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不都是你吗？”齐南淮反问。
“都是我吗……”
“所以，”顾箫尘打消了齐南淮就此敷衍过去的想法，“王爷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是否是因为，王爷觉得以前的我比较好，才会这样说？”
“以前的你，太冷淡了。”齐南淮的目光落在顾箫尘身上，好像在通过那张脸回忆什么过往似的，“或许本王这样说不太准确……
从前的你也不能说不好，只不过当时的你眼中都是权势和仇恨，从来都看不见本王，所以……”
“所以王爷并不喜欢以前的我。”顾箫尘挑眉，接了齐南淮的话茬，然后没给他插嘴的机会，说完这句话后，紧跟着问：“那如今呢？”
好一句眼中只有权势和仇恨。
相比之下，这些年来，更看重权势的人，貌似是齐南淮吧。
毕竟自己先前之所以会站在裴云离那边，和齐南淮作对，有一半的原因，就是因为当时的齐南淮眼中只有权力，从来都看不见自己。
所以在陪伴了齐南淮多年，都未能让齐南淮对他动心以后，他选择了站在齐南淮对立面，同他作对。
也是因为自己努力多年，却一直都未能让齐南淮对他动心的原因，顾箫尘不止一次怀疑齐南淮是有些什么隐疾，才会对他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
就连他去找齐南淮借兵那次，明明当时都已经到了那个程度了，最后齐南淮居然只是拿了份卖身契让他签……
卖身契的内容，还是让他在王府给齐南淮当二十年的管家……
亏他当时还以为齐南淮终于开窍了，在心里暗戳戳的开心了好一会，没想到最后齐南淮居然干出这种事。
不过如今他想明白了。
齐南淮哪里是不行？
他分明就是不开窍！
有了上次差点被齐南淮弄死的经历，顾箫尘彻底打消了继续给齐南淮补身子的想法，转而开始研究要如何帮齐南淮开开窍。
这半个月来他二人的关系倒是飞速发展，彼此间亲近了不少，但顾箫尘总觉得二人中间还差些什么。
还差一些……说不出的感觉。
“本王并非是觉得此前的你不好。”手指落在了顾箫尘眉眼间，那张素日冷峻的容颜在周围煌煌灯火的光芒下，难得温柔，“只不过，如今的你眼中有本王一人，本王更喜欢。”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二人站在人群中，互相对视了良久，齐南淮突然四处环顾了一圈，然后拉着顾箫尘去了一旁没人的小巷子里，二话不说，将顾箫尘按在墙上亲。
“唔——”黑暗中，顾箫尘全身一颤，双手抵在二人中间，想要挣脱，但是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随着时间的深入，他那双挡在二人中间的手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齐南淮背后，二人靠着墙相拥，直到顾箫尘憋得喘不过气，整个人几乎已经站不住的时候，齐南淮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他。
“本王先前便在想，你失忆后，来到本王身边这件事，会不会是旁人刻意安排的结果，因而对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防。”齐南淮占完了便宜，依旧不肯撒手，将脸贴在顾箫尘耳边蹭了蹭，“但是如今本王想明白了。”
顾箫尘:“王爷想明白了什么”
“若非箫尘失忆，重新回到了本王身边，给本王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怕是你我二人，如今仍是互相对立，不死不休的敌人。”
顾箫尘：“那我若是有朝一日，恢复了记忆呢？王爷要怎么办，继续拿我当敌人？还是……和如今一样待我好？”
“本王也不知。”齐南淮摇头，“但是本王尊重箫尘的决定。即便到时你想重新回裴云离身边，本王也不会阻拦。”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在齐南淮说这句话的时候，顾箫尘很明显的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紧了几分。
嘴上说着不拦……怕是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弄死裴云离了吧。
就像先前似的。
顾箫尘清楚的记得，前不久在他半死不活，半昏半醒的时候，齐南淮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告诉他说，只要他没事，只要他能活下去，他想做什么都行，即便是想给裴云离通风报信，自己也不会阻拦。
最后他说的这些话完全不耽误齐南淮除夕夜那晚乱吃飞醋，一直在顾箫尘耳边骂裴云离。
自己以前怎么就没发现齐南淮是这般口是心非的人呢？
还是说这人太会演了，演出一副无情无义的模样，把所有人都骗过去了？
后来齐南淮又絮絮叨叨的和顾箫尘说了不少话，也是因为他那些话，顾箫尘第一次发现，原来齐南淮在喜欢一个人时，连脑子都没了。
此前听说过，当一个人真的很喜欢另一个人时，他就会变傻，顾箫尘以往一直不相信会有这种事，直到今日，他算是彻底信了。
齐南淮就是经典案例。
二人手牵着手从小巷子里重新走出去时，顾箫尘整张脸几乎已经红到了脖子跟，腿因为发软，止不住的在打颤。
发觉顾箫尘不对劲，齐南淮伸手正要将顾箫尘抱起来，下一秒，就被顾箫尘直接拒绝了，“王爷也不希望明日京都中人，茶余饭后的话题，聊的是冷血无情的摄政王齐南淮在花灯会时，抱着另外一位男子招摇过市这件事吧。”
即便这种事在昭国不算罕见，但放到齐南淮身上，多少还是有些违和的。
“...是本王欠考虑了。”齐南淮听了顾箫尘的话，默默的打消了这个念头，拉着顾箫尘的手，重新并入了人群中。
再然后，顾箫尘看见齐南淮走到了一个卖面具的小摊前，无视摊主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丢下了二两银子，拿了两个面具走了。
一个他自己戴，另外一个，则是戴在了顾箫尘脸上。
面具的模样，仿的是时下京都最流行的话本子里的主人公脸上带的面具。
顾箫尘先前养病无聊时曾经看过那个话本子。
上面讲的是一个征战沙场，战功赫赫的王爷，在大战得胜，班师回朝的路上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子后，将其带在身边，形影不离，并且对其动心的故事。
前面二人的感情进展颇为顺利，但到了后期，王爷偶然得知，那人竟是刻意隐藏身份，刻意来到王爷身边，准备找王爷复仇，并且趁机要灭了王爷国家的敌国皇子。
二人因此展开的一系列纠纷。
故事里的王爷因为自己的面容过于清秀，怕在军中没有震慑力，便效仿古人兰陵王，给自己打了一个狰狞可怖的面具，常年戴在脸上。
也是因此，在他救回那位敌国皇子时，那人醒来看见王爷的第一眼，就以为自己是到了阴曹地府，闹了好一波乌龙。
看着脸上戴着面具，遮住真容的齐南淮，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间，下一秒，齐南淮便将顾箫尘抱了起来，大摇大摆的在街上继续赏花灯。
顾箫尘：“......”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自己好像也变傻了，居然没想到齐南淮还能干出这样的离谱事......
所以他到底是找了个什么玩意啊……齐南淮怎么越来越离谱了？
一旁的两个姑娘手挽着手从二人身边走过，其中一人立马认出了齐南淮脸上带的面具正是仿的当下最时兴的话本子里的主角的面具。
又因为齐南淮气质不凡，一瞬间便吸引住了那姑娘的目光。
在和齐南淮插肩而过后，顾箫尘听见其中一个小姑娘说，“楠楠你看，这好像那本《亡国皇子要复仇：霸道王爷爱上我》里，王爷戴的面具唉！楠楠，楠楠你快看啊，真的好像！！！”
顾箫尘：“......”
其实没必要那么大声的。
顾箫尘生平第一次知道“羞耻”二字是为何意。
反观当事人齐南淮，则是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抱着顾箫尘，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
直到顾箫尘第八次听见那个话本子的名字时，终于忍不住，让齐南淮将他放下来了，“南淮，我想吃刚刚路过的那家铺子里卖的汤圆。南淮能否帮我买一碗来？”
这次顾箫尘用的是“南淮”二字，虽然他说起来感觉很别扭，但是齐南淮却莫名受用，甚至没有让手下去买，真就自己一个人屁颠屁颠的跑去排队了。
看着终于消停的齐南淮，顾箫尘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别扭就别扭吧，总比走在大街上被人围观的好。
在排队时，齐南淮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顾箫尘，搞得顾箫尘只能隔一会就同他招一次手，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等着他。
周遭的人不知何时多了起来，顾箫尘往边上退了几步，本想躲开拥挤的人群，混乱中却莫名的感觉有人在推着他走。
就这样，不过一会，他便被人推到了别处，手中还在混乱时被人塞了一张纸条。
这是……？
垂眸瞥了眼手中的纸条，顾箫尘嗤笑一声，随手将它收入袖中。
他和齐南淮之间缺少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大概就是二人之间对彼此的信任。
齐南淮并没有真正的相信他，所以他需要一个机缘，让齐南淮放下心中最后的戒备。
而如今，这不正是他想要的“机缘”吗
齐南淮买完了汤圆，回头不见顾箫尘，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而后消失在了他脸上。
“顾箫尘？”他端着汤圆，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身上打量了好几圈，都没能找到顾箫尘的身影，干脆一挥手，躲在暗处的灵泽立马到了齐南淮身边。
“搜，掘地三尺，也要把顾箫尘给我找出来。”
“是。”灵泽干脆利落的领了齐南淮的命令，还未来得及去联络手下一起找人，顾箫尘自己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南淮！”
齐南淮脸上的冷意并未因为顾箫尘的回归而消散，他抬手将还在冒着热气的汤圆碗递给了灵泽，拿下了脸上戴的面具，一步步的走到了顾箫尘身边，“你去哪里了？”
“刚刚被人流挤到了前方，”顾箫尘说着，抬手指了指前方，而另外一只手则是有些刻意的背在身后，“我从一旁小巷子里绕回来的，南淮久等了。”
“是吗？”齐南淮垂眸，见顾箫尘的手表现的十分不自然，直接说:“把东西拿出来。”
“什么？”顾箫尘不解。
齐南淮直接拆穿了顾箫尘:“箫尘，本王认识你十余年，对你了如指掌，以前你袖中藏了东西时，便会将手背在身后。”
顾箫尘显然在发懵：“……南淮这是何意？”
声音停顿了下，顾箫尘眼底闪过一丝挣扎，好像想到了什么，“……王爷是认为，我刚刚离开，是去联系陛下了？”
“好，我明白了。”他咬着下唇，从自己衣袖中拿出一张纸条，放到了齐南淮手中，“刚刚混乱之中的确有人将这东西给了我，不过我尚未来得及打开，王爷若是疑心我，便劳烦王爷亲自帮我看看吧。”
齐南淮接下纸条，大概没想到顾箫尘会如此毫不避讳的把东西给他，心中莫名的多了几分愧疚。
如此爽利……莫不是自己误会他了？
“箫尘问心无愧，但我以前毕竟做过那些对不起王爷的事，王爷疑心我，也是应当的。”顾箫尘说话时，眼眸黯淡，活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齐南淮将纸条打开，在看见上面的内容后，面色变得有些复杂，在顾箫尘要过来看的时候，赶忙将那东西直接撕了个粉碎。
“王爷看完了？如何，王爷满意了吗这可是我背叛王爷的证据？”
齐南淮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紫，非常难看：“抱歉，是本王误会你了。你以后……不要别人给你什么你都接。”
情书都塞到顾箫尘手里了，京都的女子现在已经如此大胆了吗？
虽然昭国不必前朝那般封建，每逢元宵节或七夕，中秋这些节日举办灯会时，都会有不少女子事先写好情书，在大街上物色自己心仪的男子，然后将东西塞给对方。
但齐南淮当时不知怎么了，在发现有人给顾箫尘塞了纸条后，率先想到的就是裴云离。
他担心是裴云离趁机再次联络顾箫尘，担心自己还不容易留下的人会再次被裴云离抢走，全然没想过会是哪家的女子看上顾箫尘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还有这个习俗呢……
顾箫尘点头，默默应下，“王爷教训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