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厚云层中竖起篆刻着密麻字符的碑壁。
天台之下是全天使族的天使, 有老有少,皆在台下目不转睛地见证着。这番场景与五百年前异常重合,辱骂讨伐的声音却是落在了荥黛身上。
元老坐席之上当年审判覆之烛的长老敲击权杖, 以示肃静。
她看向殿级天使处空缺的一个位置, 神色严肃, “另一位神座, 还没有来?”
神使凑到她的耳边小心翼翼道:“听其他天使传来话, 休神座还在......睡觉。”
“荒唐。”格长老冷哼一声。
族内这样大的事, 恶魔伸爪,屏障破裂, 前一殿级天使涅槃,甚至还有殿级天使私通恶魔这类严重之事,她竟还有心思睡觉!
“大长老, 还请息怒。”
她深呼一气, 在五百年前是她亲手催动神壁下的决判,如今告诉她当年犯下一错, 此时就好似有座山压在她肩上。
尽管当年是她提拔的她, 她也不相信她会做出私通的事, 但全族的眼睛都盯着她, 让她不得不遵循族内规定。
大长老目光落在覆之烛身上, 而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 轻轻勾唇,并颔首示意尊敬之意。
并无怨她之意。
格长老握着权杖的手越是紧。
“覆之烛, 我问你,当年的审判壁石下, 我且问过你你可认罪,你为何不答!”
覆之烛不缓不快, 徐徐道:“五百年前——恕我冒昧,当时拜荥神座所赐,奄奄一息,确实是没有多余精力。”
说出的话确实是打心底的真话,就是这一说出含了不少敷衍随意的意味,让周边的长老听了面色都不是很好。
栖露流汗扶额。
再是任由她这样解释下去,事实偏哪去了都不知道。
“格长老,我有话要说。”栖露上前道。
长老一看是她,神色微敛。
她是与覆之烛同一批的天使,位于任务神殿重要职位,为族内做了不少贡献,不得忽视。
点点头,默许。
栖露便开始将事实道出,“当年有恶人设陷害覆神座,无论覆神座是否承认罪行,都会被按扣上叛族的罪名,只因那恶人在神壁处动了手脚。”
这话一出,其余天使都觉得荒唐至极。
“动手脚?!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神壁!”
“纵使荥黛是殿级天使,力量庞大,她又有什么办法能动神壁?太荒谬了!”
“怎么可能!”
这番反响在意料之中。只见栖露手心出现一个水晶球,呈现出当年的场景。
水晶球飘到天台上方,展示的画面足以让所有人瞧见。
画面中,荥黛狠狠掐着一位殿级天使的脖子,双手沾满了血液。
‘哈哈哈,将你的血撒在覆之烛身上,再是涂满神壁,还当真能让神壁下天火的审判,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呢?’
‘你的血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呢,也不枉我抽了你三天三夜鲜血而浪费的神力!’
‘咳...咳......’殿级天使仅是吊着最后一口气,浑身干皮皱起,活像是被榨干了所有血液,濒死前的最后一刻还在喃喃着放了她。
水晶球一收。
很快就有天使认出那个面孔。
“那个就是当年失踪的境级天使卡布西!原来是被她抓去放干了血,再用这血来陷害覆神座!所以当初的审判是这样错误出现的,覆神座是被冤枉的!”
“放干叛徒天使的血,再用这血来陷害同胞,她怎么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
谩骂声连连响起,荥黛受不了这样的辱骂,尖叫道:“那是叛徒!就算没有我,他也迟早会被打入天牢!他死不足惜!”
她跪在覆之烛旁边,转眼仰看着覆之烛,看她旁若无人的侧脸,“原来你一切都知道了,你知道我会想法子陷害你,那你为什么还要进我的圈套,为什么!”
长老群互相一视,心中已有答案。
栖露浅浅一笑,弯着眼睛。
“各位长老,想必剩下的你们也猜到了,覆神座之所以将计就计,是为了整个天使族——修护屏障的宝石。”
“当年,覆神座隐约察觉到屏障的变化,料到终有一日屏障会破裂的结局,早已在史书中阅览找到了唯一的修复办法。”
“办法最主要最需要且必不可少的一样东西,便是早在千万年前,创造完屏障的天使散落在人间的切科宝石,只有它能够与原先的屏障同频共振,获取它,才能获取以神力为介质修复的契机。”
“因此,她为了寻得这关系全族命运的宝石,将计就计,陨落之后投身到人间,加以寻找。”
听完一切,荥黛瞪大了瞳孔。
太搞笑了,怎么会这样......
她引以为傲将她打下人间,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到头来却成了促成她计划的一部分!
凭什么!她借着她的手到了人间,五百年后涅槃回来修护了屏障,反而重新赢得了所有族民的爱戴,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为她铺路!
她觉得自己此时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以为自己是满盘棋的赢者,到头来,她却是覆之烛手中的一枚棋子!
天大的笑话!
“哈哈哈......”她开始疯癫自嘲起来。
笑声传入大长老的耳中,她敲击权杖,厉声道:“荥黛,你还有什么想要辩解的!”
荥黛像是没听见她的质问一般,笑声不断。
“各位长老,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剩下有关荥神座私通恶魔之事,还请你们定夺。”
栖露一颔首,往后退去。
那只雪鸟早在被拔下外面一层伪装白羽之时,暴毙而亡。知情的人怕是除了荥黛自己,就是恶魔界与她连通的恶魔。
“荥黛,你从实招来!”
荥黛断了的手无力倒在身前,凌乱的发丝一缕缕贴在她的面庞上,两眼失神空洞,还处于方才的真相当中。
几个长老来回质问,就是让她吐露不出来一字。
“呵。”覆之烛没由得来一嗤笑。
“真是可悲。”
“你?”听声,荥黛瞪圆着眼睛看向覆之烛,却是看见她垂着眼帘,眸中充满了悲哀。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收起来,收起来!”荥黛几乎是癫狂地趴在地上想要去拽覆之烛的衣摆,“你凭什么这样看我!”
覆之烛蹲下身来,“你,想要毁灭人界。”
冷淡且侵略性的目光射过来,荥黛怔了怔,未回她的话。
覆之烛啊了一声,有些失望,“真可惜,还以为你会这么有胆量,没想到还是一样的懦弱小人。”
最后几个字咬重了些音,“手下败将。”
“你没资格这么说我!”
荥黛呲着牙,覆之烛却朝她歪了歪头,好似在看她还能吐出什么话语。
“是,我就是想要毁灭人界!”她的目光愈发凶狠起来,“她们能够帮我!”
“自从天使树出现异常,我就察觉到了是你,我猜到了你还活着,你不可能在其他界势必是在人间,我便跟恶魔串通,助她们毁灭人间,这样,就可以彻底毁了你。”
覆之烛起身偏头,“荥神座全都招了。各位长老。”
长老沉着脸听完所有话,族民得知完事情全部又是开始辱骂,荥黛才反应过来是中套了。
“覆之烛,我要杀了你...!”
覆之烛没看她,直视着前方淡淡道:“激将法,对你而言,百用不腻。”
她太了解她了。
只需一点火苗,就能完全引燃她。
这么多年,没有变过。
当然,也只有她能用。
毕竟她眼里的敌人只恨她这么一个。
长老不忍直视,一敲权杖,“交给神壁审判!”
天道轮回,各色神力从长老手中涌向神壁,催动审判。
荥黛终于意识到什么,想要爬离此处,神壁的磁力却让她无法动弹。
鲜红的字符在神壁上浮现,判决已落。
“水牢永锢之刑,这是神壁给你的决判,好自为之!”
陷害杀害族民,私通恶魔更是罪加一等。
水牢永锢,便是将她锁在水牢永不得超生,每日以自身的神力成为天使树的养料。
比起一时的陨落更是一种慢性永无天日的折磨,也是一种垂败落魄的象征。
她会带着全族唾骂的屈辱,苟活完一世。
“看来天火的滋味你是无福享受了。”覆之烛冷眼瞥过她,踏过她身旁离去。
“凭什么,覆之烛,你回来!”
她没再理会身后她发了疯的诅咒,走下天台。
下方却有一众天使拦住她的去路。
覆之烛认识他们的脸,都是在五百年前跟随她的天使。
他们低着首,右手扶着自己左边心脏,向她俯身,予以最真挚虔诚之礼。
“布莱兹,奥尔?”覆之烛念出了她们的名字。
为首的两位天使听言抬起头,眼眶角闪烁着泪花,“我们一直在等您。”
覆之烛目光落在她们不一般的服饰上,唇角轻勾。
“都是境级天使了啊。”
想当时,她们还是处于落级天使阶段的小侍卫兵。
她扶起她们,仅一是对视一眼,便代替了千万种话。
越过此处,穿过天使群的最后是栖露的面庞。
她一笑,“可算回来了。”
“......”
约纳宫殿的殿门缓缓推开,里面空旷无人,尘埃四起。
大门前的两道身影被光照射,影子在暗沉的红色地毯上拉得许长。地毯的尽头,通向宝石镶嵌的金色宝座。
“还是老样子。”
“是呢。”栖露看着殿内感慨道,“你走后,没有人敢接替你的位置,那群长老也下令封闭了此处。”而不是拆除或转交给其他天使。
“可想而知,格长老对你是有多偏爱。当年她亲自判决你,也是不得已而于心不忍吧。”
覆之烛拖动着身后的衣摆,顺着地毯向前走去,栖露走在她的前面,语气轻佻,冒出一句。
“你还想等什么取回你的神力?”
覆之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不是已经拿回来了么。”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她。”栖露转过身来,眼睛微睁。
“我指的是,在鸳鸳宝贝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