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来墓地里找人?可不兴这个啊。”
那位男人虽穿着道袍, 可身上连半分仙风道骨的气质都没有,他伸手,借拂尘一按门附近的某个按钮, 省了力, 关了电网。
他嘻嘻一笑, 五角脸上也轻松起来, 道:“只要你们是人类,就能够进来躲避丧尸。”
说着,这个男人就走了过来, 打开了大门, 放两人进入。
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进来了。
眼见着男人关上大门, 重新打开了电网, 那电又刺啦刺啦冒起来,谢枳好奇地跟在男人身边,问东问西。
“以前有幸存者过来吗?”
男人面露难色:“有,但是他们没叫我, 自己硬要往里闯, 大多都被电死了。”
谢枳:“……”
楚十五:“……”
男人连忙补充:“谁让他们不叫我, 我在监控室里看见了,想要出来接他们,可谁想,他们的速度太快了, 我喊停都来不及, 他们已经扑向了铁门。”
“结果, 你们应该也知道了。”男人一摆手, 极其无奈。
谢枳出声打断对方:“道长,我比较好奇, 您是公墓的工作人员,还是来这边做法驱鬼的大师?”
“我不是道士。”意识到被误会之后,男人连忙把拂尘一丢,解释起来:“我叫晏乾,是公墓的工作人员,这身行头是别人的,这不,没衣服穿了,只好穿这身,没得选。”
谢枳:“我明白了。”
晏乾点了点头。
谢枳好奇地看向对方,问:“这公墓除了你,还有别的人吗?”
“有。”晏乾点头,回答起来,“还有人,你们等会儿就能见到了。”
“对了,”晏乾交代二人,“东边有一排小房子,你们可以去那里休息,等到了那边,自然有人接应。我得留在这边守门,没办法陪你们过去了。”
谢枳:“谢谢。”
楚十五也道了声谢。
两人和这位工作人员道别之后,便往东边去,只是,要前往灵安公墓东边的那一排排小房子,必须要穿过一排又一排的墓碑。
要说灵安公墓最不缺的,当数一排排坟头,和那一排排规整的墓碑了。
经过这些墓碑时,谢枳和楚十五都保持了沉默,她们心怀敬意,心怀感慨,一言不发,从一旁的小路上,往公墓的东边去。
这一路上,她们看见那些墓碑上那些黑白照,有些则是只有名字,便叹惋不已。
时间久了。
这些墓碑前,很多都是空空荡荡,没有祭品,有些上面摆了花,不过那些花早已干枯,有些上面摆了酒,那酒杯也早已空空。
墓碑的主人曾经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只不过现在,大多都被这个世界所遗忘。
他们留给世人的,除了那段共同的记忆,恐怕也就只有这块碑了。
二人都垂着头走着。
她们穿过一排排墓碑,又经过新的墓碑,正要往更东边走去时,忽然,两人都停下了步子。
谢枳一抬头,往某个方向看去。
那边,有一块墓碑,远远看不清那墓碑上的字,不过,她们看见那墓碑旁边的祭台上,摆着一件白衣,和一束不知名野草。
看样子有人曾经来祭拜过。
时间不久。
谢枳转头,看向楚十五,没说话,但眼中早已表露出她的心思。
楚十五一点头,往那边走去,道:“那去看看吧。”
“嗯。”谢枳也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这块墓碑前,才注意到,这块墓碑很新,看样子是新立不久的。也是走近了,她们才看清,那件白衣不是简单的衣服,而是一件白大褂。
那墓碑上刻着三个字,是一个人名。
——华菘蓝。
待看清楚那名字后,谢枳和楚十五怔在原地。
-
与此同时,灵安公墓,东边的那排规整的房子后边,那片小花园中。
3月的春风还未吹到这片地方,这片小小的花园中,树木伸着枝丫,枝丫上只有枯叶,毫无绿意,远远看去,光秃秃一片。
树木一旁的地上,排列着一盆又一盆花,相比于那枯树,这些花倒是有些绿意。
一点绿意点缀了小小的花园。
给这荒原添了一分生机。
花园中有个小亭子。
小亭子下,石桌旁,坐着两个人影。
两人对坐着,煮着茶水,饮着去年的茶。
其中一人是个年长者,他两鬓斑白,看起来上了年龄,但坐在石凳上时,挺直了脊背,如同一座巍峨的山。
老人喝了一口热茶,便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那个年轻男人,说起话来不急不缓,他道:“没想到吧,她们还是找了过来。”
对面那个人长相年轻,但是面上却有一种经历过沧桑巨变之后的沉稳感,明明是三四十的年轻模样,却让人感觉,他不止这个年岁。
这个年轻男人放下手中的茶盏,他抬手去提起那炉上的茶壶,悠闲地给那位老者倒了一杯热茶,倒完之后,又给自己添上,将茶壶重新放回炉子上。
“师父。”年轻男人恭敬地唤了一声,随后,抬起头,笑着看向那位老者,“请喝茶。”
老者端起了茶杯,吹了吹热气,啜了一口茶,眉头拧起,他放下茶杯,眼神矍铄,慈祥中裹着锋芒,他苦巴巴道:“陈年旧茶,难喝。”
年轻男人端起自己的茶杯,也喝了一口,他面色从容,不似老者那般皱眉,反而是笑了笑。
“在我口中,无论是什么茶,都是同种味道,一样的寡淡,极为无趣。”
老者不再去喝那茶,淡淡道:“味觉有问题还是要及时就医。怪你,我喝不了今年的新茶咯。”
年轻男人只是笑着,他望向公墓的某个方向,若有所思,道:“你说,她们什么时候能过来?”
“用不了多久了吧。”老者道。
年轻男人又说:“师父,其实有一点,你一直都想错了。”
老者“哦”一声,颇为感兴趣地问:“你说是什么?”
年轻男人望向某个方向,轻笑起来,悠悠开口:“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闻言,老者“哦”一声,拉长了尾音,道:“搞成这样烂糟糟的样子,就如你所愿了么?我怎么教出了你这样的学生哦,真是有辱师门。”
老者一边说,一边缓慢地摇着头,看样子,是极为叹息。
年轻男人却依旧温和地笑着,他将茶杯中那早已晾温的茶水一饮而尽,道:“不是烂糟糟。”
“像我这样优秀的学生,您应该说一句‘百年难遇’,而她们则是我优秀的弟子,这份优秀,如今也算是传承下去了吧。”
年轻男人说话时,老者刚好举起杯喝了一口茶水,听了这番话,老者一口茶水就吐了出来。
“是百年难遇,一遇,蓝星能爆炸。”
他无奈地摇摇头:“邹涉川,过于自大便是无知,过于自信便是最自卑。”
“你要知道,损人者必先损己,害人者,必先害己,欲毁灭他人者,必先毁灭自己。”老者长叹一声。
邹涉川不恼,他依旧温温和和地笑着,于温和中锋利,于内敛中张狂,与之前那数个他全然不同。
仿佛,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事实,这就是他真正的样子。
邹涉川起了身,提起茶壶,倾倒茶水,将茶水浇在了亭外。
滚烫的茶水自茶壶口流出,一泻千里,泻入了那亭外的地上,却并没有落到地上,而是落入了不知名的器皿中,发出了闷闷的水声。
老者大惊,终于露出急色,他从石凳上起身,一拿旁边的拐杖,作势要打邹涉川。
“逆徒,你敢损我的花!”
邹涉川倒完之后,将空茶壶放回了火炉上,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一朵花算什么,整个蓝星都要被我毁灭。”
老者早已气得吹胡子瞪眼,向来儒雅温和的他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滚。”
-
灵安公墓,某块墓碑前。
谢枳和楚十五在此静默许久后,便对着那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她们低声说了些什么。
“华小姨,愿天堂无病痛。”
“华医生,一路走好。”
微风拂过,吹散了二人的声音,将这告别吹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也吹到了逝去之人的耳中。
-
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东边去。
不一会儿,二人就来到了那排排房子前。
她们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中年女人。
那个女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她穿着干净整洁,和大门口的那个道袍加身的男人比起来,就十分正常了。
她面色和善,见到谢枳和楚十五二人后,便笑着迎过来。
“你们二人是来此借住的幸存者吧?”
女人的声音很轻,也很温和,听着,让人莫名安心下来。
谢枳“嗯”一声,道:“是的,我叫谢枳。”说罢,她一指旁边的楚十五,介绍道:“她叫楚十五。”
“请问您怎么称呼?”
这个女人听了,笑着回答:“你们好,你们叫我晏坤就好。”
“晏坤姐。”谢枳十分有礼貌,乖巧地叫了一声。
楚十五也道:“晏坤姐。”
见这二位小辈如此有礼貌,晏坤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说:“把我叫年轻了。”
“对了,”晏坤是个正经人,安排事来也是十分靠谱的,她对着二人说,“你们随我过来吧,我给你们安排两间休息的房间。”
“好,谢谢姐。”
过来之后,谢枳便不再提起寻人之事。
而是跟着晏坤去休息的屋子,去熟悉灵安公墓这块特殊的地方。
她想,晏妮既然说有人在这边等她们,那她们自然也不用着急,说不定那人会找上门来。
于是,谢枳和楚十五便舒舒服服地住进了这个休息所。
正如谢枳所预料的那般。
当天下午,谢枳和楚十五在这片小小的花园中闲逛时,就有人“找”上门了。
她们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老人蹲在小路上,那老人盯着什么东西一直在叹气。
见状,谢枳忙跑过去,关心问:“老爷爷您好,请问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闻言,老者抬起头,他两鬓斑白,但精神头很足,身上有一股儒雅之气,看起来就不是一般老头。
谢枳看见老者身前有一盆花。
那盆花蔫了吧唧的,看起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谢枳说:“您的花怎么成这样了?”
闻言,老者似乎被勾起了伤心的往事,他叹了口气,愤愤道:“有个兔崽子用热水浇了我的花!”
“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呢!”谢枳顺着这老者的话谴责那个可恶的兔崽子,谴责结束之后,她“不忘初心”,顺势打听起来,“老爷爷,您也是来这里暂住的幸存者吗?”
老者抬起了头,笑着,看了看谢枳和一旁的楚十五,缓缓道:“不是。”
“我是这片公墓的守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