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晞低垂着头端坐着, 头顶的灯光银白色的，落在身上，映着她紧致的脸颊, “不久前。”
“苏小姐与路婧彤分手之后？”岑宛不太相信，她记得岑晞在这之前就与苏清涵相识, “你和苏小姐是怎么认识的？”
“工作时候认识的, 她找我做衣服, 一来二去，就熟了。”岑晞轻舔唇, 目光始终注视着自己的膝盖, 不敢与岑宛对视。
岑晞到底是她的妹妹, 两姐妹相处三十多年，岑宛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眉目微冷，“小晞, 看着我。”
躲无可躲, 岑晞缓缓抬头, 目光迎上去时，岑宛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心虚。
沉沉呼吸，岑宛努力将莫名涌上来的那几分不好的预感压下去，“我想听实话, 你和她，究竟是谁先主动接近谁的？”
“有区别吗？”岑晞还想死扛。
窗台前的风信子开得热烈，深呼吸时, 浓烈的花香就萦绕在鼻端。
客厅里安静极了, 连花瓣掉落的声音也能听到。
“是你，对吗？”岑宛在注意到岑晞肩头一瞬收紧时, 头脑一阵晕眩，她手捂着额头，无奈叹气，“小晞，你是不是糊涂了？你接近她目的是什么？”
岑晞咬紧唇，继续保持沉默。
好脾气的岑宛终于爆发，“你倒是说句话啊，为什么这么做？你们是不是在苏小姐还没有与路婧彤分开时就在一起了？”
“没有。”岑晞矢口否认。那时候她们不过是在游戏，彼此心里的真实想法，或许都是一个谜。
至于苏清涵什么时候知道她的目的的，岑晞不得而知。
“你喜欢她？”岑宛实在无法相信岑晞会与苏清涵纠缠在一起。
岑晞默了片刻，点头。她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内心，苏清涵的一颦一笑都在牵动着她的心弦。
她不是会轻易心动的人，玩火玩到自己身上，她不得不承认，苏清涵有那个让她不顾一切的魅力。
“不是因为她和路婧彤在一起吗？”岑晞掩饰得再好，岑宛也能从她眉目中的些微异样中瞧出端倪来。她闭眼沉思半晌，继续开口道：“你因为我，对路婧彤心怀怨气。你不想她过得潇洒，更不想要她和苏清涵在一起，所以你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一步步接近苏清涵，俘获她的心。”
岑宛一口气将心里的话道出，而后才缓缓睁开眼睛，问：“我分析的对吗？小晞。”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岑晞视线收回来，斜到角落里那朵盛开的风信子上，红唇翕动，半晌却未发出一个音节。
心里已经有了底，岑宛手搭在岑晞的肩头，追问：“不敢承认了？”
鼻尖的空气稀薄起来，岑晞感觉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岑晞忽然开口，她将头转过来，直直地注视着跟前的岑宛，道：“我就是不想让路婧彤幸福，凭什么她夺走了你八年的青春，说分手就分手？”
“你懦弱不代表我可以坐视不管，我就想看她后悔的样子，她不是自以为是地觉得离开你她会更上一层吗？”
岑晞右边的嘴角一勾，邪魅地笑了，“现在看来，她过得似乎并不如意。苏清涵看不上她，她一分一秒也不曾在苏清涵的心里停留过。”
“小晞。”岑宛忽然提高嗓音，痛苦地皱眉，“你怎么变得这么冷漠无情了？”
“我变成这样都是为了谁？”岑晞不想在姐姐的眼里看到失望的神情，她反驳说：“你知道你住院的那段时间我有多绝望吗？路婧彤差点让我失去姐姐，我报复她不可以吗？”
“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在为她心疼？你是不是舍不得她受一点伤害？”岑晞情绪激动起来，她猛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岑宛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自己，“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就是这个样子的。”
“任何让我们不如意的人，都要受到惩罚。”岑晞深吸了口气，红了的眼眶里有热泪在打转。她仰头，努力将泪逼回，“你是不是还因为她的一句道歉和哭诉而心疼？”
岑晞的步步逼问换来岑宛的沉默，她咬紧牙关，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岑宛，想想苏清瑶，你如果在这个时候还会对路婧彤存有一分善念，那就是对苏清瑶的不忠。”
“你好好想想吧。”扔下一句话，岑晞摔门离开。
狂风骤雨后的片刻宁静，窗外的晚风染着潮气，吹拂着岑宛的面颊，感到阵阵冰凉。她手捂着额头，胳膊肘抵在膝盖上，耳边是房门剧烈震动的声响。
岑晞生气了，是因为她的质问吗？还是因为她在怪罪自己对路婧彤的心软？
借着晚风的掩饰，岑宛情不自禁低啜。
其实她并没有责怪妹妹的意思，只是不希望岑晞因为自己不幸的情感遭遇而搭上自己的一生。
感情怎么能儿戏呢？
不喜欢一个人还能作假吗？苏清涵难道没有看出岑晞的伪装？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
无数疑问在心底盘旋，岑宛心乱如麻。
岑宛陷入沉思，苏清涵今晚对岑晞的毫无保留让她深切感知到苏清涵对她妹妹的依赖。思绪继续延伸，岑宛心也跟着揪紧，她是不是需要及时制止妹妹的荒唐行为？
早点抽离，不要让苏清涵在这段虚假的感情里陷得太深，或许真相大白的时候，岑晞还有一线活的希望。
苏清涵是富家小姐，又是企业主要负责人，岑宛这样的普通百姓，实在想象不出苏清涵对付人的手段有多强硬。她担心妹妹的安危，所以才焦急起来，话说得急，没有把控好分寸，所以才让岑晞反感了。
是这样吗？
岑宛独坐在沙发上自我反省。她不知，门口的岑晞，同样心烦意乱，魂不守舍。
计划被姐姐揭穿，岑晞心跳仿佛都跃到了喉咙处。阻止一场暴风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它来之前先来一场电闪雷鸣。恰好应了那句“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这是岑晞早已摸清的套路，她很少用，除非逼不得已。
倚靠在门外的墙壁上，岑晞偏头望向冰冷的房门。门里，没有丝毫动静传出来，她猜想岑宛该是在自责懊恼自己没有把握好谈心的分寸。缓缓低头，岑晞心疼姐姐，却又不能在这个时候推门进去。
她还没有想好如何解释当初的决定。
她不后悔，包括喜欢上苏清涵。
在门口呆了半小时，岑晞才抬脚离开。廊道里的灯在她的脚步声中点亮，电梯门开，岑晞缓jsg缓走进去，颓丧的身影笼罩在光里。
苏清涵脚扭伤用喷雾不管用，岑晞特意找了家药店买了几款药膏带回去。
公寓里的灯还亮着，客厅里却没有人。茶几上闲置着两杯没有喝完的茶，头顶的灯光映在茶水中，颇有一种倒影挼碎孤冷夜的凄凉感。
岑晞幽幽叹口气，推门走进卧室。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墙壁上幽黄的灯，她捻着声走到床边。苏清涵的腿从睡袍中延伸出来，受伤的脚踝依旧红肿着，显然没有采取任何缓解措施。
岑晞不悦地皱眉：我不在，自己就不知道处理一下？
坐在床沿，岑晞撕开一包药膏，手扶到那只冰冷的脚时，她明显感知到那只脚颤抖了下，有想要往回缩的意思，被她使力攥住。
耐心地将膏药贴在脚踝处，展平，岑晞这才抬起头，撞进苏清涵湿润的目光里。
“还没睡？”岑晞问她，唇边的笑荡漾起来。
“你怎么回来了？”苏清涵嗓音喑哑，像是哭过，“你不是走了吗？”
“不放心你，所以又回来了。”岑晞弯腰凑近她，手指抬起拭去她眼睫处的晶莹，“不放心我姐自己回去，送她们安稳到家我才安心。”
苏清涵躲避开岑晞的触碰，头偏到一侧，看地面上落了一束昏黄的光影，“你姐姐···她知道了吧？”
“嗯。”岑晞红唇抿起来，眉心也不自觉皱在一起。
苏清涵视线又往门口延伸了些，房门开了一条缝，躺在床上，刚好可以望到沙发的位置。岑宛曾坐在那里，唇角便噙着微笑，看她从浴室里出来，目光柔和，却含着复杂的深意。
苏清涵没有去深究，但当所有的人离开，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时，那些被忽略的细节便纷纷涌现了出来。
苏清涵沉声问她，声音融进昏黄的光影里，“她不喜欢我们在一起，是吗？”
岑晞不说话，只坐在她身旁，手搭在她贴着膏药的脚上。
苏清涵：“因为什么？我配不上你？”
岑晞摇头，“不是。”
“因为我和路婧彤有过一段感情，她不舒服，觉得我不是真心想要和你在一起？”苏清涵扶着床缓缓坐起身，食指勾着岑晞的下颌，抬起，“岑晞，看着我，我对你是否真心，你感受不到吗？”
“相比之下，应该是我觉得委屈才是吧。”苏清涵与她视线对上，眼里的伤感与失落交换到岑晞的眸中。
“至今我都没有得到你一句肯定的答案，我图的什么？”苏清涵收敛了她那副温柔的姿态，她也想要做自己。
她希望岑晞喜欢的，是苏清涵本人，不是因为其他任何外在因素。
“岑晞，我好累。”苏清涵闭眼，浓密的羽睫微微颤抖，光影洒在上面，落了细密的暗影。
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岑晞不太会处理感情上的事，面对岑宛是，面对苏清涵时，亦如此。
她缓缓低头，主动亲吻苏清涵，细腻的吻从苏清涵秀挺的鼻尖开始，花瓣落地一般柔软，泛着温柔的馨香。
“姐姐不是因为你和路婧彤的事才反对我们。”岑晞解释。
苏清涵湿润的睫毛颤了颤，岑晞的吻落在唇瓣上，她轻抿唇，并没有回应。
“姐姐知道了我当初接触你的目的，她担心你知道后会对付我。她觉得我不是你的对手。”
听到这儿，苏清涵才舍得睁开眼睛看她，鼻端的酸楚还没有散尽，她问：“你不是我的对手？”
往日她与苏清涵周旋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放映，剪辑在一切，倒真分不出谁更胜一筹。
岑晞被她问得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挠头，身体半撑着，悬空在苏清涵之上。
唇瓣上的柔软消失，苏清涵突然开口，“怎么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