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偶然心血来潮时,你也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够促进感情的事情。

  正逢最近艾尔海森被空逮着到分公司上班,朝九晚五,自由时间不像以前那么多。而你刚结束了一个实验,接下来只需要在家里把论文写完,时间相当充裕,于是从早到晚都窝在家里抱着平板看论文,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你觉得最近的生活似乎有些平淡无趣了,为了给生活增添一点色彩,你在网上下单了一件包臀裙,布料轻薄贴身,完美地勾勒了人的身体曲线。

  你等快递到了,拿回来洗了一下,隔天就兴致高昂地踩在艾尔海森回家前的几分钟换好了衣服,然后靠在玄关墙壁上凹姿势。

  于是等艾尔海森一回家,刚踏入玄关,看见的就是手肘靠在墙壁上撑着脑袋扭着腰的你,黑色短裙下你的两条腿暴露在冷空气中,膝盖和白嫩的脚尖微微泛红。

  你自己好像没注意到,维持着这个扭曲得你腰都快撑不住了的姿势,自认为十分风情万种、引诱性强烈地询问自己的爱人:“亲爱的,饭已经做好了,你是想先吃饭、先洗澡,还是——先吃我~?”

  艾尔海森挑了挑眉。他换好鞋朝你走过来,冷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解开黑西装外套,目光始终停滞聚焦在你身上,像是一只逐步靠近猎物的猛兽,有着胜券在握的冷静掌控感。

  你被他看得后背有些发麻,并非是害怕,而是一种兴奋。干脆收好姿势,抬起手张开胳膊,想要等他过来抱住他,然后缠住他。

  结果人走到你面前了,你搂着他的脖颈倒进他怀里,他却一展外套按在了你肩上,手掌握着你的手臂蹭了两下,确定衣服布料果然“薄如蝉翼”,便问:“十二月份的温度穿这么薄的衣服,还不开暖气,是做好了明天去医院的准备吗?”

  你:“……”

  媚眼抛给瞎子看。

  你被他塞回到暖气炉前头烘着冰凉的手脚,穿着还带着他体温的外套,在沙发里缩成一团,大声抱怨道:“你一点也不配合!”

  艾尔海森斜了你一眼:“我是可以配合你,但那建立在你保暖得当的基础上。我可不想明天上班之前还要空出额外的心思来照顾发烧到四十度的家伙。 ”

  你哼哼唧唧半晌,被艾尔海森兜头扔了一件加绒的长外套,还顺带一双袜子。

  你郁闷地脱下西装外套穿上这些东西,毛绒大衣扣子扣到最上头,然后瞅两眼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的艾尔海森,多少有点疑惑:“你不冷吗?外面风那么大,你的外套这么薄,你就相当于只穿了一件毛衣啊。”

  艾尔海森正准备去换居家服,他将两只手搭在毛衣下摆部分,拽住衣角往上拎,衣服摩擦时带起里衣向上撩起,露出线条流畅漂亮的腰腹和形状分明的腹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然而你只怕他冷,干脆伸手帮忙把衣服扯了下来,结结实实地给他拽好。

  艾尔海森把里衣上贴着的暖宝宝撕下来给你看了一眼:“有些东西发明出来是给人用的,不是摆设,何况它也没什么好看的地方。”

  你觉得他这话很嘲讽,像是在说你穿那么一件不知道贴个暖宝宝保暖,冻着不慌吗?

  你:“……”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那种贴身的衣服能贴暖宝宝吗!

  当然吃了饭后,艾尔海森打开了卧室的暖气,随后如你所愿地把你抱进了浴室,在确保环境温度始终适宜的情况下,身体力行地给你演示了一遍他能有多配合。

  配合得太好的后果就是,完事之后你倒头就睡,留艾尔海森一个人收拾了残局。

  隔天早上他起的时候你还没起,等他回来,他就建议你下次再“突发奇想”,记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体素质,要是你把自己搞生病了,那他就得面对一群人的死亡凝视了。那对他太不友好。

  002.

  芙宁娜和芙卡洛斯的学校开办元旦晚会,你照常去看,万万没想到两个人演的是水神死刑的戏码。

  枫丹人通过游戏都知道了自家两位神明的命运和痛苦,在最开始的时候都痛哭流涕过,好不容易才被活生生的神明们安慰好了,结果现在猝不及防被自家神明再一次背刺了,于是一群人坐在观众席里呆若木鸡,满脑袋都是想不明白。

  怎么还反手刀呢?

  你扭头过去看了看那维莱特,舞台晦涩不清的灯光一半明一半暗,选择性地照耀着观众席上的观众。就像是台上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般,台下的观众席仿佛也被分离了。

  那维莱特就坐在灯光虚弱的那边,阴影里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如何,但你想按照他和艾尔海森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习惯,他脸上应该没什么表情,就像是艾尔海森那张始终平静的脸一样,只是静静地看着舞台上喧闹或沉默的场景。

  在那昏暗的半边舞台上,身着简约神装的神明注视着另外半边明亮的舞台。在那儿,身着盛装的神明高声歌唱、万众欢呼,镁光灯落在她身上,将少女美丽的面容着色的灿烂耀眼,她的行为举止浮夸而戏剧,在舞台上搭建的舞台中旋转跳跃,肢体柔软。

  某一瞬她从背对观众的方向旋转过来,微垂的异色瞳孔中流泻出令人怀疑是自己眼花的悲伤和坚定,像大海翻涌拍打时扬起的浪花泡沫,很快又被深沉的海水吞没。

  她站在高高的神明专座上俯视着法庭,与审判官遥遥相望,姿态傲慢,仪态高贵。

  裁决的审判官隐去了被宣判者的名字,仅仅宣布道:“我判处你——有罪。”

  神明的眼睫微不可见的颤动。

  在那座位之前,在那审判官的背后,席地而坐的神明撑着下巴,给出了同样的判断:“有罪。”

  于是审判官说:“根据谕示裁定枢机给出的判决——有罪。”

  有罪或无罪的双人宣判持续着、重复着,两人总是维持着同样的判断,公正之名被审判官贯彻。

  直到有一天神明站在了被审判的位置上,虚幻的嚷嚷声中,看客冷漠,来来去去地路过,海水似乎起伏。

  “有罪。”

  “不,死刑。”

  高高在上的神明啊,她在八音盒里机械地歌唱跳舞。心怀子民的神明啊,她的死亡仅有僭越者可知。

  海水奔腾着覆盖辉煌的歌剧院,覆盖过去五百年的戏剧,覆盖舞台上的演员和背后的操控者,覆盖观赏了这一切的观众。

  在这场盛烈而悲伤的暴雨中,低垂的浓黑色乌云俯视着人间,翻涌而上的海水吞噬了许许多多的情绪,也释放了许许多多的情绪。它掩盖了一场宏大的欺骗,编织了一场举国皆欢的美梦。

  罪人的戏剧谢幕了。此后这个国度全新灿烂,因为最后一名罪人已然获得了应有的审判。

  台上的双生子面对面跳着单人舞,哀伤的曲调流淌着,歌词诉说着挣扎与疑惑,似乎在问芙宁娜,又似乎在问芙卡洛斯。

  底下听取哭声一片。

  你抬头看看大礼堂的天花板,叹了口气道:“假如那维莱特仍然具备一难过就下雨的能力……那外面现在应该下暴雨了吧。”

  虽然是活着的两位神明反复插刀……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她们根本不知道她们活着啊!

  也太可恶了!

  是谁想出来的法子,你敢相信这场演出过后,这个点子的提出人会被怒欧一顿。

  歌曲尾声结束,神明低首阖眸,两束聚光灯蓦然熄灭了一盏,只留下盛装的芙宁娜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幕布遮掩她的身影。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骂骂咧咧了,大家说着虽然演得很好,就和真的一样,但是正是因为演得很好,所以想要把演员和编剧揍一顿。

  但就在这十秒钟的喧闹之后,舞台幕布又重新被拉开了。

  穿着现代装的芙宁娜背着书包站在路灯下打着游戏,深渊差一颗星满星,她看着手机上的战绩结果气得直跺脚,哀嚎道:“就差两秒钟!可恶啊!!又要再开一把!”

  远处有人小跑过来,轻声喊道:“芙宁娜——”

  “芙卡洛斯,你终于来了!”芙宁娜把手机塞到她手里,满脸严肃,“我的幸福未来就靠你了!两秒钟!只要你拿下这两秒钟!”

  “啊?”芙卡洛斯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战绩,没忍住笑,“好好,我知道了。会帮你打满的。”

  她把手机放进兜里,拉过芙宁娜的手往前跑去,有些苦恼地侧头说道:“距离和那维莱特他们约定的时间只剩下十分钟了,从这里跑过去就要八分钟,所以我们得快一点了。”

  “迟到一两分钟也不要紧的吧?”

  “会被温迪他们惩罚的!你想被蛋糕涂脸吗?”

  “咦!那还是快点吧。我的妆容和发型可不能乱!”

  到这里,才是真正的谢幕。

  观众的四十米大刀又收了回去,转为热情激烈的鼓掌。

  逐渐亮起来的灯光里,你看见那维莱特浅淡温和地笑了一下,龙类冰冷的瞳孔中也透露出些许人的温暖,像是凛冬积雪融化时,努力从地下冒出头的新绿。

  003.

  “这是谁的想法?”你问道。

  “与其说是个人的想法……倒不如说,是所有人的想法。”芙卡洛斯解释道,“起因是有人和夏洛蒂说,我和芙宁娜很适合扮演水神,而她想要看到一场完美圆满的戏剧,所以恳请夏洛蒂说服我们去对剧本进行改编,让水神迎来一个好的结局。但我们并不想粉饰什么,这个故事并不是一个悲剧,相反,在那种背景下,我认为它已经做到了最完美的程度,没什么好改的了。”

  “所以我们只是把我们的生活搬了上去啦,”芙宁娜两只手搭在腰上,歪了歪头,说,“至少能让那些喜爱我们的人知道,或者相信,在另外的一个世界,有一个所有人都存在的美好生活。那些悲欢离合就像是一场真正的戏剧,而我们,其实一直过着无比平淡的生活。”

  芙卡洛斯点了点头:“而且,本身是说,既然已经做了水神的,那要不就把其他神明的一起做了吧。不然显得偏颇。但是后来发现这个方法不太靠谱,因为大众心中最适合扮演温迪的温迪已经读大学去了,且没有人能演的出钟离先生、女皇、火神的那种气质,更别说要到去哪里找一个小草神的小演员。既然没办法做到最好,那还不如不做,所以最后你们只看到了《神罪》。”

  “那挺好的,”你面无表情,“只要被刀一次。”

  芙宁娜笑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去看舞台上的下一场演出,说:“那不过是一场戏而已。真实的我们,不是存在在这里吗?”

  存在于这里,仅仅是过着平淡、普通的生活。他们都会像正常人一样烦恼、快乐、长大、死去,于安详与美满中,对世界说我爱你,再见。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