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云雾笼罩。

  陆欢回到家,换完鞋走进屋。只觉今天分明是周末,没有工作,却比工作日还要乏累。

  这里比原先的房子会宽敞些,家具也都是新而先进的。

  不知道是更加宽敞还是更加新的哪个缘故,显得整个客厅冰冷空荡,没有温度。

  也或许是住得还不够久。

  陆欢先收拾完,到沐浴间打算洗澡洗漱。

  手指解开扣子,卸下外面一层衬衫,胸衣外的身体曲线起伏优越。

  陆欢侧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半身的线条精炼,眉眼浓色犀利,黑长直发披散而下,更添攻击性。

  她总能隐约察觉到自己有哪变了。

  只是每当冷冷地盯了许久,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身体也是原来。根本说不出是哪有改变。

  陆欢收回视线,理整衬衣,翻到领口时,发现了领子下的一抹红艳痕迹。

  是口红的痕迹。

  她愣了一下。

  如何蹭上的场面重现在眼前。陆欢蓦然想起白矜脱离怀抱时愣住的动作。

  她当时没怎么注意就去收拾桌面,再然后,白矜就站在了窗边,一动不动。

  ——所以,今晚失控的伤害自己还是因为她。

  ......因为别人残害自己,真是蠢。

  连自己都不会爱,还张口说爱别人。

  陆欢阖上眸子,闭目片刻再睁开,将衣服放向一边。

  待到洗完澡后上床,结束一天。

  那些连绵的间续不断的记忆,在夜里的脑海中盘旋,化作梦魇,也化为碎梦。

  “......”

  天色昼夜交替,来到白日。

  自入秋后津宁的温度骤降,一天比一天要冷。陆欢多拿了件黑色打底衣穿在里面,外面叠穿藏青色衬衫,下摆收束至西装裤。

  觉得少了些东西,便多戴一串细银项链在颈间,作为点缀。

  衬衣外又多加了一件西装外套,腰部收束,显得上下身比例优越。

  整体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

  早早开车回到公司,十月长假过去后的一批事处理完善,近期手上稍微能清闲下来,偶尔能抽出些空闲时间,没有之前忙累。

  中午时,陆欢收到两条消息,是白矜发来的。

  是两张图片,一张是漠漠吃饭的照片,还有一张拍的是饭桌,两个菜,看上去还是她自己做的。

  怎么还是自己做。

  想到昨天手上那些伤口,陆欢抿着唇,面色说不上是好看。

  看见聊天框上的备注还是颜宁,陆欢点去修改。更改完备注,对面发来一条文字信息。

  [晚上,来吃饭吗?]

  陆欢指尖打了几个字,还没发出去,那边就紧接着又一道消息发过来:

  [顺便,我还想问问心理医生的事情。]

  见到这句话,陆欢手顿住了。

  手指悬停几秒,随而删除了刚才打的消息,重新编辑一个字发过去:

  [好。]

  —

  方案都审核完,手上工作也处理得差不多。除去过几天后有一场商业会,需要出一趟差,行程还算空闲。

  今天下午到点,陆欢就准点下班了。

  在走廊上撞见易铭,易铭挑了挑眉,“今天下班这么早,难得啊。”

  “今晚去约个饭?”

  陆欢摆摆手,“不了,有点事。”

  也没多说,留下这么句话就离开。

  易铭看了一会儿陆欢的背影,耸耸肩,干自己的事去了。

  房子离公司很近。天色还没有完全黑,陆欢就已经抵达住所门口。

  她摁下门铃,在门外等候。过了一会儿白矜来开门,身上黑围裙未卸,看见她时眼底微微怔了下,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么早来。

  陆欢上一刻对白矜的印象,还停留在昨夜哭泣的面孔,因此现在看到她的时候脑海第一时间浮现的就是那些。

  经过昨天,现在她的眼角边微微红肿了一些,但丝毫没印象她的面貌。

  “没有换锁。”白矜先打破安静,说道,“姐姐随时都可以进来。”

  “这房子已经卖给你了,就是你家。”陆欢进屋,语气生疏得她们好似在撇干净关系。

  白矜看着陆欢的背影。

  偏偏是这样表现出生疏的外囊,在昨夜,却还悉心地把她安置在床,替她更换伤口包扎。

  停顿片刻,白矜走回去。

  陆欢正在看厨房。

  没有算好时间,大概是以为她不会那么早来,所以大部分都是把菜摆好,还没开始洗菜。

  唯一弄好的是汤,正在高压锅炖煮。

  台面上准备的也都是些家常菜。

  陆欢看了眼白矜的手臂,说道,“我来做。”

  “围裙给我,你坐着。”

  白矜没答应,“我来吧,你刚下班。”

  陆欢默着声,伸手解开了白矜背部围裙的系带。白矜拿她没办法,只好给了她。

  她衬衫袖口往上捋,洗干净手,先去洗菜。

  但大概因为没挽紧,时不时地要滑下来,陆欢侧眼,见白矜一直站在身旁。

  “方便帮我挽个袖口吗?”

  白矜点头,陆欢就把手臂伸过去,她替她折起两道,这下不会再往下掉,陆欢才收回来继续。

  从洗菜到开火,都是陆欢一个人来,白矜想要帮忙,在陆欢的阻止下没能成功。

  将菜翻炒时,锅中大火乍起,陆欢朝旁侧了一下,忘了白矜在旁边,不小心就碰到她手。

  “唔。”白矜疼出声。

  陆欢一惊,调小火后立刻去看白矜的伤势。

  “弄疼你了么?”

  白矜注意到她此时自己都未察觉的慌张,抬眼看她,点头,“疼。”

  陆欢吹了吹,无奈叹气,带着她到外面饭桌前坐着,叮嘱她,“坐好,别过去了。”

  返回去厨房,拿过锅铲。

  陆欢突然又想起来,眼前这人在伤口最严重的时候,在医院消毒包扎时眼睛都没眨一下,昨天捏伤口来愣是一句也没说疼。

  结果在陆欢碰到时,她的眉头就皱得有些委屈。

  陆欢沉默了下。

  莫名被捉弄的感觉。

  “......”

  一番烹饪后,三菜出锅,陆欢将菜端上桌,转身去给汤调味,盛出一碗放在白矜的身前。

  一直都是陆欢一人在忙活。

  还记得白矜刚来这没多久那时,陆欢也是这么对待她,什么也不让她做,只要安静等着就好。

  吃饭时,白矜点头,“好吃。”

  做的菜的调味口味并不重,口味还是偏清淡的。

  陆欢唇角微微弯起弧度,转而又被她压了回去。漫不经心问道,“你不是说,还有什么想问我吗?”

  白矜手一顿,佯装才想起来,点点头,“嗯。”

  她边放下筷子,问了些去心理所之前的常理性知识。

  看她如答应的那般,决定尝试接触医生,陆欢面目缓和了不少,一来一往同她谈起来。

  聊完这些后,陆欢又道,“你等恢复好了再回苏门吧。”

  等心理上,身体上的伤口都痊愈,再回归正常生活。

  白矜知道陆欢指的恢复,不只是身上的伤口,还有心理方面。现在的她已经认定了她心理有问题。

  但白矜依旧不觉得。

  不觉得。

  她表面应道,“好。”

  她们在吃饭的同时,漠漠也在一边干饭。

  过了一会儿,白矜迟疑道。

  “环洲我已经请了很长一段时间伤假,所以现在比较空闲。我一个人吃饭,菜吃不完......”

  仿若猜到她接下来会说什么,陆欢念头一转,想到了那天晚上和昨晚,陆欢刚缓和的面色稍沉。

  “如果下次你还要像昨天,我就不来了。”

  陆欢垂着眼夹菜,一口菜一口饭,后面还加重了一句,“再也不来。”

  白矜却亮起了眼睛,“那也就是说,以后,你也会来这吃饭吗?”

  陆欢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快松口,但话已经说出了,没办法收回。只能慢慢佯装随意地点头,“只要你能慢慢恢复。”

  “好。”白矜难得地漾开一抹弧度。

  吃完饭,紧接着陆欢又洗完碗,擦桌子,料理完这些杂事才走。

  自陆欢答应之后会过来吃饭后,白矜肉眼可见地心情变好。

  陆欢看见她面色微微喜悦的模样,不知道心底从哪泛出一丝苦楚与酸意。

  临走前,白矜站在门口送她。

  陆欢看见白矜一个人站在门口处,身后是空荡的客厅。

  分明陆欢自己也是一个人居住,但看见白矜孤单一人待在这儿,油然而生一股伤心感。

  于是打开门前,陆欢回身抱了她一下,轻声说了句。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道完这句话,没顾白矜什么反应,转而松离怀抱,离开了。

  很多很多话都没有明说。

  她们之间好像隔了一层清晰的膜。

  陆欢走后,白矜的神情渐渐褪去,还在一直看着闭着的门,眸中还是沉沉着,失去颜色。

  直至漠漠过来蹭她的脚边,白矜才回神,摸了一下它,走去房间。

  翻找东西时,看见了床头柜上的信息名片。

  正是那家心理所的。

  白矜拿起看了眼,眸面晦暗不清。

  假如她喜欢姐姐真的是一种病。那她也不想让这种病消失。

  她不想不爱姐姐。

  只是盯看片刻,白矜便将名片扔入了垃圾桶。

  没再看一眼。

  —

  黑夜之下,白矜从楼上下来,到小区口,坐进一辆低调的黑车内。

  坐在驾驶位上的女人一袭长发,面容经老不衰。

  白汕透过后视镜往后座看,一眼便见到白矜手上缠绕的绷带,无奈一挑唇。

  “每次见到你,你都把自己搞的一团糟呢。”

  回回都是。

  说完,朝白矜递去一个u盘。

  白矜没有理会她的话,打开电脑看她送来的资料,点开视频,播放。

  正是她要的东西。

  “谢谢。”她简短回答道。

  白汕回过头,“你真的想要这么做么?”

  白矜只是盖上笔记本,没有回答她的话,打开车门要下车。

  没有回应,就已经是一种回答。

  白汕苦笑着摇头,“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