地毯。
我们踩在上面晃悠,像在跳一支慵懒的圆舞曲。
我没有说话,半晌才抱紧他,仰起脸对他笑道:“我也是,下辈子我们别投胎做小孩了,去大海里当条鱼好吗?或者果树上的橙子,面包店里的甜甜圈。”
迟潮吃吃地笑,又低下头来温柔地吻我。
年前,何祎考完试了。
不管他考得怎么样,总之我在月收益分红的基础上又给他添了一万块钱,让他出去玩。
没想到何祎把一万如数退还给我了。
何祎:哥,能不能问问迟潮哥怎么理财的?我想学。
我的反应就跟听迟潮说自己理财时一模一样,大惊,并且不同意:不许碰!他现在也不玩了!
Zz: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例子还少吗?
Zz:他是出海无聊时间一大把,仔细研究过再加上运气好才赚到,不然你看他跳不跳海。
何祎:那好吧,【转账】。
何祎:这是迄今你给我的所有的分红,我加股可以吧?
这我就放心多了, 痛快地收了转款,回到:行!
多好一孩子,我欣慰无比地收起手机,看看烤箱,时间还未到。
谷屿送下午茶去了。
除了下午茶,还有一杯手磨咖啡。他专为沈录购置了一套咖啡机,每天一杯,还曾扬言要往里面加xx、xxx、xxxx,全是会令人上瘾戒不掉的可怕东西,不信拿不下意中人。
“有这能耐你不如直接把他上了,”我狂放道,“你当那个让他上瘾戒不掉的‘东西’不好吗?”
谷屿醍醐灌顶,连连赞叹,结果付之于行动时,竟是把自己给绑起来了,双腕上绑出一朵蝴蝶结,送到沈录面前去任由为所欲为。
我就像在看小说真人化。
当时我端着蹭来的咖啡饶有兴趣:“沈录什么反应?”
谷屿双手扒在脸上,做鬼脸一样:“他指指自己的黑眼圈,说我可能想治他于死地。”
我笑得,真是一对儿欢喜冤家。
“但他也说再让我等等,等他忙完了,他会专心来对待我锲而不舍的追求。”
“那挺好。”
“那,哥,颠鸾倒凤有什么经验传授给我吗?”
我闭嘴了,一面震惊这孩子什么都敢问,一面真的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答案是没有。
我差不多完全处于被动,因为我发现迟潮上头时真的有点非常凶,虽然我也确实很喜欢吧。
有某一次,我打定主意了要“报复”他,我把害我好惨、让我害怕的校服藏到了奔驰后备箱里,再在下班前换上它,就这样穿着这套衣袖都不知怎么被撕了个口子的校服开车去途豹接迟潮。
哈,迟潮见到我时的表情我到现在都记得。
然后我偏不走,就跟这个小哥胡扯,跟那个小哥瞎聊,也找李崇来说说笑笑,热情的店长还想帮我缝衣袖来着,我摆摆手说不用,缝了也要坏的。
最后是被迟潮抗肩上带走的。
我仰起头把咖啡一口闷,好苦,就像我那自讨苦吃的苦一样苦。
谷屿哼着小曲回来了。
烤箱也到时了,屋子里弥漫香味。
我深呼吸一口,再伸一个长长的懒腰,发出发自肺腑的、满足的叹息声。
真好啊,这样平凡又有滋有味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程知唱的《隐形游乐场》
感谢大家,我又完结了一篇文,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希望每一个宝子都过着平凡又有滋有味的生活!
Tips:看好看的小说,就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