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到阿贝多的时候,他正站在一旁看可莉解谜。
对他来说,这种一眼就能看出来规则的机关没有浪费时间的必要。
但他是来陪可莉玩儿的,时间充裕,不在乎速度是不是比别人要慢一步。
可莉自告奋勇要自己来,阿贝多也不会扫兴。
注意到身后有其他人,他回头,就看见两个少年。
阿贝多的目光轻轻掠过,和少年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你们来了。”
他一点儿都不惊讶。
我瞥了眼温迪,他难得没有主动接话,而是保持微笑的沉默。
察觉到我的视线,温迪对我眨了眨眼,似乎在问我不说些什么吗?瞬间的生动,让我觉得温迪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之前的异样只是我的错觉罢了。
我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上前计算机关的规律。
地上九个不规则排列的压力板,不是每个都有触发的必要,可莉正尝试新一轮激活方式。
她点亮了面前的机关,又向前走了两步,犹豫片刻,点亮了后方的压力板。
她的停顿与其说是思考,不如说是直觉上的比较。可莉并未思考太多,她只是觉得下一个应该是这里,然后就那样做了。
我其实不太明白这种机关设置的必要。为了让大部分人能通过,协会在一个机关被触动时会给出提示。
只要善于观察,很快就能发现只需要按顺序触发四个。
这个顺序是从前向后,而通常大部分也会从离自己最近的试起。
也就是说,这个机关一定能通过,只是耗时问题。
可莉不出所料的失败了,不过她看上去并未气馁,玩儿的很高兴的样子。
“阿贝多哥哥,我知道怎么过去了。”
可莉回到阿贝多的面前,“嗯,帕诺斯哥哥和温迪哥哥也在。太好了,我们一起通关。”
这的确是最后一关。
她让我们等她一下,然后迅速解谜。
石门震动,机关很快解开,面前是一条新路。
协会放的最终奖品挺丰厚的,阿贝多不缺,我和温迪也不需要。不过这种一路解谜凭努力获得的成就感不是平常能获得的。
温迪挺习惯哄孩子,他指着终点问可莉要不要比比看谁先到。
“如果可莉先到,我就把我和帕诺斯那份送给可莉。”大概就是这种话语。
其实他不过是找借口不想要奖品罢了。
可莉表示拒绝:“不可以,帕诺斯哥哥那份是属于他的。”
“别担心。”温迪对我眨了眨眼,寻求认可的说:“他早就同意了。是吧,帕诺斯?”
做出这种先斩后奏的决定,他到底是为什么觉得我会同意?
我看着少年的眼睛,突然想到如果我拒绝,他会不会露出很有意思的神情。
当着可莉和阿贝多的面,我最终没有尝试这种可能。
“我同意了。”
听到肯定的回答,温迪心满意足。
于是再度提出要和可莉比试。
这次她没拒绝。
我和阿贝多走在后面,看着两人慢慢跑远。
阿贝多说:“我以为你会在城里等我。”
“发生了点儿事。”我没说是什么事,只是皱了下眉露出几分抗拒,他就没问下去。
我不止一次庆幸所谓的人际交往规则。即使它大多数时候显得麻烦迂腐,不得不说我仍从中得到很多便利。
对于体贴的人,他们往往从别人细微的肢体表情推测出他人的心理,明白什么是可以说的。
这项技能非常有用,因为现实中很少有人主动得罪不必要交恶的人,即使那是个陌生人。
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人们约定俗成的划定出陌生人不该触碰的领域。
如果我不想谈一件事,我只需要表现出心理倾向,大多数时候即使是热心肠的人也不会过分探究。
通常情况下我会恪守规则,因为那是最简单的行为方式。我也喜欢守规则的人,利用规则的漏洞他们很好应付。
规则本就具有两面,不是吗?
我不想花时间解释遇到温迪的一系列事,阿贝多理解了我的想法。
“需要帮忙可以找我。”所以,他只是这样承诺。
从压力板上走过去,石门机关的限时还有很久,温迪正和可莉说些什么,我们都不着急。
可莉抱着背包跑到门口招手。
我先阿贝多半步出来,感受着脚下机关的震动。
门又要关上了。
——石门缓缓落下。
本应是这样的。然而,机关缓慢而滞涩的运转声在某一刻顿了一下。
紧接着,是来自背后强烈的危机感,和石门轰然落下的颤动感。
“小心!”阿贝多猛的推开了我,然后用剑格挡掉落的建筑物。
出于惯性,我们一前一后向前几步。
但秘境的变动不止如此,猝不及防的,以石门掉落为中心,本该为实质的地基断裂塌陷。
范围几乎包括了整条秘境出口。
而这狭窄的出口并不足以支撑到我们出去,塌陷很快,快到我来不及思考下去。
“可莉!”阿贝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以他的距离,甚至无法在掉下去之前越过我,更别说带可莉离开。
熟悉的失重与混沌感,让我瞬间回到了前不久才经历过的不愉快的回忆之中。
知觉消失前,我只来得及捞过可莉,用力抛出。
“温迪——”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滴答——滴答——
熟悉的冰冷的触感。我听到液体滴落,还有四周传来的风声。
睁开眼时,面前一片黑暗。
我没感知到四周其他人的存在,在这个秘境里,我的五感被突然的,或夺取,或削弱。
这种乍然我已经体会过一次了,但遗憾的是我并未习惯。我僵直的躺在地上,其实四肢并无接触地面的实感。
传递到大脑中枢的感受轻飘飘、模糊而混沌。
如果说在璃月,我触发机关掉入秘境还能算是场意外,那在蒙德的现在我就不能再欺骗自己去忽视了。
我必须承认,这两个诡异的秘境与我有关。
又或者,我本就是秘境启动的条件。
我心中有很多疑问,但我知道如果我自己都找不到答案那其他人更是如此,对我的异常最熟悉的人应该是那位名字席位都不清楚的执行官。
那有如何?至少现在我仍一无所获。
因为掉下来昏迷了段时间,所以我的计时是从意识恢复时开始的。
大概半个小时后,有一阵从西北方向传来的脚步声,声音变化了三次。根据步伐和震动产生的高度计算,最后对方是在一个长约十米的平台上向我走来。
在平台之前,整体趋势向下,不是台阶,估测为斜坡。
8秒后,对方来到我的面前蹲下,伸手探查我的情况。
在璃月秘境,我只能看到荧附近的放热瓶的一点光,甚至无法察觉派蒙的存在。我原本以为那是掉落造成的部分神经受损。
虽然有些荒谬,但人脑无比精妙,说不定呢?
现在我正式排除掉这点可能。
因为我在这里能明显感知到接近者的存在。很奇妙,五感削退时,却能感知到其他人,自相矛盾却真实存在。
这种现状让我对秘境本质产生了一种猜测,或许我之前的推论都是错的。
仔细想想,进入和离开秘境的方式都有些奇怪,我并未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掉入”,也没有离开的记忆,只是醒来时已经在陌生的地方。
对方试着叫我,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是温迪。
他当时,是离塌陷最远的人。
试着睁开眼睛,依旧是一片漆黑。
“帕诺斯,你还好吗?”
不,很不好,看不到的感觉糟糕透了。尤其在这种情况下我旁边还有其他人。
我看不到,就意味着我无法观察他们的动作,无法猜测他们的思考,并非所有人都像旅行者一样。
非要遇到一个其他人,我更希望那个人是阿贝多,哪怕是失控状态的他。
无垢之土创生的非人之物有了情感和思想,即使如何呼吸尘世的污秽,他的本质依旧。最重要的是,如果是阿贝多,我有办法应对最糟糕的情况。
可他偏偏是温迪。
我坐起来,低头思考。
“可莉已经在安全的地方了。我本来想让风接住你们,没想到突然也被吸了进来。你知道这是哪里吗?有没有见到阿贝多?”
这段话一共有两个意思:他不是自愿进来的,他对现状一无所知。
他先说明可莉的状况,是在想我最先担心的是可莉吗?
除此之外,让风接住是在说他对风的掌控吗?温迪在进入秘境的用词有些奇怪。“吸”?
我按下疑问,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不太清楚,我刚醒,没看见阿贝多。”
一阵沉默。
我问:“要四处看看吗?”
“当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说起来——”
温迪用带着笑意的语调:“你不害怕出不去吗?”
“为什么这么说?”
“帕诺斯看上去比平常还要镇定呢。这里看上去和外面那些不太一样。就连冒险家协会的活动秘境都会放些魔物作为关卡,可在我找你的路上,这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听上去很让冒险家失望。”
“帕诺斯也在失望吗?”
我没说话,站起来向另一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