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温雁棠安插的人?”贺新衡有些不确定地再次确认,语气伴着若有若无的急促。
徐舟呈点了点头,眨着眼警惕地巡视了一圈后,才继续开口道:“老付说是温雁棠给他发的消息,要临时安排进来一个人代替她盯着你们。”
贺新衡眉头轻轻一跳,抬眼紧盯着徐舟呈问道:“你对我们的事情知道多少?”
“差不多知道一些吧。”徐舟呈回答着,抬手有些不自然地刮了刮鼻头。
“具体呢?”
“你想听吗?”徐舟呈反问。
“我倒也没那么脆弱,听你讲一遍不会怎样。”
徐舟呈吐了口气,确认周围没人注意到他们后,踌躇着开口。
“简单来说,我知道你们是合约结婚,而且是被温雁棠逼迫的,我也知道素……树燝是被迫男扮女装的,但具体你们和温雁棠还有什么合约,我就不清楚了。”
看来他知道得差不多,基本都了解。
贺新衡收起逼问的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
江树燝也跟着点了点头道:“差不多是这样了。”
贺新衡却一愣,神情复杂地看着江树燝。
江树燝松了口气:「还好,没全捅出来。」
心声:「他有分寸的。」
没全捅出来?说明徐舟呈还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
而且。
他知道江树燝男扮女装。
贺新衡心底的危机感猛地腾升。
他抬起手指在两人中间晃了晃,皱着眉头道:“你们……”
“我们真的没关系。”
徐舟呈立马知道了他要讲什么。
“照片和视频都是造谣。”
照片指的是那张造谣江树燝出轨的照片,造谣者似乎为了让照片更可信,还将他们的对话录了下来,稍加修饰裁掉了一部分,听起来暧昧极了。
“我和树燝原本只是高中同学,最近有交集也是因为我和老付关系不错,他又被迫拍综艺,来找我商量而已。”
“哦。”贺新衡冷漠地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江树燝疑惑:「徐舟呈说什么了吗?他脸色变得这么快?」
心声也疑惑:「你没找他商量吧。」
要上综艺宁可找一个主持人商量,却不找他,他嫉妒得要疯了。
江树燝突然猛地上前拽住了他的手,问道:“你去哪里?”
“我回……”
贺新衡话说到一半突然噤了声。
他想起了活动的奖励,想起了小木屋里的线索。
“不想待在小木屋……”江树燝顿了顿,微微垂头整理了表达方式后才再度开口,“也没人逼你。”
徐舟呈跟着紧张而轻轻怂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开玩笑般拍了拍江树燝的肩膀:“话不要说得这么没人情味啦,很容易被误解的。”
心声:「虽然避开了但是树燝,话里带刺的意味不够。」
江树燝恼怒:「你好烦。」
心声依旧还在说:「徐舟呈也是个碍事的,还给你找补。」
江树燝:「……」
看着徐舟呈明显跟着起落的紧张心情,贺新衡轻轻抿了抿嘴唇,别开了脸。
徐舟呈也知道江树燝不能说真话。
他甚至可能知道更多。
但心声里的另一个人似乎对徐舟呈满是敌意,大抵也排除了对面是徐舟呈的猜想。
对面叫什么来着?温序同。
姓温。
难道和温雁棠有关?
“你怎么想?”江树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贺新衡垂眸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道:“去吧。”
“你没问题?”
“嗯。”
“有些东西得去确认确认。”
贺新衡说着,低头收拾起了东西,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停下了动作。
“你也去吗?”贺新衡问徐舟呈。
徐舟呈疑惑地眯了眯眼:“我去干嘛?”
“我还没那么不识趣,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放心,我和节目组都在附近的酒店,木屋只有你们两人住,有什么紧急事情随时通知我们。”
徐舟呈说着,意味尽显地看着江树燝。
“我现在感觉很好。”
“那再好不过了。”徐舟呈松了口气,“反正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们,我们就在附近。”
“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洗个澡休息了,明天下午还要继续拍摄。”徐舟呈说着,大力地拍了拍两人的背,推着他们往前走。
贺新衡被徐舟呈推着走,一边撇过脸打量着江树燝的脸色。
看起来还是不大好。
“真的感觉好吗?”他伸手拉住了江树燝的手臂。
江树燝点了点头,抬手指了指苍白的嘴唇道:“妆容效果。”
贺新衡没有安下心来,反而微微皱起了眉头。
以他的常识,口红部分是最容易脱妆的地方,就算化妆师给江树燝补上了妆,经过一晚上这么折腾,嘴唇上的妆早就脱得差不多了。
但江树燝的嘴唇还是有些泛白。
“不舒服要及时说。”贺新衡叮嘱道。
江树燝点了点头,问他:“需不需要打个电话探探你的师弟?”
“师弟?”徐舟呈闻言探出了头来,“你师弟和温雁棠有关系吗?”
“还不清楚,但他是我们认识的人里,唯一留着狼尾的。”贺新衡答道,当机立断地拨通了视频通话。
“怎么打视频……”
“更直接。”
没想到对面秒接,师弟那张被设计摧残得半死不活的脸豁然占满了整个屏幕。
“你没事吧?”贺新衡问道。
“啊,衡哥。”师弟将手机摆好位置,抬手揉了揉些许杂乱的头发,语气有气无力:“没事,就是今晚得通宵了。”
“通宵?”
“多亏你了衡哥,工作室接到单了,分了一份给我做……就是客户难缠,一个草稿驳回二十几份,我真的要做吐了。”
似乎痛苦极了,师弟越说越委屈,语气哽咽了起来,低头捂了捂脸。
“什么时候谈成的?”
“下午三点。”
“那你现在在做第几版?”
“二十五。”一直盯着那个数,师弟就算不用抬头也能脱口而出。
“二十五版啊衡哥!从来没有客户这么难搞,我前几个用了将近一个小时半个小时想出来的方案,居然全都被否了,还被说想太久。”
“后面想得快了些,又被说太快肯定没好好想,我真的要疯了衡哥……”
不用贺新衡开口,师弟就主动举起手机对着电脑上那二十四个文件,一一拍给他们看。
“真真实实的二十四个啊,没一个能用,我脑细胞都死光了。”
“要求高下次找找设计师想方案啊,为什么要来为难我们做手艺的。”
二十四个文件发出去的日期维持着相近的间隔。
看来不是他。
“甲方的要求,就当锻炼了啊,不懂问问师傅。”
“师傅有个更苦恼的。”
“加油,开张能吃一年。”
“贬值成这样算了吧。”
安慰了好一阵后,贺新衡问了让他报警的详情后,便挂断了电话。
“不是他。”贺新衡说道,江树燝也跟着点了点头。
徐舟呈在一旁震惊得目瞪口呆。
“设计师这么累的吗?现在可是晚上十一点了。”
“我们不是设计师,我们只是手艺人,树燝才是。”贺新衡纠正道,“偶尔会遇上些客户要求我们顺便设计,但要求改这么多版的还是头一回。”
“这个时候你们会向设计师求助吗?比如……树燝?”
“之前会吧,他常来串门的时候。”
贺新衡回答,眸间隐隐染上了一丝落寞,江树燝也没有说话,只是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
意识到空气不对劲起来,徐舟呈连忙转移了话题,拍了拍两人道:“好啦,时候真不早了,东西节目组已经帮你们放到木屋门口了,酒店在另一边,我就不陪你们过去了。”
道过晚安,徐舟呈便径直转身离开。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小木屋门口,贺新衡才开口说道:“你先去洗澡吧,把这一身……换下来,我把东西拿进去。”
江树燝没有多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接过贺新衡递来的换洗衣物,走向了木屋后门。
贺新衡看着江树燝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背影,神色复杂地叹了口气,低头拿起行李进了门。
简单地摆放好后,贺新衡在木屋里头不怎么待得下去,便跑到院子里的木椅上坐着,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望着不远处的花坛出神。
紧绷了两天的弦终于在此刻得到了放松了,脑子里的零件似乎宣告停机,滚烫的发动机终于得到了喘息的空间,不断地冒着过载的黑烟。
贺新衡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都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尽,头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这么呆坐了多久,肩上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温度,湿热的水汽扑面袭来。
“可以去洗了。”
贺新衡迟钝地接收着信息,转头朝江树燝望去。
江树燝头上的深棕色假发已经摘掉了,沾湿后吹干不少的深棕色微长发盖住耳朵。
水滴沿着发尾往下滴,“啪嗒”一声,拍打在了贺新衡看得有些入迷的脸上。
“衣服……”贺新衡抬手指了指江树燝穿着的睡衣。
“我带错了,将就穿吧。”江树燝说着,闭上眼睛抓起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半干半湿的头发,又轻轻甩了甩。
似乎刚从热气腾腾的淋浴间里出来,江树燝的脸颊微微发红,看起来有气色多了。
身上的那套深蓝色睡衣是他的,袖子似乎过长了,掩盖过江树燝垂落的手,裤子也略微有些拖地,就仿佛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一般。
“我们身高相差不多吧,怎么你穿我的衣服显得这么不合身。”贺新衡喉结上下滚动了几许,伸手将袖子往上拉了拉,戏谑地说道。
拉上去的袖子固定不住,顺着江树燝的手臂往下滑,却又在一瞬间被抽开。
江树燝愤愤地抬手猛地挽了一把袖子,露出骨节分明却有些细瘦的手臂,没好气道:“是啦,我是撑不起来啦。”
贺新衡有些无奈地笑着道歉,将江树燝挽起的袖子拉下。
“外面风冷,别着凉了,我去洗澡,你也赶紧进屋子,里面暖和。”
“……不用你说。”
贺新衡弯起眉眼,抬手揉了揉江树燝的头发,走进木屋拿起衣服便进了淋浴间。
似乎真的是这一天接收的信息过多,现在已经过载了,贺新衡刚活跃了一会的脑子又变得空白,就这么脑袋放空地洗完了澡。
擦着滴水的头发走出来,却看见江树燝躺在客厅的木沙发上睡得正香。
贺新衡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江树燝身边,找了块空地坐下,轻轻将垂落在江树燝鼻尖的头发撩开。
看着眼前人熟睡的脸,贺新衡脸上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许多,微微扬起了嘴角。
江树燝脸色好了许多,看起来终于不那么病态了。
临近冬天,晚间气温骤降,房间开着暖气,不在里面待着却跑到外面客厅来睡。
贺新衡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摇了摇江树燝。
“睡在这里会着凉的。”
手上传来一丝异样的温度。
贺新衡扬起的嘴角一瞬间坠了下去。
他有些慌乱地支起身子,抬手探上江树燝的额头。
哪有什么气色变好。
江树燝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