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拾旧物时, 谢枳在犄角旮旯里的一个密码盒中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本。
她捧着日记来到了桌前。
看着这本卡通人物风日记本,丑丑的,谢枳找了一个帕子擦了擦封皮上的灰, 一边翻着日记本, 一边自我催眠:“肯定不是我的, 肯定不是我的……”
泛黄的、老旧的日记本被翻开。
谢枳看着那第一页, 愣住了。
日记本的第一页写着她自己的名字。
——谢枳。
只是那字圆圆的,很稚嫩,一看就是她小时候留下的笔迹。
那“谢枳”旁边, 还有一个清秀的数字, 是“15”。
谢枳指尖一顿, 随即, 便往后翻了一页。
入目,还是泛黄的纸,是圆圆的丑丑的字迹,看起来过了很多年了, 那日记本上的字迹都淡了不少。
但是还是能够看清楚的。
那日记本上写了密密麻麻的字, 谢枳一看就知道, 这就是她小时候的日记本,看时间,还是她上五六年级时的。
她随便翻了几页,停下来, 一一看了过去。
……
[9月1日, 大太阳, 心情不好。]
今天开学了, 以后我就是个五年级的大孩子了。
我要让着小结巴了。
谁让我是个大孩子呢!\( ̄︶ ̄)/
暑假的时候,小结巴每天都惹我生气, 我做作业的时候她非要问我题,明明她自己会做,还要问我,我又做不出来,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肯定是在cháo笑我。哥哥都说了,小结巴是个大坏蛋,他说小结巴肯定不怀好意,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啥意思,但是哥哥说的肯定没错。
太好了!开学了!
再也不用天天待在研究所里了!
小结巴没和我在一个班。
以后我就只有星期六星期天才能看见小结巴了。真好啊。
可是为什么我有点点不开心呢?
我只是不想开学而已。
我才没有想小结巴。
……
[9月8日,还是很热,心情一般。]
今天来研究所训练,好累啊。
白天学完English,学完什么三角形,晚上还要学拳击,不过今天小白叔叔占了课,太好了,他教我们德文,但是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小结巴说我们还小,得先学好英文才能够学德文,一起学的话学不懂的。我知道她又在嘲(我今天写出来这个字了哦)笑我了,小白叔叔教什么,她都能背出来,怎么可能学不懂呢?肯定是在说我学不懂。讨厌她。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哥哥最近都神神秘秘起来,要给我准备礼物了,小结巴还没表示。
哼。(????\')
……
[9月9日,大太阳,心情好像吃了榴莲一样,又臭又香。]
逃不过的武术训练……
老师教我们用武器,小结巴想选大刀,我说大刀太丑了,还是剑帅气,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武林盟主谁玩刀?人家都用剑!(我也不知道,我乱说的。)
小结巴还真选了剑……
但她有点笨,她练剑的时候割到自己了……
流了好多血……
我当时好害怕啊。
我跑过去说,十五,你不要害怕,流血算什么?我陪你一起!
我简直太厉害了!我就是江湖上的老大!我拿过小结巴的剑给自己来了一刀,呜呜呜呜呜好疼啊,胳膊上流了好多血,流了好多血。
爸爸看到了,爸爸给我贴了白色的笨带。
也给小结巴chán了笨带。
笨带可真神奇啊,我的胳膊很快就不疼了,也不流血了,我偷偷扯开一看,咦,我的伤口消失了。
神奇的笨带。
可是笨带偏偏不照顾笨蛋。
15还是流了好多血,15一直在流血。
电视剧里说流血就会死。
小结巴要死了……
我哭着对她说:我以后不叫你小结巴了,你不要死。
所长叔叔经过这里,听见了我说的话,他把我骂了一顿。
为什么要骂我!
我明明是在关心15!
15真是个好人啊,她还给我说了话,让所长叔叔不要骂我,说不是我的错。
晚上,15给了我一束向日葵,她说我笑起来就像向日葵一样。
还是叫她小结巴吧。
因为她真的太笨了。
我明明是个人,怎么能和花一样呢?她是不是瞧不起我?!太过分了。
……
看到这一页,谢枳的指尖轻轻滑过这泛黄的日记本纸,指腹摩挲着那微微凹下去的字迹,隔着时光,想要感受一下多年前这文字的温度。
忽地,笑了。
“什么笨蛋,明明我才是那个笨蛋。”
她觉得楚十五真的是太坏了。
那么小就,就那么会和别人示好。
偏偏现在闷得像个葫芦一般。
“唉……”谢枳轻轻叹了口气。
这本日记很厚,断断续续记录了大概两年间的事,她看了一下,基本上都是五年级、六年级时候的心情。
看完五年级的,她就翻了翻六年级那时候的日记。
这里面记录的大多都是和楚十五曾经经历过的趣事。
她每天都在吐槽楚十五。
那个时候的她明明讨厌极了对方,每天都在说要与对方老死不相往来,却偏偏每天的日记里,都有对方。
看着看着,谢枳就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是暑假前的一天。
她看见那日记本上稚嫩的字迹旁,有几滴干了的水渍,她愣住了。
日记本上,写着:
今天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邹叔叔说让我和15好好相处,他说过了今晚,我就再也见不到15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15要搬家了吗?
要转学了吗?
她要去哪儿?
我以后会忘记她吗?
还好我有写日记,这个大坏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的。我要让妈妈给我买个带锁子的箱子,我要把这个日记本锁在箱子里。
看看谁先忘记谁!
那个人要是敢忘掉我,我叫她一辈子小结巴,我一辈子看不起她!
嗯!
我说到做到的。
……
日记到这里就没了,看得出来那个小女孩没再记录了。
谢枳轻轻叹了口气,以前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现在她知道了,原来是研究所要封存她和谦谦的记忆。
这些日记本上所记录的事情,很多她都没印象了,但有一些她还是记得的。
明明当初说谁都不要忘了谁。
可是在人为的捉弄下,她们还是忘记了彼此。
好在现在早已想起来。
谢枳叹了口气:“当时她是什么心情呢?”
随口说着,谢枳随手翻到了最后一页,看见那上面有字。
那是清秀的小字,和她笨拙的字迹比起来,那可太好看了。
不过那行字很小,颜色也很淡。
谢枳凑近看了看,才看清楚那到底是一行什么字。
——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会永远记得你,小枳,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最好最好。哪怕记忆失去了,我也会找回来的,会找到你,会对你好,你放心。
是小十五当年留下来的。
谢枳看完,眼睛一酸,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谦谦小时候真可爱啊,我当初怎么瞎了眼……”
谢枳合上了那本泛黄的日记本,叹了口气。
要不是回到百兰居找东西,她也不会发现这个小盒子,更别说打开那尘封已久的日记本了。
楚十五还在外边等她。
想着,谢枳便拿起这本日记本,出了卧室,往客厅里走去。
刚一出去,她就看见楚十五坐在沙发上,对方侧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呼吸声浅浅的,似乎睡着了。
谢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到那边之后,她随手拿起沙发上的毯子,轻轻地给楚十五盖上了。
自从丧尸危机解除之后,G城里还幸存的人类都被接到了救援基地,以晏妮为首的Y实验室研究人员对G城做了全面的消杀,最近这段时间,G城中心空空荡荡,几乎没有人影。
谢枳也是在这个时期,回了一趟百兰居。
很久没回来了,百兰居外还是一片狼藉,小区之中,高楼之上,她家里面布满了灰尘,还有蜘蛛网。
二人过来,是没打算要待多久的。
但也许这段时间真的很累了。
此时,谢枳眼看着楚十五在那满是灰尘的沙发上熟睡了过去,便走到一旁,轻轻蹲在沙发旁,撑着脑袋静静地看着那熟睡的人。
看着那白皙精致的脸庞。看着那紧闭的双目,看着那不时微微颤动的浓黑睫毛,看着那高挺的鼻梁,看着那泛白的薄唇。
谢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落在楚十五的脸侧,以手作笔,勾勒描画着对方的面部轮廓。
久久停留。
她看到楚十五睫毛颤了颤。
谢枳心一跳,迅速收回了手,脸不红心不跳地别过脸。
果然,楚十五醒了。
她听见对方开口说话了。
“找好了吗?”
谢枳“嗯”一声:“没找到,不用找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回家本是想找一些与研究所有关的东西的,但是没找到,没找到就算了吧,那些本来也不重要。
和楚十五的这一次旅程,是最为重要的。
沙发上,楚十五掀开了毛被子,坐了起来,揉揉眼睛,道:“那走吧。”
谢枳“嗯”了一下,她站起了身,但由于蹲的时间有点久,在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身形踉跄,差点没站稳。
好在楚十五的动作很快,伸手扶住了谢枳:“没事吧?”
谢枳摇摇头:“没事。”
楚十五松了口气:“回去的时候走江汀居那条路吧,我有点东西想给你看。”
“好。”谢枳点了点头。
二人就这样要离开百兰居。
楚十五见谢枳神神秘秘地揣着一个东西,不禁好奇问:“不是说没找到吗?这拿的是什么?”
谢枳把那日记本往怀里又揣了揣,面无表情道:“一个无聊的玩意儿,不用太在意。”
楚十五:“哦。”
二人下了百兰居。
走出了这座无人的居民楼。
楚十五开车载着谢枳来到了江汀居附近。
许久未来,江汀居周边的树生得更高大、更茂盛了,树枝疯狂长着,盖满了天,绿叶遮天蔽日,掩了小路上的光。
“喳喳。”
偶有鸟雀飞过,留下婉转的鸟啼声。
来到熟悉的地方,谢枳下了车,在林荫小道中走了一段距离,便停下步子,抬起头看着那浓荫,道:“恍如隔世。”
“我很少来这边,上一次,还是在躲避丧尸时,记忆很久远了。”谢枳补充。
楚十五走在谢枳身边,她轻轻开口道:“快到了。”
谢枳笑着点头:“好。不过,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楚十五一边走着,一边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枳轻笑:“谦谦,你现在还学会卖关子了,可不像你的风格。”
楚十五无言。
谢枳低声骂了句:“笨蛋结巴。”
两人肩并肩走在这林荫小道上,穿过落满旧叶到处都是灰尘的小路,在鸟儿啾啾的鸣叫声中,来到了那座大别墅外。
楚十五打开别墅后花园大门,她转过头来看着谢枳,示意对方先进去。
谢枳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走进那别墅花园,只见到处都是野草,看来很久没人打理了。
有种荒凉感。
谢枳转头对楚十五道:“你今天真的很奇怪。”
二人最近的关系很怪。
明明心意相通,但却老是闹别扭,说话交流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尤其是在那次,谢枳亲吻过楚十五之后,二人便一直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重点在于,清醒之后的谢枳反更加不好意思,有好长一段时间还曾躲着楚十五。
谢枳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她隐隐明白了。
二人并没有确定关系。
所以是挺奇怪的。
正当谢枳想开口问时,楚十五先一步开口道:“走吧,去里面看看。”
谢枳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楚十五走进了别墅花园深处。
楚十五在前边带着路,道:“之前我在这里种下了一片向日葵花海。”
“最近应该也开花了。”
听了这认真的话语,谢枳心脏微跳,脸上一热,愣愣地往前看去,看着楚十五不断向前的身影,忽然,她开口道:“所以你今天带我来这里,是为了让我看花?”
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画面。
那便是她曾在日记本上写过的,楚十五送了她一束向日葵,并且告诉她,她笑起来很好看,像盛开的向日葵一样。
楚十五没给出正面回答。
两人继续往花园深处走去。
没走几步,谢枳就看见了远处一片黄色的花海,往里走去,她就看见那是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的向日葵。
向日葵面朝太阳,奋力舒展身姿,汲取着阳光的养料,看起来就如新希望一般。
谢枳忽道:“……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我什么吗?”
楚十五看了一眼那片向日葵花海,道:“比如?”
两人已经走近了这片花海,来到了这片花海,驻足停留了下来。
看着这大朵大朵的向日葵,谢枳伸出手,摸了摸其中一朵的黄色花瓣,道:“你说我笑起来很好看。”
楚十五:“像向日葵盛开一样。”
谢枳扑哧笑了:“嗯。”
楚十五笑着看向谢枳,眼睛里似乎有星星,她说:“我没忘。”
谢枳从怀中拿出了那本泛黄的日记本,思索了许久,她还是将那本子递给了楚十五,道:“既然你没忘,那我就把这个日记本送给你吧,以后你也不能够忘记了。”
楚十五接过,低头看了一眼那日记,曾经的记忆尽数涌上心头,她垂眸掩去眼中的晶莹,一怔:“嗯。”
谢枳看向那一片花海,道:“花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
楚十五忽然轻了声,温温道:“其实我今天带你来这里……”
谢枳抬眸,期待地看向楚十五,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了起来,一个答案在心头呼之欲出,但她还是装作面色平静,轻声:“嗯?”
楚十五垂下眼帘,悄声道:“以前,哪怕我们失忆了,哪怕我们忘记了彼此,但是在你第一次见到我时,你还是说,说……说我是你的心上人,说要陪我去天涯海角。”
谢枳哈哈一笑:“我开玩笑的。”
楚十五听了,语气却委屈起来:“玩、玩笑吗?”
对方一紧张,又变成了结巴样,谢枳觉得,谦谦好可爱哦,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楚十五的脑袋,道:“开玩笑的,小结巴。”
楚十五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她面色涨红,像是酝酿了很久,眸中闪过不止一片狂风暴雨,许久,她才开口道:“所以,小枳……”
“嗯?”
“我欠你一个告白。”
金色的向日葵迎着阳光,迎着微风,开得正盛。
谢枳笑了笑,笑容如这向日葵一般灿烂,她轻声说:“所以呢?”
楚十五紧张地垂下头,结巴道:“小枳,你愿意、你愿意和我一起走过这漫漫长路吗?做我的伴侣吧,我们一辈子也、也不分开。”
微风轻拂,吹过向日葵,留下窸窣的响动,却没吹来谢枳的回答。
楚十五紧张不已,手心都出汗了。
她抬起了头,期待着对方的回答。
谢枳却只是笑着看向她,没答应,也没拒绝。
楚十五:“小枳?”
谢枳还是没说话,却往前一凑,在向日葵花海中,轻轻吻上了楚十五的唇。
楚十五一顿。
没有回话,却已经回话。
金光闪闪中,两人紧紧相拥,敞开彼此心扉,在漫天向日葵花海中,无声告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