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想知道?”齐南淮凤眸微眯,盯着顾箫尘看了好一会,直到看的顾箫尘头皮发麻,他才又轻笑了一声,收敛了自己打量的目光。

  坦白来说顾箫尘问出这个问题,齐南淮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还觉得顾箫尘这句话问的有些晚了。

  他二人本就是因为这件事决裂的。

  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细节,王府中的人都不会告诉顾箫尘,所以他若要知道当年的因果,就只能来问自己。

  他要的就是顾箫尘将这件事牢牢的记在心底。

  无论以后的顾箫尘能否恢复记忆,无论顾箫尘以后是会继续跟着他,还是要去找那个已经死了的三皇子,他都要顾箫尘牢牢的记着这件事,记得当日他所做的一切。

  顾箫尘点了点头,“我想知道,所以,还请王爷告诉我。”

  齐南淮:“好。”

  同顾箫尘落座后,齐南淮不紧不慢的开始同顾箫尘讲述着他二人当年决裂的原因:“当年先帝驾崩之时,并未留下遗诏,因此各位皇子对那个位置皆是虎视眈眈。”

  顾箫尘:“王爷也是其中之一?”

  “嗯?”齐南淮声音一顿,喉间发出疑惑的声音,想起来顾箫尘如今毫无记忆之后,忍不住笑了出来:“箫尘言笑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可不敢乱说。

  本王乃是异姓王,无法继承大统。不然先帝也不可能放心的将兵权分一半给本王。”

  所以齐南淮留下他的性命不是为了夺皇位?

  顾箫尘的睫毛颤了颤,在听到了齐南淮的回答以后,又陷入了新的沉思。

  不是为了皇位,那是为了什么?

  齐南淮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正在顾箫尘揣测齐南淮的目的之时,后者给顾箫尘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而后继续说:“彼时宫中戒备森严,你身体本就经不得折腾,何况当时还病着,从皇宫来到本王王府后,只是喊了本王一声,便昏了过去。”

  仔细想来,若非顾箫尘,怕是如今皇位上坐着的人,会是大皇子吧。

  大皇子夺嫡之时,拉拢了宫中禁军首领,包围了整个皇宫,毒杀了一直与他不和的二皇子,而后软禁了三皇子和其他几位皇子。

  论及手段毒辣,行事狠厉,大皇子在几位皇子中堪称佼佼者。

  但百密一疏,或许是因为和那个位置太近,距离他的成功仅差一步之遥的原因,以至于他认为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因而忽略了顾箫尘的存在。

  顾箫尘身份低微,两次科举都未能及第,因为这件事被京中年轻子弟嘲笑了不知多少年,也是因其平庸,他并未被大皇子放在眼里,日常活动范围还算大一些。

  但即便如此,彼时的皇宫还是被包围的水泄不通,若要是想从中逃脱出来,难如登天。

  齐南淮一开始并不打算参与到大皇子的夺嫡当中去,只是保持着一个中立的立场。

  因为无论谁当皇帝,对于齐南淮来说,结果都差不多。

  他依旧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即便新帝想动他,也要先考虑一下他手里的一半兵权。

  但摄政王府中的人知道齐南淮并未接受大皇子的示好,旁人却未必这样认为。

  大皇子三番五次来找齐南淮,找的多了,自然便有人认为齐南淮也投靠了大皇子。

  顾箫尘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齐南淮并未告诉顾箫尘这些事,只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后,不紧不慢的开始同顾箫尘继续讲述当年发生的那些事:“你当年离开了皇宫后,直接就来找了我。”

  当年顾箫尘出皇城中逃出来,来到齐南淮的王府前时,齐南淮正巧刚刚送走了大皇子,准备回去的时候,看见一个人从拐角处走了出来。

  他身上穿的是宫中小太监的衣服,来到齐南淮面前的时候,整张脸惨白的骇人,好像下一秒就会两眼一翻,直接倒下的样子。

  不过事实上,在顾箫尘喊了齐南淮一声“王爷”之后,也的确直接昏了过去。

  见顾箫尘昏迷,齐南淮心下一惊,着急忙慌的接住了顾箫尘。

  只是碰了那么一下,在隔着衣服的情况下,齐南淮都能感觉到顾箫尘身上烫的厉害,赶忙抱着他往府内跑去,不忘传唤府中医师来给顾箫尘把脉。

  顾箫尘再次醒来,已然是两个时辰以后。

  齐南淮手中端着汤药正往顾箫尘嘴里喂着,见顾箫尘醒来,眉眼中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下一秒,一把匕首已经落在了他脖颈上。

  顾箫尘不知从何处弄出来了一把匕首,趁着齐南淮不注意,一手拉着齐南淮的领口,另一只手握着匕首,架在了齐南淮脖颈上胁持了他,一边面色冷厉的说:“齐南淮,交出兵权,我便饶你一命。”

  手中端着的汤药险些洒出来,齐南淮到底也是见过不少大场面,对于顾箫尘的胁持,并未露出畏惧之色,只是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开口说:“箫尘,先把药吃了。”

  齐南淮不是没有能力反抗,但那个时候的顾箫尘脆弱的就好似一片冰花,一盏琉璃,稍不留神,就会碎裂。

  他不敢反抗。

  “太医说你这几日是劳累过度,又受了风寒,需要......”

  “王爷。”齐南淮话还未说完,便被顾箫尘打断,他冷着脸盯着齐南淮,一边用自己那听起来毫无威胁力的声音胁迫道:“您应当明白,箫尘一条贱命,抵不得王爷千金之躯。”

  顾箫尘手中的匕首骤然用力,一条血痕浮现在了他脖颈上,“若是王爷不愿意借兵,让我去救三殿下,小人也不介意与您同归于尽。”

  齐南淮的眸子暗了暗,端着药碗的手紧了几分,手指重重的按在碗沿上:“......三殿下,比你的命还重要?”

  明明是一副病蔫蔫的模样,好像轻轻一推就会倒下,人也还在发着高烧,顾箫尘怎么会认为这样的自己具有威慑力,能够在他的王府中胁迫他呢

  “是。”顾箫尘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脸色比刚刚又苍白的不少,整个人看起来格外虚弱,仿佛下一秒又会重新昏迷过去一般。

  齐南淮:“也比本王的命重要?”

  “自然。”

  齐南淮:“......”

  眸中的光终究是黯淡了下去。

  他盯着顾箫尘,好像心中最后一点期待也被抹灭。

  齐南淮深吸了一口气,讲述的话语到此截然而止,他双目轻阖,从回忆里脱离了出来。

  当他同顾箫尘讲完这件事的时候,竟难得的从顾箫尘脸上看出来了几分愧疚。

  “后来呢?”顾箫尘的手掌微微攥起,转着身子去看齐南淮,脸上满是疑惑。

  若是他就此与齐南淮闹掰,未免太不合理了些。

  齐南淮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见齐南淮不再说话,顾箫尘也没有继续追问,二人相对无言。

  门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齐南淮抬脸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煌煌烛火之中,鬼使神差的,在齐南淮抬脸去看房门方向的时候,顾箫尘的目光下移,落到了齐南淮的脖颈之上。

  在他脖颈的一侧,尽管已经被衣领遮盖住了七七八八,但还是隐约能看到一道狰狞的疤痕横在那里。

  他此前竟未能发现......

  难怪齐南淮平日里穿的衣服大多衣领都很高,原来是为了遮掩这道疤......

  侍卫得了应允,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些饭菜,对上齐南淮不悦的目光,侍卫浑身一抖,急忙解释道:

  “王爷,驿站的人说,这是顾公子先前为您准备的饭菜。方才出了些变故,现下他们又重新做了一份饭菜,让属下给您送了上来。”

  “箫尘给本王准备的?”齐南淮的目光移到了顾箫尘身上,明明是温柔的目光,看在那侍卫眼里,却足足吓得他打了个哆嗦。

  侍卫匆匆忙忙的放下了饭菜后,重新关上了房门后,整个人几乎被吓瘫到地上。

  顾箫尘原本在偷看齐南淮身上的伤,突然瞧见齐南淮转身,有些局促的干咳了两声,收回了自己打量的目光,脑子里乱糟糟的,全然没听清齐南淮问的话。

  余光瞥到了侍卫送来的饭菜,急忙转移话题,“既然王爷要用膳了,那我便先告退了。”

  齐南淮:“……”

  话落,顾箫尘便起身告退。

  齐南淮微微颔首,临分别前不忘再三叮嘱,让顾箫尘好生休息,方才依依不舍的放他离开。

  在顾箫尘离开房间,转身的一瞬间,他脸上那抹内疚的神色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齐南淮的猜忌和提防。

  齐南淮此人不可信。

  即便顾箫尘如今毫无记忆,也能听出,齐南淮在同他讲述自己的过往时,刻意的在隐瞒什么。

  还有齐南淮脖颈上的伤疤,与其说是自己偶然看见的,倒不如说是齐南淮故意露出来,让他看见的。

  房间内,齐南淮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门外离开的身影。

  走的那么决绝,看来顾箫尘并未完全信任他。

  或许,他需得再下点猛料,才能让顾箫尘足够依赖他,明白如今自己才是能够护着他的人。

  而非那个已经死了的三皇子,昭国刚刚登基不久的新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