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对嘴——唔”
听见时岁激动之下的口误,派蒙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一边惊呼着一边想要朝着两人飞过来,似乎想要听得更仔细些,却被荧一把拉了回去,顺便还捂住了派蒙的嘴巴。
尽管荧眼疾手快,但派蒙的声音还是引得时岁看了过去。
担心散兵后悔,他的手还牢牢抓着对方的胳膊,明亮的眼眸看向散兵:“等下再和你计较。”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转向了荧和派蒙。
感受到时岁突然移来的视线,荧顿时弯了弯眼睛,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手紧紧捂着派蒙的嘴巴,试图将刚才对方说出的话掩盖。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什么都没听见。”荧如此说道。
她的神情诚恳,看上去似乎十分真诚。
“对对对,旅行者说得对,我们什么都没听见。”派蒙从荧的手中挣扎着“逃”出来,也随声附和。
时岁虽然并不相信两人口中的话,却并没有在此时反驳,而是转头看向了纳西妲,语气中带着请求:“纳西妲。”
“嗯?”纳西妲疑惑地看向时岁,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关于萨奇因的实验笔记,派蒙和旅行者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想要你帮忙解答,拜托你替她们解惑。”时岁随意便扯出一个理由来。
“啊,是这样吗?”纳西妲听到这个请求,忍不住朝着旅行者和派蒙看去,却并没有从两人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时岁的手中还拿着那本旧笔记。
感受到纳西妲的动作,时岁握着旧笔记的手一顿,飞快地将其塞到了纳西妲的怀中。
看着纳西妲一脸迷茫却下意识地接过萨奇因的笔记,时岁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旅行者和派蒙向来很关心这类可能会威胁生灵安全的事情,也对知识充满了探索精神。”
“哼哼哼,没错!我和旅行者是这样的!”派蒙下意识挺直了胸膛,双手叉腰,露出一副得意的模样。
她和旅行者就是这么厉害没错了!
“派蒙……”荧看着派蒙骄傲的模样,忍不住扶额叹息,时岁这样说,肯定是后面还有话啊。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将目光放在散兵的身上。
对方此刻正乖乖被时岁拉住胳膊,就算察觉到了荧的视线,却也只是微微扶了扶斗笠,将他的神情完全遮掩在宽大的帽檐下,叫人看不真切。
呃,其实也不必去想时岁后面还有什么话没说了,对方的意图已经展示得很明白,不过就是想要一个和散兵的独处环境罢了。
“是这样的!”
那厢,时岁和纳西妲的对话还在继续,“她们很想从你这里知道答案。”
“好哦。”纳西妲抱着旧笔记,笑着点了点头。
“正好笔记我也大致浏览过了,之后的事情,还请纳西妲来处理吧。”时岁听见纳西妲应下,很是不客气地接着道。
“嗯嗯,我也是这个打算。”纳西妲歪着头看向时岁,又将目光放在了散兵的身上,嘴巴却仍和时岁说话,“如果你以后觉得需要继续这个研究,可以来我这里将这本笔记拿走。”
“这不应该由我来决定。”听出了纳西妲的意思,时岁委婉地拒绝道,“阿帽现在已经够忙碌了。”
时岁虽然嘴上说着不应该由他做决定,可仍然隐隐透露出拒绝的态度。
他的态度并不算明显,但也不隐晦,至少连纳西妲也看了出来。
纳西妲伸手轻轻抵着下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虽然已经将意思表达得足够清楚,但此刻在场的几人都没有主动做出想要离开的动作,气氛瞬间尴尬起来。
“那我们……”
就在时岁想要开口的时候,荧环视周围,主动道:“纳西妲,我们还没去过萨奇因的实验室,说不定有什么漏下的东西。我和派蒙并不解这个研究,麻烦你来看看。”
“还有时岁刚才说的问题,我们确实想要询问。”
纳西妲轻轻点头,跟随两人离开了这里。
“呼呼——”
看到三人离开的背影,时岁总算松了口气,他拉着散兵的手也微微放松,却仍是不愿意松开。
“就算她们在也没什么。”散兵低声道。
知道他过往的人并不多,但很凑巧,刚才离开的三人都知道。
不管是纳西妲还是旅行者派蒙,对于他的过往都清清楚楚。
况且,本就是发生过的事,被知道也没什么的,只是……他很在意时岁的看法。
想到这里,散兵的眸色一暗,哪怕已经翻来覆去被思虑摆弄到近乎麻木,可一面对时岁,复杂的情绪又开始蠢蠢欲动。
胳膊上的手突然紧了紧,这让散兵立刻从思绪中回神。
他抬头朝着手的主人看去,正好看见时岁略带无奈地叹息。
“还真是不能对你放松一点啊。”时岁直视着散兵的眼睛,看着对方局促紧张的瞳孔,蓦然又笑了出来,“所以我不敢放开拉住你的手,在说清楚之前,暂且维持这个姿势吧。”
“我不会中途反悔的。”散兵的语气很郑重。
本就是反复思量之后,又带着一丝冲动才来的,自然不会中途反悔。
看着时岁仍不敢完全放松的样子,他忍不住在心中叹息,又隐隐为时岁对自己的重视感到欢喜。
“那你是想让我放开?”时岁故意道。
“……”
散兵沉默着没有说话,瞧上去倒是不动声色,看不出内里的波涛汹涌。
“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让我们来好好谈谈。”时岁仿佛在此刻认清了自己作为老师的责任,主动引入话题。
他环顾四周,这实在算不上一个很好的谈话地点,其他的便不说了,就连能坐的地方也不过是刚才艾尔海森留下的椅子,还只有一张。
如果可以,他更想和散兵在一个温馨的地方谈话,哪怕是刚才和纳西妲说的咖啡馆也行,至少……
时岁的目光移到了散兵的脸上,那里还残留着几分拘谨。
“嗯?!”散兵却在此刻想起了时岁方才的口误,目光在时岁的唇上游移,倒是缓解了复杂的心绪。
“?你不会真想和我嘴对嘴说吧?”时岁看见散兵的动作,忍不住轻笑出声,“刚才真的口误了。”
这样直截了当地将口误说出,时岁反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了,倒是散兵……仿佛被谁踩了一脚,顿时着急忙慌道:“我没有!”
“知道哈哈哈,嘴对嘴根本说不了话。”时岁哈哈大笑,俨然是将此当做了笑话。
“……嗯。”散兵沉默了会儿,这才低低地应了一声,而后反复是在肯定自己的话,又像是在肯定时岁,沉闷道,“你说得对。”
“现在想好要和我说什么的吗?比如派蒙和旅行者为什么对你态度奇怪?”
说什么呢?
听见时岁的问话,散兵仔细回想着那些早已经想要告诉对方的事情,却又在此刻难以说出口。
他嘴巴张张合合,欲言又止,试图吐露心声,可一句话也说不出。
诚如时岁方才所言,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谈话地点。
看到散兵的动作,时岁默默等待着,等待着对方即将出口的话。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
时岁盯着墙角破土而出的蔓草,原本还在根系的蚂蚁现在已经爬上了叶尖,但他始终没有出声,知道耳边传来对方开口的声音。
“我曾在至冬生活过。”散兵的声音很轻,仿佛担心惊扰到时岁一般,“曾经是愚人众的一员。”
他最终还是优先选择了时岁提出的问题。
“啊……这个嘛。”时岁忍不住看向散兵,心中有些将信将疑。
倒不是他觉得对方是在骗他,更不是他被蒙蔽了双眼,是对方的身上实在看不出有多少愚人众的痕迹。
尽管他在璃月的时候,也接触过愚人众的普通成员,但怎么说呢,阿帽这么厉害的人,不管去哪里都不可能普通啊!
不过说到“愚人众”,平心而论,时岁对于愚人众的观感很复杂。
他在璃月的那段时期,刚好经历了愚人众和璃月七星的合作期和合作破裂期,一回到须弥,又听说了愚人众对须弥做出的事情,只能说,派蒙和旅行者最开始对阿帽生出的警惕实在不难理解。
“我说派蒙和旅行者怎么对你态度怪怪的。”时岁若有所思道,“那你现在帮纳西妲做事,应该算是弃暗投明?”
“只是互相利用。”散兵轻啧一声,一点也不想让时岁将他往好处想。
“小吉祥草王要我帮她做事,而我只是想要借此赎罪。”散兵语气中带着对“好人”的不屑,最后还不忘添上一句,“别把我想得太好。”到了最后,徒余失望。
“可是坏人是不会想要赎罪的啊。”时岁轻叹道。
而且,散兵和纳西妲的相处也绝对不只是互相利用那么简单。
但目前显然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他清楚散兵是绝对不肯承认的。
“我……”
“那你对愚人……啊不是,我是说对至冬国应该很了解吧?”不等散兵说完,时岁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散兵抬头朝着时岁看去,只看见时岁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还算解。”他一时摸不准时岁的目的,但感受到对方不曾放松的手,还是点了点头。
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被外派,不是去深渊就是去其他国度,但也算是在至冬生活过一段时间。
哪怕很多东西没有切身体验,但看到愚人众内部的资料,还是能说出个大概的。
尤其是风土人情,只要过去生活过,实在不难复述。
倒是时岁最为关心的美食……他大概只能说出愚人众宴会上的食物。
“很好。”时岁忍不住满意点头,“须弥对愚人众的资料并不多,就连璃月也是在和愚人众合作层岩巨渊的项目之后才更新了资料,既然你在愚人众有过工作经验,那你写几篇论文吧。”???
“……论文?”散兵面色复杂地看向时岁。
“对啊!”面对散兵的疑惑,时岁十分肯定,“艾尔海森离职之后,我们现在这个项目还得交接什么的,可麻烦了,你把愚人众相关的论文写出来,说不定我们能提前把这套房子申请下来。”
唉,也是他之前懒惰太久了,原先的学术成果也全都换成了资源,要不然现在的重担也不至于压在阿帽的肩上。
“能不能提前申请到这套房子就靠你了。”
看到时岁郑重其事的模样,散兵突然感觉自己的肩上沉重了许多。
“对了,别写太多愚人众机密的内容,万一引起愚人众的注意就糟糕了。”时岁拍了拍脑袋,又叮嘱道,“还有哦,能分两次写的东西就千万不要一次性写完。”
“这也是为了不引起愚人众的注意?”听着时岁叮嘱的内容越来越不对劲,散兵忍不住开口道。
“不是。”时岁望着远处,语带沧桑,“这是为了多凑两篇学术成果。”房子也能早一点申请下来。
没想到他曾经以为用不上并且不屑用上的“劣性知识”,却在此刻被他传授给了自己的学生。
真是,命运弄人啊。
“……”散兵沉默了半刻,点头应下。
“对了!”
“什么?”听到这熟悉的开头,散兵以为时岁还有什么凑学术成果的方法,但时岁接下来的话,却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你还去过其他国家吗?”时岁一脸期待地看向散兵,明显想要再挖出几篇学术成果来。
时岁隐藏着的意思实在叫散兵难以忽略。
他叹了口气,如实答道:“去过,我还去过蒙德,稻妻,璃月。”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犹犹豫豫很是没有必要。
“等等,稻妻?”时岁突然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国度,“我突然想起你写过关于踏鞴砂的论文,还没申请学术资源吧?”
差点忘记了这个。
“嗯,还没有。”散兵点了点头,已经猜到时岁接下去要说些什么了,“我明天就申请。”
“嘿!这下说不定够了,再加上我的……”时岁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能换的资源,面露喜色,“绰绰有余!”
“嗯。”看到时岁面上的喜色,散兵也露出淡淡的笑意。
“这些都是你在愚人众工作的时候去的吗?”时岁面露好奇。
果然哪里的工作都一样,没有个清闲的时候,不是要往这里跑,就得往那里跑。
不过,据他从璃月城内驻扎的愚人众那里所了解,愚人众的工资还是很高的。
要是再清闲一点,责任心没那么强,完全可以当做公费旅游。
只可惜,阿帽的责任心绝对不允许他这样做。
想到这里,时岁忍不住暗自叹息对方错过的机会。
“不全是。”
既然想要和时岁好好说清楚,散兵便没有想过隐瞒,只是五百年的岁月,实在经历了太多。
最长寿的人类也活不过百余年,但这已经是漫长的一生了,百余年的故事便已经很长很长,更何况人偶的五百年。
虽然并无隐瞒之意,但他仔细回想自己经历过的五百年,能够摘出来说道的事情是在少之又少。
翻来覆去不过四字,乏善可陈。
乏善可陈的五百年,就算再漫长,也不过明月清风,须臾一瞬。
听到时岁提出的问题,好似叫他找到了切入点,这实在不难回答:“稻妻是我降生的地方,我曾经在踏鞴砂生活过,之后才去了至冬。”
看到时岁似乎对这有兴趣,散兵多讲了几句。
从最开始未有名姓的降生,懵懵懂懂便被神灵弃之不用,扔去了华美的牢狱之中,日日对着不曾变化的旧窗红枫。
随后便是名为“倾奇者”时在踏鞴砂美好平静而又短暂的生活,宛如镜花水月,破碎得那般轻易。
然后便是离开稻妻前往至冬,在深渊中度过不知几何的漫长岁月,有了新的名字“散兵”。
他原本以为这些事情说出口实在不易,但一切都抵不过时岁闪烁着光芒的眼眸。
“如今,我名‘阿帽’。”散兵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暗自轻啧。
他实在不知道小吉祥草王为什么会想出这样的名字。
但——
他抬头看看时岁,突然又觉得这个名字顺耳了起来:“更多的事情,得等纳西妲来告诉你了。”
其间种种,靠言语是说不明白的。
“所以,你其实是人偶吗?”听完了散兵的简单讲诉,时岁忍不住问道。
同时他在心中暗自嘀咕,难怪当初刚认识的时候,阿帽说他不是妖怪,原来是人偶。
“嗯。”散兵低低地应了声。
“哦哦,人偶啊……”时岁还没回过神来。
也难怪长得……这么好看,不像人的那种好看。
等等!
人偶……
时岁想到自己曾经买过稻妻人偶,忍不住将探索的视线朝着散兵看去。
察觉到时岁的视线,散兵也任由它在自己身上游走。
初初知道自己朝夕相处之人其实是人偶,还有这样的过去,却只是好奇而已,已经是很淡定的反应了。
他一定要相信时岁。
目光宛如游蛇一般在散兵的身体上蜿蜒,从修长的脖颈到平坦的胸脯,再沿着一直向下……
“你在看什么!”感受到时岁目光所停留之处,散兵忍不住有些恼羞成怒。
绯红之色一路蔓延,瞬间便爬上了脸颊,说不清是羞还是恼。
“我,我咳咳……”时岁轻咳了两声,支支吾吾道,“我有点好奇,稻妻人偶好像是没有性别的……”
至少是没有性别特征的,只靠服饰来分辨。
“……”散兵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抬了抬眼皮,瞟了一眼面上虽多了一丝羞赧还仍然难掩好奇之色的时岁,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满是无奈。
“别的人偶没有,我有。”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