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房间里还挂着一副迪卢克高价买回来的白垩署名的画作。

  虽然画的内容有些随心所欲,但仍然能从中参悟出炼金术的真谛,画作中只是画了一个正在潜心研究的研究员背影,却能带给人与纯粹知识交融的奇妙经历。另外,迪卢克在交给他这幅画的时候,再三叮嘱不允许倒卖。

  法瑞尔照做。

  却没想到这次为他作画像的人居然会是白垩真身,他一下从桌子前站了起来,决定跟这位传闻中的炼金术天才握个手。

  但很遗憾的是,阿贝多神情淡淡地,像是不善交际,两个人的手掌一触即分,法瑞尔感受到他手掌的温度要比自己低上一些。

  “我已经画好了。”阿贝多将手中的画板递了上来,法瑞尔接过端详,发现一个栩栩如生的多托雷竟然跃然于纸上。

  阿贝多神色平静,彷佛法瑞尔惊讶的表情于他不过是感受到呼吸一般正常,“仔细比对一下,和你说的那个人有没有出入。”

  “没有一点出入,而且——”还把多托雷那半截下巴画了出来,这种诡异的感觉,让法瑞尔没忍住笑了笑,阿贝多对学术的严谨态度延续到了作画上。

  “让我看看。”丽莎轻飘飘地走过来,法瑞尔赶忙将画作递了过去,“这不就是,啊,原来是这样。”

  丽莎唇角永远含着一抹笑,法瑞尔看向丽莎,发现这位图书管理员,对这件事情的态度竟然玩味多于惊讶,看来是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心理预期。

  “看来事情已经明了了,另外,那枚夜枭的飞镖不知道出自哪里,还需要进一步跟进。”中途加入对话的琴冷静地将事情布置下去,“克洛伯死了,这对于我们而言并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消息。与至冬国的关系问题亟待解决,一会通知下去,晚上要开骑士会议。”

  冷静且有条不紊地布置完一切后,这位传闻中的蒲公英骑士才转过头来看向法瑞尔,“在这件事情中,你是绝对的受害者,但外界对你来说未免还有些危险,如果不介意的话,骑士团的人会保护你的。”

  法瑞尔点点头,听到琴继续说,“所布置的事情一定要完成,还有风花节,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法瑞尔看着琴,突然想起,迪卢克对琴的评价——她容易被一些小事所羁绊,事事都要思考在内,这样也许会让人的精力分散,却又能让整个骑士团更具凝聚力。

  总之利弊参半,法瑞尔也不好评价这件事,只能被动地向前走。

  “对了。”琴冷静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如同蒲公英一般轻柔,“至冬使节团因为这件事情要提前离开,我们会派侦察骑士保护你的。”

  她手指指向门口,那里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穿着干净利索的侦察服装,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此刻的她正站在门口摇晃着身体,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头顶那枚巨大的红色蝴蝶结随风摇摆,看起来颇为青春,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她的头上还带着飞行用的护目镜。

  “安柏……”

  “我在!琴团长。”

  少女连蹦带跳地从门口转身进来,还十分有礼貌地顺手将门关上,她笑得眉眼弯弯的脸上绽放出热情,如同一团巨大的火球,让本还手脚有些发冷的法瑞尔一下感受到了暖意。

  “保护好这位先生,这就是你近期的任务了。”

  法瑞尔这才分辨出来,这位就是蒙德城闻名遐迩的飞行冠军,当下摆手道,“这个就不必——”

  谁知,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安柏笑着打断了,“好的,保证完成这个任务。”接着转过头,对法瑞尔点了点头,“交给我吧,法瑞尔先生。”

  法瑞尔错愕,他其实和不少骑士都打过交道,那些人大多数都热衷于保护蒙德不受侵害,而下意识避开一些日常小事。对于这些荣誉骑士来说,未免太大材小用。

  他本以为安柏会果断拒绝的,没想到,居然答应了。、

  法瑞尔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从身侧摸出一个摩拉袋,花纹精美,袋子的左下方绣着一个很小的葡萄藤标志,“我付给你钱。”

  没有免费的午餐,换而言之,也没有免费的劳动力付出,任何东西都需要靠摩拉来衡量,他下意识这么认为,并真的遵从内心的潜意识,数出一定数目的摩拉,递到了安柏的手里。

  安柏对此表示,完全没必要,“哈哈,法瑞尔先生,不需要缴纳摩拉的,保护你是我分内的事情。”

  说着,她很有分寸地将摩拉交还给了法瑞尔,冰冷的摩拉被放入掌心,法瑞尔微微睁大了双眼,不要钱吗?

  他觉得这种价值观有些奇怪,难道完成任务不就是为了摩拉吗?但看着安柏笑意盈盈的脸,他突然又说不出什么了,只好将摩拉尽数放进自己的钱袋之中。

  手指拨弄钱袋时发出叮铃的摩拉撞击声,法瑞尔的手指莫名被什么东西冰了一下,如果摩拉币残存着他的体温,那他现在触碰到的东西,就是一块难以融化的寒冰。

  他将钱袋倒转,袋子中的全部摩拉币都倒在手心上,而后,一枚圆形的,血红色的晶石滚落在他的面前。

  “邪眼?”

  “邪眼!”

  当琴不顾风度地从自己手心取走邪眼的时候,法瑞尔突然就明白了这个东西的可怕程度。

  是什么时候,到自己的口袋里的。

  而且如此隐秘。

  他平日里节俭的过分,如果不是遇到安柏,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掏出这么多摩拉,在漫长时间中的拿取和填补之中,这东西就会深藏于钱袋之中,并一直伴随着自己一辈子。

  法瑞尔的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将今天所经历的一切一一闪过。

  难道是那个时候,法瑞尔想到,多托雷临走之前,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腰际,难道是那个时候!

  他恍然大悟,视线重新回到琴手中的邪眼身上,这东西越看越眼熟,好像安东尼也有一枚,对了,克利普斯死之前,手中紧握着的也是这个东西。

  这东西到底是从何而来,他现在大概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答案,大概率是多托雷研发出的。

  法瑞尔是真的被吓到了,嘴唇颤抖着指了指邪眼,“这东西,是那个袭击我们的人给我的。”

  虱子多了不咬,法瑞尔决定给多托雷的恶劣行径加把火,至于那个神秘人,随他去吧,反正他好像也没有想要伤人,“看起来这可不是个好东西,研发这个东西的人也不像是个好人!”

  说完这些,法瑞尔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满胸腔的浊气都被吐了出去,简直畅快的不得了。

  话说回来,多托雷这个主顾还真是坏到家了,法瑞尔在心里反复唾骂了他几句,才听到丽莎赞同道,“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放入邪眼,确实是多托雷的惯用手法。因为这东西,我们和至冬的关系濒临冰点,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人体实验这种事——”

  说到这里,她噤声,也许是觉得自己失言,“总之,这枚邪眼也留下吧。安柏,麻烦你了。”

  “好的,丽莎女士。”安柏拍了拍法瑞尔的肩膀,“别担心,法瑞尔先生,骑士团会保护你的,下面就跟我的走吧,是时候把你送回去了。”

  琴难得语气轻快,“迪卢克可是等了很久了,快送回去吧。”

  而后琴和丽莎相视一笑,法瑞尔不明所以,“迪卢克老爷还真是关心下属。”

  ·

  为了表示尊敬,法瑞尔等着丽莎和琴离开后,才离开了图书馆。

  站在图书馆的门口,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来的并不是所谓的询问室,这也表明了西风骑士团的态度,在琴的带领下,西风骑士团的办事风格几乎和以前迥异,只是偶尔还是会出现令人诟病的行为。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式了,看着面前的红木大门,法瑞尔转身对安柏说,“我们出发吧。”

  “且慢。”

  一道算不上多急切的呼唤从阴影之中传出,法瑞尔止住脚步,发现自阴影中走出的,竟然是刚才就离开的阿贝多。

  阿贝多先躬身行了一礼,这个礼节动作在他做来,简直流畅如行云流水,分毫不差的躬身角度,仿佛是设定好的程序那般精密。

  礼毕,法瑞尔还沉浸在这完美的一躬身之中,无法自拔。

  简直是太完美了,他下意识地想,但嘴上却说,“有什么事吗?阿贝多先生。”

  “法瑞尔,你的名字,是法瑞尔对吧。”阿贝多说话语速偏慢,带着一字一顿的节奏感,“你……”

  “怎么了,阿贝多先生。”

  阿贝多的神情淡漠,表情没有变化,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你很特别。”

  “啊?”

  法瑞尔被这句话惊住,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是该谢谢阿贝多的慧眼识人,还是其他什么,在他犹豫的时候,阿贝多再度说道,“希望有机会可以研究你。”

  说完,他轻轻一颔首,似乎在肯定自己的这句话。

  法瑞尔觉得这句话荒谬又认真,他一个普通人有什么好被研究的,但当着阿贝多的面,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说,“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能在实验上帮到你,那实在是我的荣幸。”

  “我的意思是,希望法瑞尔先生作为实验体来帮我完成最近的实验。”阿贝多纠正,“法瑞尔先生认为呢?”

  学术分子的邀请往往直白而诚恳,法瑞尔向后退了一步,决定还是拒绝,“可晨曦酒庄那边事务繁多,恐怕是不能随叫随到。”

  “不必担心,我这段时间一直在雪山做研究,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他定定地看着法瑞尔,阿贝多不想错过这么一个完美的研究对象。刚才,他就不受控制地被法瑞尔所吸引,现在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他想抓住这个机会。

  还真是奇怪,法瑞尔明明看起来和他有些同质,却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特殊之处。

  甚至,他看向法瑞尔因为呼吸而上下起伏的胸口,法瑞尔甚至拥有了心脏和人类的五感。阿贝多忍不住想,这样的人偶,在低温环境下会有什么不同吗?

  或者是,高温环境下,总之他一定要邀请法瑞尔来帮自己完成这个实验。

  阿贝多一挥手,一只金色的机械蝴蝶从他的袖底翻飞出来,这金色的蝴蝶轻展蝶翼,看起来轻盈又脆弱,法瑞尔不得不捧起双手接住它。

  可在入手的一瞬间,那蝴蝶便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片,是名片之类的东西,这让法瑞尔惊奇了一下。

  阿贝多道,“这是我的名片,你收好,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

  说完这些,他冲着安柏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就转身走了。看着仍然愣在原地的法瑞尔,安柏笑着说,“我们走吧?但是法瑞尔先生最好不要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