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他不会回来了。”
清冷的嗓音因为疲劳染上些许暗哑，林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缓慢眨了眨眼。
他想起了他们上一次的不欢而散，日积月累的疲惫促使他不得不向自己的家人求助。
电话那头的人听完不解道：“你和虞知恒闹矛盾了？”
“对，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自从上次吵完架，对方像是故意不想让他找到一样，彻底从他的世界里面消失了。
“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他妈妈言语犀利，“虞知恒再优秀有什么用，你和他根本就不适合。你说他哪点比得上白家那个孩子。”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你自己作出的选择，自己想办法尽快解决，不能影响到我们的名声。”
“我知道。”也不知道是哪点戳中了他，青年一反刚才淡然的样子，声音急促，“可我都找不到他人，我接受不了他连吵架的问题都没解决就单方面拒绝和我交流。”
林殊攥紧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他听到他母亲冷漠的声音，“这是你们的问题，你跟我发泄情绪没有任何用。”
就像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人，话里话外透着对他的失望。
林殊睫毛颤了颤，垂下眼低声。
早该明白的。
他的母亲不会喜欢现在这样的他。
那头沉默了片刻，生硬地转换话题道：“下个月月初佑安成年生日，你们到时候回来一趟，一起吃个饭。”
“我知道了。”提到他的弟弟，林殊的心情终于有了些许好转，“小安最近过得怎么样？”
那头似乎轻笑了一下：“他这次期末拿了年级第一，很不错的成绩。你爸爸说要奖励他。”
林殊撑起笑：“小安一定很高兴。还有我上次送他的画具他收了吗？”
“你托我送的那个？收了。”他妈妈顿了顿，“不过下次别买了，影响他学习。”
“他喜欢就好。”林殊呢喃道。
一通电话持续了十来分钟，却丝毫没有缓解他内心压抑着的情绪。
他将脸埋进膝间，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无力地垂落。
电视嘈杂的声音拯救了满室的寂静，林殊半边发丝被屏幕泛出的冷光照亮。
他侧过头，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庭院缓慢飘落的树叶。
恍然意识到冬天已经走到末尾，春天就快来了。
这是他们分开的第三个月。
快要溺死在这沉闷的空气里，他无助地捂住脸，指尖溢出些眼泪。
时钟的指针往下移动了两格，青年蜷缩在沙发上，满脸泪痕。
手机屏幕亮了一瞬，只是还在昏睡的人并没有看到。
他不安地皱着眉，似乎被困在一个昏暗的梦里。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
大门的指纹锁传来提示音，隔了两秒，门被轻声打开又关上。
沉稳的脚步声落下。
林殊正在做一个关于他爱人的梦。
梦里的虞知恒始终背对着他，对方的身体一寸寸地马上就要被黑暗完全吞没。林殊想伸手拉住他，双腿却始终僵在原地。
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控制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痛苦挣扎，自己却无力拯救他。
他猛地睁开眼坐起身。
梦里的痛苦延续到现实，林殊捂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好不容易缓了过来。
熟悉的气息充斥鼻间，他掀开被子，回忆起刚才入睡前的状态。
意识到什么，他下床缓步向门外走去。
手机并不在身边。
林殊的步伐一点点加快，最后近乎奔跑起来。
他走得急，小腿不小心磕到楼梯边沿的棱角。
尖锐的疼痛感传来，林殊捂着撞到的地方，脸颊褪去血色。
其实磕的力度不算重，只是比起用于生存的尾巴，人类的双腿在人鱼身上总是格外敏感脆弱。
“虞知恒！”
林殊哭喊着爱人的名字。
没有人回应。
客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垂下手，浑身力气像被抽干了似地站在原地。
只是尚未等他回过神，视线中忽然出现一双熟悉的手。
随后爱人的脸出现在眼前，他张了张嘴，发觉自己吐不出任何声音。
眼泪兀自流下来。
空荡荡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明明他已经认过很多次错，为什么对方到现在才愿意回来。
泪珠吧嗒吧嗒滴落到手背上，青年攥紧衣袖，强忍着临到嘴边的啜泣，不肯发出声音。
撞到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身形晃了晃，最后靠着边上的楼梯站稳。
虞知恒察觉后想靠近他，林殊固执地躲开对方的手。
他红着眼直视虞知恒：“我不用你管，你不是走了吗？你不是说要冷静吗？你现在回呜——”
话被尽数堵在嘴边。
许久之后激动的情绪才在对方的安抚下勉强平复下来。
“宝宝，”虞知恒擦去他的泪水，声音颤抖着认错，“我错了，都怪我，别再哭了。”
这时候是禁不得这样哄的，林殊抬手抹着不断溢出的眼泪呜咽着开口：“我等了你三个月，我明明给你发了好多好多道歉的消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
他不停地说，生怕对方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
“我这几天总是控制不好尾巴，从楼梯上摔下来的时候，鳞片都掉了好几块。那个时候我在想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可是不管我怎么找你都找不到，我问了你身边所有认识你的人，他们都说你只是工作忙，只有我觉得你就是彻底消失了。”
说到最后，林殊的声音颤抖的不像话。
那天他尾巴摔得很重，手机也碎得根本用不了。
因为是新年，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只能一点点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下半身爬到浴室。
林殊仍然记得那天内心的恐惧，他怕尾巴恢复不了，也怕爱人会和摔碎的手机一样，因为他的错连着他们那些回忆也一并消失掉。
“如果……”
虞知恒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像是跟他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林殊转过头正要看他，不及防擦过对方的脸颊，感受到上面的冰凉湿润。
他怔愣地看着他，心底霎时间漾开一大片酸涩。
“宝宝？”
虞知恒双眼通红，微阖的眼眶里盛着破碎的水光，身体颤抖着，眼睛却直直地看向他，不肯偏移半分。
林殊从来没有在他的爱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一副满脸泪痕，却好像没有发现自己在落泪的茫然无措的样子。
两人在泪光中视线交错。
对方还是这样固执地一声不吭。
像是有很多很多话想对他说，却无从开口。
光是这样对视，林殊也无法避免地跟着落泪。
虞知恒又吻了上来，带着苦涩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意。
温热的触感擦过林殊的唇畔，对方的声音低得近乎听不见。
一声又一声，他不厌其烦地喊着林殊的名字。
哪有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