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瓢泼, 水声叮咚砸在窗台,屋内暖气浓浓,指尖的湿腻在雨声的掩映下, 渐渐有了底气。
苏清涵蹙着眉忍下痛意,那张贴近的面孔让她又爱又气, 心疼时她便在岑晞的锁骨处咬一口。
暴雨急而绵绸, 倦展在老槐树顶, 与屋内的奏乐声交织着。音韵逐渐平缓,雨, 淅淅沥沥在枝头。
屋内, 岑晞趴在苏清涵肩头, 质问她:“你和你妹妹都是属狗的吗?咬人的习惯跟谁学的?”前不久,她姐姐岑宛就曾被苏清瑶如此对待过,岑晞还没找那丫头算账呢。
苏清涵额头沁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睨了岑晞一眼, 眼睫低垂着轻轻喘息。
岑晞胳膊撑在苏清涵两侧, 说:“要我陪你半年也行, 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清涵追问。
岑晞还真是爱谈条件,与蒋燕美是,在她面前也一样。
默了片刻,岑晞道:“追求我。”
“什么?让我追你?”苏清涵目露讶异, 床头幽黄的灯光落在两人的身上,勾勒着岑晞微冷的侧颜。
“怎么?不愿意?”岑晞冷笑。头顶的那点光,不足以温暖她。她早已习惯了在无光的世界里躲着, 把自己化身成坚不可摧的圣斗士。
“你暗恋尹知夏多少年?又等她多少年?如今她回来了, 婚姻遇到问题,你奋不顾身地去帮她。两相对比, 你还敢说你对我有感情?”岑晞的眼里赤、裸出嘲讽和心酸,那双眸子就恍若是一个显微镜,连苏清涵身体里的细胞,她都感觉到那是在为尹知夏躁动。
“我和她不可能。”苏清涵下意识反驳。
岑晞就好比是站在峰巅的人,而苏清涵守在山中,俯瞰一切的岑晞,自然比苏清涵要看得更清晰透彻,“呵,不可能是因为,你不想还是因为你不能?”
眸光闪烁,曾经在无数个无眠的夜晚,苏清涵都在发疯似地想要追到国外去,想要和尹知夏在一起的希冀紧紧缠绕着她。尽管人被她父亲阻止,灵魂却早已经飞了过去。
看尹知夏和她的爱人过着相濡以沫的生活,灵魂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然后跨越万水千山地回来,将那痛感传递给她。
苏清涵再不想经历那样的日子,再精彩的生活也绚烂不了她的非黑即白,而那一抹白却终究点亮不了深沉的黑。
直到遇见岑晞,苏清涵才找到了璀璨的突破口,以前她苦苦撑着,是为了妹妹,给她一点依靠。如今,她想要精彩的活着,是因为岑晞。
情感被消耗了,而后又被另一个人悄悄填满。
她再不想就此低郁下去。
“很难回答吗?”岑晞不耐烦地盯着她,被窝里还温存着两人沉溺时的味道,她不悦地往下低了低身子,不愿意那气味漏出来。
“我不想。”苏清涵眼底藏着痛苦,那些浪迹在回忆里的一个个孤冷夜晚在她的心上灼了一个血粼粼的伤口。
如今伤口愈合了,疤痕还在。
苏清涵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她帮助尹知夏,只是为了报恩。
当初如果不是尹知夏,她的命可能就没了。
戏剧的经历,偏偏发生的她的身上。
苏清涵将这份难言之隐告诉岑晞,以为能换来她的理解。岑晞却只笑笑,说:“多么感天动地的故事。你以身相许,这恩报得不是更真诚?我看尹知夏早盼着你的诚意呢。”
“你!”苏清涵气恼地拍了她一巴掌,但是力度不大,到底没有忍下心真对她怎样。
清脆的响声刮着脸颊传到耳畔,岑晞面色冰冷,她手重新伸进被窝,熟门熟路地找准位置探、jin去,似有惩罚的意味。
苏清涵痛得仰起头,白皙的脖颈沁了一层细汗,泪眼朦胧地瞪她,“岑晞,你不能这样对我。”
岑晞抿着唇不说话,苏清涵粗喘着气,痛意没那么强烈了她将头低埋在岑晞怀里,沉默不语。
岑晞保持胳膊肘支撑的姿势太久,身子往苏清涵的身旁一歪,躺了下去。
空气静谧无声,苏清涵手背抵在额头,望着头顶的天花板,说:“我不想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
“以前,她不能勇敢地接受我。现在,我不愿意再去希冀。她如今深陷泥泞,我只是想要帮她一把。你···能懂吗?”苏清涵悠悠道。
岑晞依旧保持缄默,静静听着。
“不是第一次向你保证了。现在被我爸知道了这一切,想帮她就更难了。”
“你是在怪我?”岑晞终于开口,语气里夹杂着质问。
“我没有。”苏清涵没有偏头看她,只苦笑道:“早晚都要知道,只是我现在的行动,时刻被他监视着罢了。”
“或许是我的错,但我不想道歉。”已经在尽力收敛锋芒,岑晞如实说:“我只是想······”
“想尽快离开我,是吗?”苏清涵打断她,她头偏过来与岑晞对视,“现在呢?现在你还想要逃离吗?”
在她把自己交付给岑晞后,她还想要逃离吗?
复杂的情绪散了一地,岑晞无心去拾捡,她不愿看到苏清涵审视的目光,只移开视线望向窗外,说:“不知道。”
“雨停了。”苏清涵忽然说,她顺着岑晞的目光望向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摇晃在窗前,水雾迷蒙。
“嗯。”岑晞没有心情与她一同赏景,起身想要离开。
苏清涵拽住她,“你要去哪儿?”
岑晞保持坐着的姿势,光、裸的后背洁白无瑕,光反照在她细腻的肌肤上。苏清涵低头,轻吻她凹进去的脊柱沟,“不许走。”
微凉的唇瓣触碰着肌肤,岑晞霎时绷紧脊背。
苏清涵趴在她背上,说:“岑晞,你还没有给我。”
岑晞闻言呼吸一窒,拒绝,“不行。”
“为什么?”
“你还没有追到我。”脑海里窜出的理由被岑晞信手拈来,“怎么可以让你轻易得到?”
“可你也没有追过我啊。”苏清涵抱怨。
“没有吗?”岑晞回过头,按住苏清涵作乱的手,“你以为那么多次相遇真的是巧遇?我心甘情愿做你情感的宣泄口,为你的饮食起居担忧忙碌,你一个电话无论我再忙都要赶过去,这难道不是付出吗?”
苏清涵以为爱人之间无需计较得失,真心便好,“跟我你也要这么计较吗?”
岑晞讽刺一笑,说:“我向来如此。更何况,我从未体会过被人珍惜疼爱的感觉,想体验一把,不行吗?”
“我不贪婪,你如果能拿出对待尹知夏的二分之一用心就好。”
“你,能做到吗?”岑晞问。
尹知夏就好比横亘在她们之间的一根刺,长在肉里,拔不出,却总时不时体现一下它的存在感,扎得人血肉模糊。
“我可以。”苏清涵郑重点头。
岑晞收到了,却并未因此而感动,诺言这东西是最不值钱的,丢到地上也未必有人肯弯腰捡起。
“好,早点休息吧。从明天起,我想看到你的努力。”岑晞扒开苏清涵环抱着她的手,捡起衣服披在身上。
岑晞走了,独留苏清涵孤身一人坐在床上,空气里还有岑晞身上的味道。她浅浅地呼吸,生怕那熟悉的气味溜走。
“怎么你就不相信我呢?”
你是初恋,我也是啊。
苏清涵屈膝,头埋在怀里,被汗水打湿的长发盖住她泪痕满布的脸,瑟缩着。
*
岑晞离开的那晚苏清涵一个人在床上坐了一夜,身上的汗水被风吹干,疲倦的身体便有了冷意。第二日起了烧,苏清涵给公司请假,在公寓里睡了一天。
她是想给岑晞打电话的,但想到她离开时决绝的背影,手机握在掌心,迟迟没有按下去。
好在,苏清瑶及时赶到,看苏清涵苍白着的脸,心疼地问:“怎么不去医院?”
“不想去。”苏清涵有气无力地回她,身体蜷缩在被窝里,背对着苏清瑶。
“岑晞姐姐呢?怎么不叫她来陪你?”苏清瑶掏出手机,说:“我给她打电话。”
“不许打。”苏清涵忽然坐起身制止她,双目猩红,眼圈红肿着。
“怎么了?你们···闹别扭了?”苏清瑶察觉出异样,在床沿坐下,“她,知道你和路婧彤分手的事了吗?”
知道还不如不知道。
苏清涵心想着,木讷地点头。
“知道了还这样对你?”苏清瑶摸不清她俩究竟发生什么事,不过看姐姐的样子很是心jsg疼,半死不活的,哪还有一点生命力?
她伺候苏清涵吃过药后便从公寓离开,赶去学校上课。
等红绿灯的时候,苏清瑶给岑宛打了一通电话,跟她约定了晚上见面的时间。
“要带着琪琪吗?”岑宛小心翼翼地问,她担心苏清瑶不喜欢被孩子打扰。
“当然要带了,她最近表现得那么乖,我还想要给她奖励呢。”苏清瑶感动岑宛的体贴,二人世界固然好,但岑思琪是早在她之前就已经存在的小生命,她不能自私地让岑宛夹在中间为难。
“好,那我下午接她放学后在附近的咖啡厅等你。”岑宛浅浅笑,满心答应。
挂断电话,岑宛便扔下手里的拖把,跑去浴室沐浴洗澡。所谓女为悦己者容,尤其是与苏清瑶在一起后,她越发担心起脸上深一条浅一条的细纹来了。
她为自己眼角的细纹伤神时,苏清瑶便会体贴地亲吻她的眼睛。
下午,岑宛特地提前半个小时到学校等候,低年级的学生家长接孩子向来守时,等她抵达校门口已经堵满了私家车,人头攒动。
“请问,你是岑宛吧?”一个身高一米八的中年男人突然站在岑宛跟前问。他戴着墨镜,皮肤黑黝,满脸横肉,岑宛看了一眼,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你别怕,我是苏清瑶的父亲,有事想找你谈谈,不知你方便吗?”苏诚立尽量控制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人群中,他也担心被误认为是在骚、扰女性。
岑宛警惕性高,又往一旁挪了挪,冷淡道:“不方便。”
她与眼前的男人素未蒙面,对方究竟是不是苏清瑶的父亲不得而知,她怎会轻易被骗?
苏诚立闻言一愣,笑容僵在嘴角边。
还没有多少人敢这么直白地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