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箫尘怔愣了一瞬间,而后开口:“……王爷不必因我而以权谋私,倘若此人当真是鱼肉百姓之人,王爷大可不必手下留情。”

  难怪齐南淮要带他来,先是带他去安阳县县城内看那副奇异之景,后又带他来这村子,让他看那些因为要做表面功夫,而被安阳县县丞驱赶至此的灾民,以及让他亲眼看见王二带着血书前来申冤的样子......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齐南淮想要告诉他,想要让顾箫尘自己看看,看看他当年举荐的人在此地如何兴风作浪。

  想来若非是自己前几日病着,齐南淮定然会亲自带他去灾民的安置点,让他再看看那些灾民现在的样子。

  “没别的要说的?”齐南淮挑眉,好像在等着顾箫尘为那人求情。

  安阳县看似不起眼,但背地里却藏了好几处盐铁矿,当年尚且身为三皇子的裴云离发现了这件事后,费了多少心思,才终于将自己的人安排来了这里。

  如今顾箫尘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要将裴云离的心血拱手相让,怕是裴云离知道自己的心腹失忆后做出这些事,定然会被气疯。

  “鱼肉百姓之徒,留着也是祸害。是箫尘当年识人不清,这才造就今日之局面。若是真要箫尘说些什么的话……”

  顾箫尘起身跪在了齐南淮身前,“安阳县有今日的局面,与我脱不了干系,倘若查证后,事实当真如此,箫尘但请王爷责罚。”

  “此人是你引荐,自然要由你来处置。”齐南淮起身,背对着顾箫尘,脸上带着莫名的笑:“箫尘,如今方峡贪墨一事已然是罪证确凿,本王希望,你不会让本王失望。”

  顾箫尘:“还请王爷明示。”

  齐南淮:“安阳县县丞方峡贪墨赈灾官粮,欺君罔上,贿赂朝臣,罪不容诛,即刻抄家。”

  声音停顿了一下,“方峡于明日午后问斩。府中男眷,发配边疆充军,其余女眷一律充为官奴。县中高价贩卖赈灾粮的米铺一律关停,收缴所得,用于赈灾。”

  在听见“抄家”二字时,顾箫尘恍惚了一瞬间,而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的,他的眸子骤然收缩,好像顷刻之间有无数杂乱的记忆一起涌入他脑海中一般。

  那种感觉很难受,就好像有什么堵在了他心口。

  他晃了晃头,努力的想看清那些景象,却又觉得眼前雾蒙蒙的,怎么都看不清。

  一个人影在记忆中一晃而过,自那身影之后,脑海里的混乱好像突然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顾箫尘着急的想看清他的模样,可越是心急着想看清那段模糊的记忆,那些画面便越恍惚。

  齐南淮继续吩咐着:“另外,查出收受其贿赂之人,一并革职,交由大理寺查办。”

  “是。”顾箫尘回神,领了齐南淮的命令。

  起身时眼前一黑,摇晃了两下,险些直接倒下,好在齐南淮眼疾手快的护住了顾箫尘,这才没让他直接摔地上。

  待到顾箫尘被齐南淮强拉着披了件格外厚实的披风才被准许离开后,一个暗卫出现在了齐南淮身后。

  灵泽利落的跪下,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句:“王爷。”

  “事情办妥了?”齐南淮眼底的温和在顾箫尘离开房间的一瞬间便荡然无存,他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等待着灵泽的汇报。

  灵泽:“属下已经按着王爷的吩咐,将伪造的受贿名单放在了方峡书房的暗格里。只要顾公子去,属下安排的人便会引顾公子去打开暗格。”

  “嗯。”齐南淮微微仰起头,双目轻阖,对于这件事显然已经有些疲惫了,“那狗皇帝的尸体找到了吗?”

  “属下调查过,当日顾公子在城外醒来后,埋的就是。”灵泽汇报完了齐南淮想知道的事情以后,又说:

  “王爷,属下还有一事要报。属下来时发现,前几日跟在王爷身边的暗卫,有一人被杀害后,被埋在了不远处。”

  “谁?”

  “先前王爷派去跟着李太医的人。”灵泽双手递出一个腰牌给齐南淮看。

  灵泽手底下的那些人虽然他自己记得,但毕竟齐南淮日理万机,不可能去记每一个暗卫的名字,便有了这编着号码的腰牌,来供齐南淮认人。

  齐南淮微微侧目,用余光扫了一眼后便收回了目光,什么都没说。

  如此看来,李铮和秦川临背后应当还有人。

  又或许,是有人不想他知道,顾箫尘究竟是中毒还是单纯的生病……

  但那人越是这般,齐南淮便越能确定顾箫尘中毒的事。

  背后之人,他大概也猜出来了。

  灵泽见齐南淮的目光又重新落到了他身上,继续说:“另外,在顾公子昏迷的那天夜里,属下调查到,当日有人潜入了他的房间,引走了王爷安排在顾公子身边的几个暗卫。

  虽然时间不长,但属下认为,还是应当汇报给王爷。”

  “你带出来的人,不应该犯这些错误。”齐南淮面色陡然阴冷,转动扳指的手停顿了一下,周围的气压俨然已经低到了极限,“若是这批人没用,便换一批人守在顾箫尘身边。”

  灵泽低头应下:“是。”

  “本王乏了,退下吧。”齐南淮双目轻阖,深吸了一口气,复又缓慢的呼出,在灵泽准备退下的时候,他的嘴角动了动,但是直到最后也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