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很大, 纷纷落下,迷了人眼。
谢枳抬起眸,竟看不太清远处的景色, 她低下头去, 看着地面上躺着的楚十五, 对方仍然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轻轻叹了口气。
有雪飘落下来,落在了楚十五的脸上,白色的雪花覆在上边, 盖住了这白皙的面颊。
谢枳低头去看, 伸出手, 轻轻拂掉那积雪。
她拍了拍楚十五, 说:“这地底下怎么会有丧尸,这些都是谜题,你难道不想知道吗?楚十五,你得振作起来, 我们一起去寻找真相, 去解决这一切。”
雪地中, 楚十五听了这话,睫毛微微一颤,抖落了眼睫上的一层薄薄的雪,随即, 她睁开了眼, 眸光涣散, 望向正上方那张脸, 轻轻开口,道:“我恐怕不能陪你了。”
“你快些离开这里, 我……我还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缕缕白气萦在空中,不一会儿就消散了。
这说话声很轻,很低。
谢枳二话不说,在雪地中脱下了外套,只留一身薄薄的单衣,在这冰天雪地里,她也不喊一声冻。
她红着鼻子哈了一口气,对着楚十五严厉道:“你闭嘴。”
一边说话,一边将外套里侧装着的钥匙取了出来,把这钥匙存放在裤兜里之后,便将外套拧成一股绳子,又伸手去拉楚十五。
“你起来。”
谢枳用了很大的力,才将雪地中的楚十五拖起来。
“嗯……”楚十五兴许是被冻傻了,被拉起来之后,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了雪地中,听见谢枳说话,也只是应答一声,旁的一句话都没有。
她就只是呆愣愣地坐在那里,红着一双眼睛,茫然地看着远方,吐出的气在空中化成了白雾,白雾飘起,在她的鼻尖萦过,将那被冻得发红的鼻尖衬得更红了。
谢枳蹲身在楚十五身后,拉过对方的双手,用刚刚制成的“绳子”,就这样将楚十五的双手绑了起来,绑得很紧。
“你看,这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没变成丧尸,说不定下雪了,这病毒扩散得就慢了,我们先去找邹涉川,他肯定有办法。”
谢枳一边说着,一边给绳子打了一个结,她低下头,看着楚十五那背着的双手,见绳子下都有了勒痕,她的眸中有泪花,说:“我们走吧。”
她站起了身,去扶楚十五起来。
很显然,楚十五还没从刚刚的那种情绪中走出来,在谢枳的搀扶下,她缓慢地起了身,静静地站在原地。
谢枳站在楚十五身后,拉着对方的双手,推了推对方,说:“我走你后边。”
兴许是雪下得太大了,太冷了,把楚十五给冻醒了几分,此时,她的意识才回笼,在感受到了手腕处传来的勒痛,以及脚腕处传来的钻心的疼痛后,她忽然惊醒。
楚十五猛然回头,看见了谢枳,她望着对方的眼睛,说:“谢枳,我现在还是人?”
蓦地被一吓,谢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啊,你现在还是人,我们快走吧,也不知道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楚十五转回了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刚往前走了几步。
谢枳就出声:“对了,你脚疼不疼啊,这样会不会加快病毒扩散的速度?要不,我背你走?”
楚十五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要。”
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
谢枳只好跟在楚十五身后。
-
最终,楚十五还是没能拗过谢枳,被背走了。
谢枳身形单薄,背着楚十五,在雪地里寸步难行,但是,她的每一步都十分稳,也十分快,她一句苦也没喊。
肩上,楚十五一直都咬着自己的胳膊,她怕自己突然尸变,然后伤害到谢枳,又怕自己意识不清醒,迷迷糊糊之间伤害到谢枳,于是,她紧紧咬住自己,让胳膊上的疼痛来唤醒她的意识。
她红了眼,一滴泪从她的面颊滑落。
滴到了谢枳的脖颈处。
谢枳背着楚十五在行走,忽然,她感受到了脖子上传来的冰凉,便“咦”了一声,自语道:“雨夹雪么?”
当然。
楚十五没接话,谢枳也没再问,两人心照不宣,彼此都再没提起此事了。
没几分钟,二人就在茫茫大雪中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车,谢枳惊喜道:“找到了。”
-
这车仍是邹涉川喜爱的豪华房车,里面的空间很大,东西一应俱全。
车中。
陈乐知安然,邹涉川悠闲,两人都无恙,让人放心了。
一上车,谢枳就将楚十五放了下来,她对着邹涉川说:“邹叔叔,帮帮忙,十五被丧尸抓伤了。”
语气很着急。
陈乐知一听,惊了,她打量了一番楚十五,很快就看见了对方脚腕处的包扎,和那布料上的血,担心道:“怎么会这样。”
她忙去端了个小凳子来,让楚十五坐下先休息着。
此时的邹涉川已经脱下了黑披风,换上了他极爱的咖色西装,他听见谢枳的这话,并无太多惊讶,而是慢慢地走了过来,走到楚十五身边,蹲下身,伸手扯掉了那包扎。
包扎一掉,露出了原本血淋淋的脚腕。
楚十五“嘶”一声,抬起眸,静静地看着邹涉川:“……爸。”
“别动。”邹涉川看着楚十五脚腕上的那几个血洞,和那一片血,眉头一皱,抬头看向陈乐知,吩咐道:“去拿医药箱,就在柜子上,第一个柜子里面有绳索,拿出来。”
“哦哦。”陈乐知应下后,第一时间就去寻找这两样东西了。
而在这边,邹涉川看完那伤口后,便抬眸看向楚十五,只见对方脸色苍白,这么痛了,却还并未因此哼唧一声,他赞赏般点点头,出声问:“十五,你是怎么受伤的,按理说,荒地那边很难有丧尸能伤到你。”
楚十五虚弱道:“地底下有丧尸,我没来得及反应……”
闻言,邹涉川凝神,他眉头皱起,道:“地底下?”
这时,陈乐知已经抱着医药箱和绳子过来了,她把东西放在了地上,说:“来了,都来了。”
谢枳蹲下来,拿起那绳子就说:“把她绑在哪里?”
邹涉川抬手指了指沙发:“那里吧。”
那边的沙发是固定在车里的,又比较适合人躺在那,把楚十五绑在那里,对方既可以好好休息,又一动也不能动,是个不错的选择。
几个人的速度很快。
很快,沙发上就多出一个人影。
楚十五平躺在单人沙发上,她被绳索绑得紧紧的,一动也不能动。她偏过头看着陪在她旁边的谢枳,白着脸说:“其实没必要的。”
她知道,一旦被丧尸抓伤,就没救了。
这一路走来遇见过的那么多人,谁不是这样?
谢枳好像很生气:“我说有必要就有必要。”
那边,邹涉川正在清理楚十五脚腕上的伤口。
要先清理,再消毒,最后才能上药。
这几步都很痛。
钻心的疼痛自脚腕传到心头,楚十五的脸色更白了,她的额头上都渗出了细汗,但她却一直坚持着不出声,咬着牙强撑着。
看到这一幕,谢枳心里很不好受,她伸手拖起楚十五的脸,哄着说:“好啦,不疼不疼,十五是最厉害的。”
“嗯……”楚十五白着脸扯出一个笑。
谢枳没忘记和邹涉川搭话:“邹叔叔,您有没有那种药剂啊?就是方志强打的那种。对了,您之前不是说您比别的人厉害多了吗,那您肯定有好东西,既然咱们现在要合作,彼此就该坦诚一些,有好东西就要拿出来。”
这腔调都变了。
之前,谢枳对邹涉川的语气一直不好,现在,却一口一个“邹叔叔”,一口一个“您”。
邹涉川刚给楚十五上完药,包扎好伤口之后,恰巧听见这一番话,扑哧一声笑了,他抬起头来看着谢枳:“邹叔叔?以前不是直呼我大名么,现在怎么改口了。”
谢枳见邹涉川一直都是轻飘飘的样子,便知对方肯定留有后招,楚十五是他的女儿,他不可能不管,一定有办法。这么想着,谢枳就对着邹涉川笑了笑,胡乱说了一通:“您是十五的父亲,自然就是我的叔叔了!”
“你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邹涉川收好医药箱,笑起来。
谢枳一看邹涉川那自信的笑容,她眼睛都亮了,惊喜不已:“有办法?”
邹涉川摇摇头:“没有。”
谢枳瞬间失落,垂下了头。
这时,陈乐知说:“楚十五她……”
谢枳偏头一看,便看见楚十五已经昏睡了过去,她心中百般滋味,混杂在一起,让她大脑混乱,思绪不清。
唯有一件事她可以肯定,那便是邹涉川仍没说真话。
这丧尸病毒就是他搞出来的,他怎么会不知道解决之法?或者,晏妮都能研究出抗体药剂,邹涉川怎么会没有?!
想起在G大附中时,楚十五忽然晕倒;再想起在乡下村子里时,楚十五那胳膊上的红肿;再想起那神奇的药剂……谢枳皱着眉,嘀咕起来:“这么久了都没事,也许……”
也许真的没事了。
想想这种可能,她的眉头才松了松。
这时,邹涉川对着几人说:“我们要出发了。”
“去研究所吗?”
“嗯。”
-
这场大雪下了很久。
这也方便了几人行走。
去往市中心后,便见大雪覆盖了接道,那些丧尸在冰雪中速度极为缓慢,哪怕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也无法迅速奔来,而是移动着缓慢的躯体,对于人类来说,这样的丧尸根本没有什么攻击力。
但是也有难题,难在他们杀丧尸也有难度。
让几人更担心的,还是方志强了。
不过好在这几天他们没有再遇见方志强,楚十五的身体修养修好了不少,也没变成丧尸,仍在观察期内,他们也就能安心穿过市中心,来到了一处老地方。
待到车辆停下。
谢枳走到窗边,往外看,看见了熟悉的路边景,只是,前不久那低调奢侈的建筑物,此刻大都成了一片废墟。
但她还是从那残破中,辨认出了这地方是哪里。
“这是G城大学?”
邹涉川走了过来,道:“嗯。”
他反问谢枳:“怎么,熟悉么?”
“熟悉。”谢枳收回目光,按捺不住心中的感慨与伤感,她说:“曾经辉煌无限,如今却成了一片废墟,其实,还是不熟悉的。”
邹涉川淡淡说:“被炸了,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谢枳“嗯”一声,猜测道:“是晏妮校长吗?”
邹涉川:“没错,她猜到了我会把入口设在G大之中,是故意这样了。”
想起之前那个机器人炸G大天桥,谢枳这才明白晏妮女士的意思,一层是为了消灭丧尸,另一层,则是为了炸毁学校阻止邹涉川,她愣住:“都毁成这样了,那还能进吗?”
邹涉川轻笑,他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当然。”
“在那片荒地,地下有丧尸冒出,这说明……”他继续说着。
谢枳不解:“什么意思?”
邹涉川回道:“研究所的第一层防线已经被攻破了。“
谢枳猛然抬头,当她看见邹涉川脸上的从容时,她瞬间就明白了这一切都还在对方的操控范围内,怒火便从心头涌上,她愤懑道:“你!”
“我怎么?”邹涉川漫不经心地偏过头,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算起来,我还本就不是人。”
谢枳:“……”
她一时无言,又想再骂几句,忽然听见“嘭”一声,吓了她一跳。
谢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一抬头就看见车窗上贴了一张大大的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