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最珍贵的东西,我毫不怀疑。
工厂内部空旷,在里面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去往更下一层的通道,所以我们准备去上面了。
两侧流水线将组合的机械运输,通过升降设备运到更高层做下一步研究。
或许之前这个基地就属于内部防卫松懈的那种,一路上并未碰到过于麻烦的机关。
这些手动的闸门一道一道,连接的线路相当简单,几乎能用肉眼看到启动后工厂可能发生的变化。
简单的设备或许在防卫上有所不足,对缺乏实验经验的人来说却相当友好。
他们只需要经过简单训练,然后在适当的时机机械的操纵手闸就可以了。
工厂内部留下的痕迹没怎么打扫,虽然不排除有迷惑选项,但比起人来,我更偏向于是机械在进行操纵手闸。
证据就是工厂内规则摆放的废弃机械。
正如文渊所说:“机械位置很巧妙。”
启动停止运作的升降梯到达二楼,前路再被阻挡。
打开门前,文渊示意我退后,并且保持安静。
其实他的手势我看不懂,只能大致会意。这对我们的交流暂时没有影响,暂时忽略。
文渊没有察觉,等我做出后退的动作后飞快开门。
他停下了。
我的视线越过文渊落在他身前的房间,就内部布置而言,是很一般的实验室。
也不能这么说,空间太大了,地上有大型器械固定痕迹,有价值的设备大概已经搬出去了。
我不觉得文渊是在对这间实验室惊讶,因此将目光放在实验室中心位置。
那些废弃已久的器械围绕着一样东西,被取下的导管随意放在地上,显然以前用来连接着中间用途不明的罐状物。
透明的实验器材中,一团黑气缓慢而规则旋转着。
它的存在过于奇妙,只是看到就令人毛骨悚然。
和这间空荡荡的实验室相比,黑气的存在如此突兀。
我想,我还不至于忘记不久前才见过的东西。
“那是……邪祟!”文渊说的是璃月人对污秽物的统称。
又是一片魔神残念。
与千风神殿的相比,它此刻显得更为平和。
当然,这是表面看起来的样子。
普通人没有神之眼无法使用元素视野,所以文渊无法看到,从打开实验室开始,罐子中逸散而逐渐布满整个房间的紫黑色气息。
它以相当缓慢的速度、以平和的姿态,还在蔓漫延。
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出来,但文渊主动进去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
“你能用元素视野看到里面有什么吗?”我明知故问。
“不能。”
文渊动了一下就要进去,我拉住了他。
在后者疑惑惊讶的目光中,随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我必须保证一切可能有价值的都能被夜兰大人看到,这是任务。”
“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没有什么要想的,只需要在必要的时候执行命令就可以了。”
坦白说,我无法理解。
普世一切价值都在诉说生命的重要,我所见的,人们拼尽全力生存生活。
求生对有意识的生命近乎本能,我也不例外。这是在过去的判断。
文渊已经认出来那是邪祟,总务司接触暗面比一般人想象中还多。
他过去应该见过魔神残渣,也应当清楚这种无法理解的巨大能量会对普通人造成什么影响。
他依然选择前进,因为一道命令。
不,这么说不准确,应该是,为了命令代表的意义。
利己自然而然,利他却并非如此,那需要思考和权衡。
我能解析出文渊做出这种行为的原因,但这种原因无法说服我,无论从理性还是感性。
我不清楚诱使他选择的究竟是理性判断的更大利益,还是某种不能被我用语言形容出来的感情。
生命,相当复杂。
见我不语,文渊再次尝试进入,想必没人比这些常年在暗处的人更清楚时间和时机的重要性。
“等一下。”我再次制止文渊,后者看来时我淡淡道:“我进去吧,有神之眼,邪祟对我的影响能小一些。”
他嘴巴动了动,还没反驳,我再次开口:“如果你先进去被侵蚀,我无法保证那些资料会留存下来,也无法保证会把我看到的所有东西告诉夜兰。
你知道的,我只想看到属于和自己相关的那部分资料,夜兰应该不止如此吧?所以,在这等我。”
“帕诺斯!”
我回头看了眼文渊,只见他神色复杂:“没必要……”
“不会。”视线重新回到实验室深处,罐中残念运动的快了一些。
我开启元素视野,向最里面走去。
对我来说,只要是要做的事、在做的事,都没有什么不必要之说。
真正不必要的我一开始就不会去做。
别想太多,我阻止文渊探索,只是为了能让自己看到第一手资料。
在蒙德时,温迪除了告诉我一些有关魔神残渣的处理后续外什么都没说。
他既不愿意告诉我达达利亚的去向,也没有告诉我是谁组织了千风神殿的行动,所以我只能自己去找答案。
能驱使一位执行官的,恐怕只有比他位阶更高的人才行。
按这个思路,或许很快我就能知道了。
关于夜兰说的“我感兴趣的东西”,我承认是有些好奇的。
资料能告诉我更多吗?
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情报?
我要警惕哪些东西?
还是,这里其实什么都没有,所谓感兴趣的只是为要求我配合工作的谎言。
我不觉得掌握了这么多情报的夜兰还会欺骗,但同样必须考虑她的立场和目的。
她忠于璃月同时忠于自己,享受着在黑夜里巡游的刺激,剔除那些暗刺,让这个国家更加平静。
我和她从来不是一类人。
我的眼里只有自己,有必要的时候,甚至连自己都能抛弃。
役使我的从来不是行为本身,而是目的,我要成果,且只要成果。
魔神残念状态也受外部环境影响,一般而言,人的负面情绪,诸如恐惧愤怒,都会成为它生长的养料。
我不确定它能否从我身上获得养料,但毫无疑问,只要待的时间够久一定会被吞噬。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加快速度翻找。
实验室内部除了罐子外其他地方都很整洁,器材按类摆放,甚至做好了外部防护措施。
纸质档案一律分夹整理,从第一页开始一直有编号。
眼前一切都在证明搬走时的从容。
拍了拍灰尘,我翻开文件,上面用蒙德字写着「05号残渣注射记录」。
从开始的老鼠兔子,到野猪驮兽,再到最后一连串各国的人名,无一例外标注死亡。
我面无表情合上记录,打开手边另一个本子,还没来得及看就注意到里面夹着的便签。
「……定于三日后撤离,接到命令开始计时。封存05号残渣,实验体就地处理……确认失败不再启动,其余人前往稻妻07工厂,等候指令。」
有些地方用专门术语处理,我看不懂。
但大致明白这里是属于被彻底放弃的地方,原实验人员已经不在璃月了。
视线向下移,落款位置只写了两个字,博士。
没有前缀。
达达利亚代号公子,之前在蒙德活动的执行官代号女士,我有理由怀疑这也是一个代号。
但也不必急着下定论,将某个实验人员称为博士是很正常的事。
收起便条,我重新去看手中的东西,是某个实验员的研究日记。
我看了前面几页,无一例外是某某天做了什么事,实验进展如何。
在打算放下本子的时候,顺手翻过的一页吸引了我的注意。
「……总部指示在各地留意一个不同寻常的少年,有线索立刻上报,还不能对其他执行官的部队透漏消息。
该不会是某位大人的私生子吧?
不过这范围也太大了,什么叫不同寻常?没年龄没外貌没特征真的找得到吗?
算了,我关心这个干什么?反正有的是人操心。
今天实验又失败了,什么时候能调回总部呢?」
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我看了看时间,在二十三年前。
这是一个在提瓦特历史上最普通的一年之一,没什么大事发生。
风照常吹,草木照常生长,人们平常生活。
看似如此。
马奥尼科夫说,他用了十几年时间爬到了现在的位置,也就是说,二十三年前他还在至冬。
他有可能在二十三年前某位执行官那里见到了我的画像。
便条上的指令来自「博士」,姑且认定为一位执行官,博士下令注意一个少年。
联系夜兰抓捕了他,又通过文渊告诉我这里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那么,这个我「东西」,是否就是:一,我是这个少年。二,在找我的执行官是博士。
信息需要验证,有必要的话我会再见一次马奥尼科夫。
05实验相关文件没有找到,被失败后转移到的07也没有注明是哪个方面。
我脑海里念头一个又一个,手下快速整理着文件。
抱着满是灰尘的纸堆站起来时,这间空旷的实验室内,忽而传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帕诺斯——”忽略文渊的声音。
罐中的魔神残念紧贴透明罐壁,它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