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花被丁芽放在了小圆桌上。
舒池打车送她到家, 只是在小区门口陪丁芽吃了个晚饭,也没跟丁芽回家。
丁芽等了好久,也没听到舒池说一句我喜欢你。
她有点赌气, 回去之后也没给舒池发消息。
也没有像那天收到苏定昏的花那样, 拍照发朋友圈。但洗澡的时候丁芽还是反复想起那个吻,变得特别清醒。
大半夜丁芽拿着手机打开舒池的空间,刷新留言板, 发现舒池半个小时前更新了——
为什么我都见到她了还这么想她?
好笨啊, 因为你已经喜欢我了。
丁芽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又往下拉,舒池的留言板她还没看完。
感觉像在看一本连载的小说, 只不过她是从结局看。
乍看像是换了个人,但对丁芽来说, 压根没差。
这个人的世界, 好像只有我一个。
丁芽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第二天她被手机的震动吵醒。
周六是舒池的生日,丁芽原本打算下午去拿蛋糕, 然后去井羽绮给的地址找舒池, 没想到舒池提前回来了不说还先找上了她。
是舒池的电话。
丁芽眯着眼, 发现还有个未接电话。
舒池在七点给她发过一个短消息, 八点还有一个未接。
这个电话,丁芽又没接到。
好在下一秒舒池又打过来了。
丁芽带着困顿地喂了一声,舒池的声音夹杂着雨声。
下雨了吗?
丁芽去掀开床边的窗帘, 雨打在玻璃上, 外面雾蒙蒙的。
“丁芽, 打扰你睡觉了,对不起。”
舒池的声音有点轻, 也可能是雨有点大。
她在外面么?
丁芽打了个哈欠:“没关系。”
那边的女人说:“两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我想见你。”
丁芽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猛地跳下床,去阳台看了看。
楼下果然有一个撑着伞的身影,伞是透明的,以舒池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买伞,大概是她出发后才下起雨,在路边买的。
小区门口的小超市卖的伞就有这种吧?
最便宜的那种。
丁芽住得很高,这个时候往下看,根本看不到什么,对方还在电话里继续说:“我喜欢你。”
雨又下大了。
舒池还在说话:“可以做我的女朋……”
丁芽大喊一声等等。
阳台是封闭的,丁芽没有开窗,舒池也没听到她的声音。
她真的住嘴了。
丁芽深吸一口气:“你等我一下。”
舒池说了声好。
丁芽也没来得及换衣服,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拖鞋是室内拖鞋。
还半天等不到电梯,不知道为什么就停在十七层。
丁芽只能走楼梯,她这人不爱运动,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体育课和跑步。
也不会想要健身,要让她动一动,可能也是一些趣味游戏。
沈穆就不止一次羡慕过丁芽的体质,不像她不运动就会爆肥。
丁芽跑得气喘吁吁,喉咙都特别难受。
单元门是锁的,需要电子卡或者楼上某一户开门。
不过要是碰到人,让人帮你开一下也可以,毕竟这里租户也比较多。
舒池这个笨蛋,就不会让人带她进来吗?
丁芽在心里骂了好几句,这家伙还站在一边淋雨,还好是会撑伞的。
丁芽斥巨资租的公寓绿化很好,舒池站在楼下,盯着草丛里的一个音箱看。
有点像小学操场的那种音箱……
她想。
不过是丁芽的话,肯定觉得很平常吧……
舒池等了两个小时,撑着伞干巴巴地站着好像也无聊,脑子里的思绪乱飞,想到以前,又想到以后。
我的以后,如果有丁芽就好……
“舒池!”
单元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粉色的睡衣的小个子冲出来。
玻璃门砰的一声又弹了回去,丁芽像一只毛茸茸的兔子,被短暂地撒了几滴雨,撞进了伞下舒池的世界。
舒池后退了几步后愕然地低头。
丁芽已经跳到了她的身上,她两条腿盘着舒池的腰,像是一直扒拉着树不肯下来的无尾熊。
偏偏丁芽长得可爱又骄纵,蹙眉噘嘴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做作,只想摸一摸那动人的双眼,和颤抖的睫毛。
舒池的伞还没掉,她一只手托着丁芽的屁股,有点无措,“你怎么……”
丁芽咬了她一口,咬在对方不围围巾的脖子,惹得舒池吃痛地嘶了一声。
嚣张的清甜女声钻进舒池的耳里,定要抱着她:“你是傻子吗?”
舒池摇头:“我不是。”
丁芽抱得很紧,声音裹着雨声也难掩抱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住在几楼,起码要进来啊。”
舒池:“我没门禁卡。”
丁芽深吸一口气,大声说:“你不会让别人开啊,直接点我的门牌我也能听到啊。”
舒池却说:“你在睡觉。”
丁芽哼了一声:“你也知道我在睡觉,还给我打了两个电话。”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一刻的感受,除了这个人好笨以外还有种很新鲜的心疼。
她不忍心看。
明明之前最喜欢欺负舒池了。
喜欢调戏她,看她无措,看她拒绝又很难拒绝的样子。
明明一切都按照丁芽的预设走,她却低估了自己的心动值。
不仅仅是想要得到,她甚至有一种我想要跟这个人一辈子在一起感觉。
好没出息啊,这是最没出息的想法了。
少女时期的丁芽看完爆款言情小说是这么想的 。
可是已经走到二十八岁的丁芽没当年自己预期的那样,长成一个艳光四射的熟女。
她依然会被认成学生,也有人喜欢,偏偏浪漫的情节在日常生活出现也就那样。
送花不会让她心动,嘘寒问暖不会让她心动,一掷千金也不会让她心动。
她忘了动心向来对人不对事。
对一个人的动心,那她无论做什么,都能让自己狠狠心动。
这个时候丁芽想:完蛋了,如果这场游戏,我输得一塌糊涂。
舒池明明是劣势,她甚至没有上帝视角,也没有回忆buff,甚至没有未卜先知。
偏偏她比我认真,只会衬得我卑劣、无耻和人渣。
女人的声音还是那么普通,“对不起。”
不过舒池撑着伞身上挂个人好像也不吃力。
雨落在伞上的声音格外清脆,丁芽闻到了舒池身上的味道,她下意识地问:“你用的什么留香珠?还是香水?之前感觉不是这样的。”
舒池还没反应过来:“嗯?”
丁芽:“算了,你要上来吗?”
她刚要从舒池身上下来,拖鞋就率先一步掉在地上。
毛绒拖鞋的斜面脏了,还是倒扣掉的,丁芽看得心痛不已。
舒池看了一眼,说:“再给你买。”
丁芽却惊叫一声:“我忘记带门禁卡了。”
这下完蛋。
丁芽深吸一口气,又很痛苦地发现自己也没带手机,这么急匆匆地下楼,只把自己带下来了。
她呼吸都变得急促,自己把自己气到了,舒池却笑开了。
舒池平时就算笑也笑得很不张扬,灿烂这两个字似乎跟她从来不沾边。
要是扯扯嘴角,还会有点像反派那种阴森森的风味,连一向会专业假笑的井羽绮都很无语。
这个笑显然接近开怀,笑起来的时候神采飞扬,即便外面还在下雨,即便舒池还撑着一把还在淌水的透明伞。
即便她的裤脚都被雨水打湿,却依然让人感受到了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连那道疤都仿佛成了一张虚拟的贴纸,是耍酷的一个元素,仿佛撕下来,她是阳光款。
如此与众不同,又分外迷人。
丁芽羞恼地瞪了她一眼,“现在怎么办啊。”
舒池想了想,雨伞又往丁芽那边靠了靠,说:“去我家?”
她盯着门好几秒就得出这个结论。
丁芽头发乱糟糟,脸也没洗,她甚至还有点冻脖子,外面乱风吹雨,吹得她又困又冷。
“不要!”丁芽还是一个挺有包袱的人,她又想到家里不止她一个活物,提醒舒池:“狗狗还没吃早饭呢。”
丁芽新买的狗窝非常豪华,云宝喜欢得很。
这小土狗饭量大还爱玩,爪子踩在地板上,吵得丁芽半夜都要起来数落她。
小朋友就是这样精力旺盛。
舒池瞥见丁芽缩脖子的动作,刚想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小丁你怎么在外面啊?”
那人刚买菜回来,看上去大包小包的,丁芽打了声招呼,叫了声江姐。
又跟舒池说:“我对门的姐姐。”
舒池乖巧地说了句你好。
她个子高还穿的长靴,衣品无限接近利落,就是脸有点不好惹,结合气质很容易让人想到道上的。
这让拎着菜的女人有点意外,毕竟她没怎么见过丁芽带人回来,好像也就是刚搬进来那阵来了人,都是几个结伴的。
心想:怎么看都不像是小丁的会交的朋友啊。
舒池抱着丁芽看起来毫不费力,但丁芽露着穿着袜子的脚看上去实在是惹人发笑,女人说:“我来开吧。”
三个人一起上了电梯,丁芽还帮对方拎了一个袋子。
舒池本来想帮忙,被丁芽按回去了。
丁芽说:“元旦的时候云宝就放江姐那了,她家有只小鹿狗。”
舒池又说了句谢谢。
丁芽忍住想踩她的欲望,面对对门邻居疑惑的眼神,解释了一句——
“狗是她送我的。”
对方噢了一声,目光又在丁芽和舒池身上流连了片刻。
等到丁芽关上自家的门,她才松了一口气,她火速把自己脏了的拖鞋换了,又从鞋柜把上次舒池来穿过的拖鞋给她。
小狗听到动静汪了好几声,警觉地从狗窝里窜出来,又逼近在换鞋的舒池,试探了一下,最后咬上了舒池的裤脚。
丁芽笑着说:“估计不认识你了。”
舒池也不介意小狗咬自己的裤脚,她好像对什么都有一种无限的包容,接近慈悲,很容易让人上瘾,她说:“应该的,狗都这样。”
丁芽突然觉得小狗还是太不懂事了,叹了口气说:“我还以为能记住味呢。”
她把拖鞋扔到垃圾桶,目光又落到舒池身上,对方没管像是挂在她腿上的小狗,看了一眼上次没怎么观察的一居室。
这种公寓一向是拎包入住,风格比较统一,床也是榻榻米的。
这个家被丁芽布置得特别温馨,还有些时下热门室内单品。
饶是舒池已经放下曾经网恋老婆,但她在看到丁芽展示里的玩偶娃娃,还是无可避免地想到从前。
[豆芽]:等以后我自己有家了,我一定要有个展柜,摆满我喜欢的东西。
[豆芽]:我夹娃娃总是失败,以后赚大钱就自己买,谁来我家都能看到。
丁芽放完拖鞋洗了个手得意洋洋地对舒池说:“怎么样,我这里面的娃娃衣服都是我做的哦。”
除了棉花的还有树脂的,因为公司也有同事喜欢这些,舒池偶尔听过很烧钱。
但是丁芽喜欢,又觉得再正常不过。
丁芽毕竟家境不错,那豆芽呢。
她们真的好像,舒池闭了闭眼,又抛开这种念头。
她警告自己不能再去想别的,都过去了,她现在有了重新要开始的人。
丁芽大清早被电话叫醒,收获了表白和拥抱,很是兴奋,这才反应过来根本没洗脸,对舒池说:“我先去洗个脸啊,你坐会。”
“要喝水自己烧,反正这就这么大。”
丁芽很随意,也没像上次那么客气。
茶几上昨晚那束花还放着,丁芽不仅没拆,还贴了一张便利贴——
舒池送的[爱心].
小狗努力地爬沙发,被舒池拎了上来。
小东西被狠狠地摸服了,丁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人一狗异常和谐。
人在看花,狗趴在舒池怀里,眯着眼。
丁芽走过来,问:“你早饭吃了……欸?”
舒池递过来一张便利贴,是她昨天贴那张便利贴。
上面有舒池补的一句。
这人的字实在太丑,丁芽一开始还没认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可??可以做我……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说狗爬都是抬举了,不过法律也没规定电商老板也一定要字写得好看,但你这差得也太多了,难怪只想干体力活啊。
丁芽还沉浸在震撼里,没想到舒池郑重地点头——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