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是不可能期待的,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不会发生任何意料之外的情况。
就像反反复复修补的程序一样,任何不在预想中的事情,带来的影响都可能没完没了。
对于人而言,思考是必要的。然而长久的思考或许会累,尔放松一下也不错。
我和胡桃坐在火堆边,她手撑着下巴打盹,头一点一点的。
鬼火漂浮在空中,无妄坡的风阴冷,起雾的时候,四周灌木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我似乎闻到一点儿奇怪的味道。
这时胡桃扑通一声倒下,声音不大,却让我瞬间清醒。
灌木中的动静小了,然后归于平静。因为火光,我不能看到身后发生了什么,直到他来到我身后。
祭刀的冷芒一闪而过,我抓住对方的手,硬生生停止了他的攻击。
“可算逮住你了。”胡桃左手撑地起身,用枪一挑,打断了来人换手进攻的打算。
我站起回头,看清来人只有种不出所料的感受。
嗯,又是愚人众,先遣队的火债人。
究竟是经历间谍时间后,他们又飞速活了过来,还是本就非同系统,才能在璃月地界上不受影响持续地做着小动作。
我觉得后者几乎没有可能,纯水精灵附近的先遣队成员处境也比较艰难。
愚人众内部也有许多不同派系,不管是马奥尼科夫还是公子都表现出了这一点。
他们的执行官情报互相隐瞒,在坑自己人上毫不手软。
比起思考至冬官方系统现状,我比较好奇的是,眼前这个火债人听命于谁。
据我所知,出现在一个国家的先遣队成员并非所有都隶属于派遣到那个国家的执行官。
他们时常因为上面的调令四处奔跑,在不同地区做些不为人知的事。
“你们!”火债人向后退了一步,被重云挡住。
回顾四周,所有人都清醒过来,将他包围在原地。
“既然得知有人跟着我们,怎么会不做准备?你说对吧?这位先生。”
眼看火债人似乎有从自己这边突围的意思,行秋慢条斯理拿出把剑甩了两下,点头似乎对手里武器很满意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交流的,但我醒的时候,胡桃说了一句“刚进来就中幻境了”,既然如此,我们所在的位置也应该在无妄坡入口附近。
我四处看的时候却是无妄坡腹地。
鬼怪邪祟有些能控制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幻境中无意识的前进。
但是胡桃否认了这种可能,她当时对我眨眼,说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她,并且强调了两次。
她平日话多,但并不喜欢无谓的唠叨,所以那只是在提醒我情况的不同寻常。
后面提出休息也是为了引出跟着我们的人。
值夜沟通那会儿,胡桃告诉我幽灵力量不够,没可能让人陷入昏睡。
那么,让我们陷入幻境的就剩一个可能了,即藏在暗处的人。
我想我刚才闻到的那个奇怪的味道应该也和他有关吧,那就是能让我重温幻境的东西。
不过从性质来看,它应该更加偏向于安眠剂。
火债人戴着面具,摆出警惕而抵触的姿势。那是拒绝配合的意思。
“我说,你费了一番功夫把我们拖进来不会只是想在这儿解决我们吧?”
火债人并未回话,他的视线缓慢移动,依旧在寻找新的突破口。
“愚人众应该没有在无妄坡活动的许可吧?”
我出声的时候,文渊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外交问题,我们会立刻向至冬大使馆抗议。”
“我只是路过。”
“那先生,您能解释一下刚才袭击我的举动吗?”
“这是污蔑。”
“您的意思是,你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睁眼说瞎话吗?在攻击之前,您是否注意队伍的组成……”
他的声音猛然拔高,带着被冤枉的愤怒:“我没有伤害你们的意思。”
“您能解释一下伤害的定义吗?让人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陷入无知觉状态,我不觉得这不在伤害的范围内。”
火债人沉默了片刻,再次重复道:“我没有。”
重云:“那就请拿出解释。”
显然,他无法解释。
火债人上前两步,祭刀向下,我用弓背挡了一下,发现他并未用力,一击不成立刻隐蔽后退。
他出现在离我最近的胡桃面前再次尝试,依然失败。
不得不说,至冬士兵的训练成果还是挺成功的,至少在包围圈里藏匿身形这种事一般人做不到。
从距离来看,下一个目标最可能是行秋,但如果火债人真按照这种顺序,他根本不可能逃出重围。
行秋脸色微微一动,在人影出现在志琼面前前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小心。”重云挡了一下。
然而这一举动同时制造出一个空门,地上草木被压折出痕迹,风声变了。
我拉起弓瞄准,随着弓箭射出,隐匿的人影重新出现。
他躲避了那支箭,下一刻,行秋站在了他的面前。
“可以停下了。”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面对审讯,这个逃脱失败的士兵破罐子破摔,直截了当说出这句话,摆明了不合作。
“会上升到外交高度。”
“你威胁我也没用,怎么证明我是至冬人?都说了只是路过。”
“我们有一套对付间谍的完整审讯程序,你想尝试吗?”
“原来这就是你们对外国友人的作风。”
胡桃摊手:“真没办法,看来走不了捷径。还是老老实实继续找「邪祟」吧。”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文渊,似乎在暗示什么。
对她这个人,我有时会觉得过分聪明了。不同于一般人的藏拙或显露,她的聪明清清楚楚摆在眼前,又通过难以理解的胡闹行径让人忽视。
听往生堂附近老人说过,在令人头疼这一方面,胡桃天赋异禀。
“文渊。”
文渊嗯了一声,等我继续说下去。
我看了胡桃一眼,后者正和志琼说话,似乎没注意到这边。
我说:“无妄坡有什么。”
虽然是问句的形式,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这一行几乎都是璃月人,本应到来的罗尔德换成了文渊,无妄坡任务信息本就不全。
邪祟,什么样的邪祟?制造了什么危机的邪祟?
一开始我以为胡桃他们中间有人知道什么,这个猜测已经被否定了。
如果没有火债人,如果他更谨慎一些,我们甚至无法这么快知晓不对。
那么现在,我们究竟该怎么做?
“她还说什么了?”我没说是谁,他会明白的。毕竟我们的交集就那么几个。
作为伙伴时,夜兰无疑是可靠的。
她出力把我加入探险,绝非单纯兑现之前探索扶持的承诺,更何况接到的无妄坡委托属性也不算在遗迹探索委托内。
从文渊的态度,我知道夜兰那边不再对我进行试探,反正之前该知道的都差不多了。
但也应该谈不上信任,她想让我做什么?她不怕我做一些不利于璃月的事吗?
那么,到底是什么改变了夜兰态度?
我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放心我自由在你们锁定的区域活动,不觉得说不过去吗?”
“大人说,无妄坡有你寻找的东西。我们的目的殊途同归。”
他隐去了前缀,也没有说出我寻找的东西是什么。
“为什么不自己来?”
“她最近,有些事。”
回忆起之前在不布庐前见到的那位受伤的渔夫,再联系他说的知晓我要找的东西,我忽然有一种大胆的想法。
“马奥尼科夫。”这是一个人名,文渊对这个名字没有反应。
“原来如此,你们还是抓到他了。”
其实在璃月暗面,夜兰本身职位并未负责总务司管理,反倒是总务司不管夜兰。
她是游离在外的人,因为和天权合作,在璃月内部,总务司一直配合着她行动。
但是在外面,作为璃月官方机构,总务司能提供的帮助有限,很多事情,都需要夜兰用自己的力量去完成。
那么我也有理由怀疑,夜兰为抓到人必然付出了我不知道的代价。
我没有深想这件事。
或许是无妄坡阴气重吧,在听完文渊的话后,我突然感受到一种在雪山也不曾感受过的寒冷。
我知道对世界来说,我一直是只微不足道的虫豸。
生活的愿望虽然平凡,但既然是愿望,应该能理解实现的困难。
无视问题的逃避只能换来一时的安稳,我早该知道,我从来没有无缘无故去做一件事的习惯。
尽管一直以来,我都在强调记忆对我并不重要,但不可否认我一直追寻的轻松自由始终困于过去阴影。
如果我一无所知,如果我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些话经历过那些事,我当然可以像所以普通人一样平凡的生活。
去见王狼是我自己的选择,来到璃月也是,我必须为我自己做出的选择负责,包括那些遗失的过去。
我会尽可能用已知条件达成我想要的结果。
但是,这并不意味,我喜欢别人主动插手。
个人的力量有限并非我说服自己的理由,在提瓦特个体强大到无视一切并非没有可能。
虽然我不具备那种力量,但有些事即使不用武力也能达成。
先是马奥尼科夫,后面是温迪,现在文渊的话让我觉得,我那点儿事除了我整个世界都知道。
倒不是介意夜兰知晓,只是她的贸然介入很可能打断我的计划。
更何况,她知道后态度的转变也让我有些顾忌。
现在看来,她似乎在帮我,可我不觉得事情会这么简单。
“她还说什么了吗?”
文渊没说话,眼神有些迟疑。
于是我静静看着他。
青年于是垂目低声说:“大人说你的顾虑太多,有些事没有那么复杂,只是你不愿相信。”
听完这句话,我忽然想到了钟离,以及我因错误理解他话语造成的后果。
但是对那时的我来说,复杂和怀疑只是一种必要。
我默不作声,走向火债人。
这种必要不止存在于过去,其实现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