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写的,那就没办法了。”柯诺面露遗憾,“原本我还想今晚奖励你呢,譬如说浴室,客厅,或者是……阳台。”

  乱步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他明显急了:“但是,但是——”

  柯诺用手捧住乱步的脸,仿佛轻而易举地拿捏了对方的焦躁。

  “好吧。”柯诺故意说道,“那我就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再对我说一句情话我就放过你。一些更简洁的情话,比如……我爱你。”

  “我爱你”三个字,让乱步呆了一下。

  乱步语无伦次:“笨蛋,这种话——这种话怎么能——”

  乱步低下头,又抬起头,先是跟他目光对视,又迅速将目光移开,一举一动透着不安和尴尬。

  屋内的氛围陷入尴尬,柯诺眼见乱步脸上露出纠结表情,突然有些不忍心。

  算了,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让乱步说这种话实在太难为了。

  柯诺刚想结束玩笑,但这时乱步的手机响起,是医院那边打过来的。

  乱步接起电话,脸上表情逐渐凝重。

  “怎么了?”柯诺问道。

  乱步挂了电话,他的胳膊无力地垂下去,似乎一下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片刻后,他抬起头,表情恢复平静:“医院那边说,我父母的情况突然恶化。他们的身体机能又下降了,或许撑不过一星期。”

  *

  二人赶赴医院,跟一名医生见了面。

  这次跟他们见面的并不是江户川夫妇的主治医生,而是另一位号称资历更久的新医生。但这位医生有一张过于年轻的脸,实在不像是“资历老成”的模样。

  医生翻看着病例,表情严肃:“病人脑中的那只虫有开始活跃的倾向,我们经过开会讨论,一致认为情况非常严重,真的很严重。”

  “也许他们还剩下一星期的时间,或者更短,我建议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柯诺听了这话,悄悄看了乱步一眼,乱步紧盯着医生,仔细听着对方口中跳出的一字一句,表情有些机械。

  柯诺握住乱步的手,却发现对方手指冰冷如铁,他的拳头紧攥着,几乎要渗出血来。

  医生正说着,此时他的目光转向柯诺,脸上突然露出震惊。

  “你——”医生呆了一下,“你好像……简直太像了……”

  柯诺:“不好意思,什么?”

  对方仿佛是如梦初醒,对着柯诺夸赞道:“太像了,您这张脸的曲线——简直就像神明雕刻的一般。”

  柯诺:“啊?”

  然而医生还在喋喋不休:“您的脸实在太完美了,您可以给我们一张您的照片吗?我们医院的整形科很需要您这种标准模板脸,您,可以成为整形科医生的缪斯之神。”

  柯诺一头雾水,但医生两眼放光,还在喃喃自语:“我们的欲望一直驱使着我们在寻找像向您这样的完美脸型,我们依然有很多纷乱的妄想,我觉得上天并未帮助我消除那些诱惑的障碍[注1],而那个障碍就是您——”

  “喂——”乱步很不满,挡在柯诺面前,“不要跑题,继续谈我父母的事。”

  医生冷静了下来,他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向二人道了歉。

  这之后,乱步拍了一下柯诺的肩膀:“我先去楼下缴纳费用了。”

  柯诺表示他可以帮忙缴费,但乱步摇头:“放心,我带着钱,不能总让你们mafia替我出治疗费。”

  说完,乱步离开病房。

  这一边,医生礼貌向柯诺问道:“请问这位先生,您怎么称呼?”

  柯诺说了自己的姓氏,医生则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按照规定我们应该去会议室讨论病人的病情,罗西先生,请跟我来。”

  这之后,二人一边交谈着,一面朝会议室走去。

  这位医生很健谈,一直在跟柯诺聊着各种天南海北的事,柯诺则是一面低头发着短信,一面敷衍地回应着对方的话。

  然而,当他们拐过一条通道后,眼见四下无人,柯诺突然停下脚步。

  柯诺:“这位医生先生,你的目的是什么?”

  柯诺的话回荡在狭窄空旷的走廊上,带着嘲讽:“您大费周章的假扮成医生,该不会真的想跟我探讨病情吧?”

  走在前面的医生诧异地转过头来:“您在说什么?”

  柯诺:“之前我在医院里遭遇过两名歹徒,他们有着跟你一样的口音,而且也像你一样看着我发呆,嘴里说着:‘太像了’。”

  “身为主治医生,你不跟乱步这个直系家属谈,却偏要跟我这个外人谈江户川夫妇的病情,这不是很奇怪吗?”

  “而且,刚刚你谈到江户川夫妇的时候完全不说症状,只说什么‘很严重,实在太严重了’,你这种匮乏的表达方式可不像是医生。”

  “综上所述,你到底是谁?”

  眼见对方不说话,柯诺继续逼问:“或者我们换个问题——我到底是谁?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又是谁?”

  医生沉默片刻,冷笑出声,他伸手脱下自己的医生制服,随手丢到地上。

  医生一改方才健谈热情的模样,他盯着柯诺,表情有些阴恻恻:“是我低估你了,也对,你顶着这样一张脸,怎么可能是个蠢货呢?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我再费心思隐瞒了。”

  柯诺看着对方洋洋得意的脸,皱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口中的‘首领’究竟指的是谁?”

  医生没有马上回答,他脸上带着诡异笑容,将手伸进怀里。

  柯诺以为对方是要掏枪,然而对方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梳子,在柯诺诧异的目光中,他开始打理自己的头发。

  医生:“至于我们首领嘛——你应该对他不陌生,他不是曾在梦里跟他对话吗?你应该比我更加熟悉他才对。”

  梦里对话?

  前几天晚上他的确做了一个梦,但他记不得梦里的人是谁。

  柯诺没心思管这件事,而是继续追问:“你们到底对江户川夫妇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昏迷?”

  “你问得太多了。”对方已经明显有些不耐烦,“虽然首领告诫过我们不准伤害你,但如果继续追问,我只能对你采取措施了。”

  “我奉劝你不要再调查这件事,告诉你,我可是个异能者,像你这种弱不禁风的学生休想威胁我——”

  柯诺没耐心继续听下去,他拔出腰间的枪,对准对方肩膀,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子弹擦着医生的肩膀掠过去,虽然只是蹭破了表面的一层皮肉,但医生看着自己的肩部被慢慢染红,发出一声惨叫。

  他以为柯诺这幅弱不禁风的身体不会反抗,却没想到柯诺身上藏了枪。

  “你,你——”

  “哎呀,真可惜。”柯诺表情冷漠,“如果你真的是足够强大的异能者,你就不会挨我这一枪了,看来你的异能并不好用。”

  “要么带我去见你们首领,要么你死在我手里。”

  医生立即举起手,脸上带了谄媚的微笑:“喂喂喂,没必要大动干戈,你想见我们首领,我带你去见就是了。”

  柯诺:“他在哪儿?”

  医生:“就在这所医院的地下室,我们首领在这儿建立了一个秘密基地,跟我来,我会带你去。”

  *

  这一路上柯诺拿枪指着对方的后脑,对方全程乖乖走着,双手举过头顶,一言不发。

  他们来到医院地下室,这儿潮湿阴暗,夹杂着一丝消毒水的味道,在迷宫一样的走廊上兜兜转转绕了很久后,他们来到一座陈旧的电梯前。

  这座电梯是老式的,金属的栅栏门上已经锈迹斑斑。

  “进去吧。”医生没好气地说道,“这是进入基地的唯一入口。”

  二人一前一后,这名假医生先走入电梯,柯诺紧随其后。

  这之后,柯诺抬起头,透过顶部的铁丝网缝隙瞟了一眼电梯顶部,他发现悬吊电梯的绳索已经断裂大半,整座电梯看起来摇摇欲坠。

  “这个电梯真的能承载两个人?”柯诺语气带着怀疑,“你们从来不做‘电梯年检’这种东西吗?”

  前方的医生没回答。

  柯诺还想继续发问,然而这时,那医生突然转过身,带着狰狞的表情朝柯诺扑过来。

  柯诺下意识想要开枪,但对方一把捏住枪口,并在柯诺手腕上重重一击,还好他那一瞬间选择握紧枪柄,才不至于让枪从他手上脱落。

  但柯诺身体素质很差,又没有什么运动天赋,面对体型比自己大一倍的人,他很快落了下风。

  只见对方一个翻滚来到电梯外,随后他敏捷地爬起,拔出自己身上的枪,对准柯诺。

  柯诺倒是没害怕,反问道:“刚刚你说了——你们首领下令不准杀我。如果你敢对我开枪,那你还有命活着吗?”

  但对方狠狠瞪着他,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他是下了命令,但不好意思,我的命更重要!我可不想栽在你手里!”

  柯诺被对方堵在了死角内,他无处可逃,而且以他的身体素质也无法做出“躲避子弹”那种高难度动作。

  如果此刻对方开枪,那他必死无疑。而对方的反应比他灵敏很多,就算他举枪反击,大概率也会被对方躲避。

  不行,他必须继续下去,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绝对不能在此中断。

  他正想着时,对方已经将子弹上膛,恶狠狠地说了句:“去死吧!”

  然而没等对方扣下扳机,柯诺却也举起枪。他用枪对准电梯上方的钢绳索,连开数枪后,脆弱的绳索断裂。

  “喂!”那医生急了,“你在干嘛?!”

  然而柯诺默默抬起手,向对方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这之后,电梯猛地坠了下去,柯诺消失在了黑暗中。

  *

  沉重的电梯直直向下坠去,仿佛一颗火光流星在黑暗中坠落地面。

  柯诺靠在电梯角落,抓紧电梯扶手,然而地下室只有两三层的深度,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电梯已经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重重砸在地面。

  金属落地的声音在黑暗中扩散出去,然后是一片死寂。

  四周平稳下来,柯诺松开扶手,双脚被震得生痛,头有些晕沉。

  这是哪儿?

  电梯已经到了底层,门外晦暗一片,不知通向何处。

  他走出电梯,环顾四周,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发现四周是类似办公室的陈设,不远处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档案袋。

  像是磁石一般,柯诺莫名地被那个袋子吸引过去。他拆开袋子,在晦暗的光线下仔细检视着上面的字。

  档案上没有名字,但档案处黏贴着一张略微阴沉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微笑着,是跟他一模一样的脸。

  除了身高和体重,这个人所有资料都与他相同——对方的发色也是黑色,瞳孔也是红色,甚至也患有贫血,这未免过于巧合了。

  他心脏重重一沉。

  这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恐怕就是那个所谓的“首领”。

  *

  柯诺正翻看着这份资料,黑暗中蓦然响起一阵说话声。

  柯诺放下档案袋,循着说话声走过去,在穿过漫长的黑暗之后,他看见了远处的一点亮光。

  他看见了谈话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是森鸥外,另一个人的身影则隐没在黑暗中。

  他们二人正交谈着,但很快,森鸥外闻到了一阵熟悉的气味。

  是柯诺身上的气味。

  森鸥外迅速将目光转向黑暗,皱眉道:“谁在那儿?”

  森鸥外正诧异,坐在他对面的人则是笑了起来:“是你那亲爱的孩子来了。”

  *

  那位所谓的首领坐在扶手椅中,这之后,他身后的电子屏幕突然比刚刚亮了几分,将对方那瘦弱的身体轮廓照射出来。

  在忽明忽暗的逆光中,柯诺隐约看清了对方脸上的微笑。

  这是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那张脸更加苍白,脸上的笑诡秘莫测。

  同伴们总说他笑起来很温柔,他在这个人脸上看见了同样的温柔。

  只见对方脸上的表情毫不意外,反而笑着对柯诺说道:“我以为神会赠予我陌生人的鲜血,没想到神却为我送来了他的孩子,这下可难办了——我不能杀掉你,但又不能放走你。”

  “柯诺,收到我之前寄给你的信了吗?我说过,我会找到你的。”

  听了这些话,柯诺脑中仿佛被沉沉一击,像是觉醒什么尘封的记忆,让他头痛起来。

  柯诺:“你是谁?”

  那人双手交叠,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乃陀思妥耶夫斯基,或称陀思,或是费奥多尔。我是他们口中的魔人,我是死屋之鼠的首领,我是罪与罚之主,我是你的梦里人——或者说,我是你。”

  柯诺生平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柯诺戒备的后退一步:“到底怎么回事?江户川夫妇的事是你主导的?”

  对方咬住手指,遗憾的叹气:“我以为我们重逢的画面会很感人呢,你却只想问这个?”

  一旁的森鸥外全程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但他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枪上,看着柯诺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戒备。

  柯诺听不懂对方这些话,也不关心:“我在问你话,你对江户川夫妇做了什么?全都告诉我。”

  陀思想也没想,点头:“那就如你所愿,但在那之前,你不想知道你的身世吗?”

  陀思妥耶夫斯基双手并拢,开始优雅地阐述那一段过往——

  *

  很多年前,陀思妥耶夫斯基被以钟塔侍从为首的各方势力追杀,在某次围剿之后,他逃入了雪山中再无踪影,各方势力追踪几个月也毫无结果。

  实际上他活了下来,他利用异能罪与罚将自己的灵魂分成两半,将他仅存的那一丝善念分割出来,那份善念变成了一个孩子。

  他带着这个孩子找到还是医生的森鸥外,表示:“我可以帮你夺取mafia,条件是你必须抚养这个孩子长大。你要保护他,要让他的名字广为人知,但又不能让他受一点伤害。”

  森鸥外同意,陀思谋杀了处于壮年的前首领,于是mafia顺利易主,那个孩子成为了森鸥外的养子。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字是Dostoyevskiy,如果取名字的后四位“skiy”,翻译过来音同斯凯。

  但森鸥外觉得斯凯这个名字过于明显,于是他给柯诺取了一个意大利姓氏:柯诺.罗西。

  虽然柯诺只继承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半的头脑,但他从小就表现出超于常人的智力,加上那张跟陀思妥耶夫斯基一模一样的脸,很快引来了多方关注。

  以钟塔和猎犬为首的各方势力怀疑柯诺就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他们准备对柯诺展开抓捕,但柯诺处于mafia的保护之下,又有层层保镖保护,让他们很难近身。

  时间久了,这些势力之间也产生了分歧,以钟塔侍从为首的某些组织认为柯诺就是陀思,应该马上逮捕柯诺。

  但以福地樱痴为首的猎犬一方却表示:“柯诺是个善良且富有正义感的孩子,我们无法将这个善良的孩子跟陀思妥耶夫斯基联系起来。”

  就这样,各方势力派出自己的人手,潜伏在柯诺四周,对柯诺进行秘密监视,希望找到“柯诺就是陀思”的证据。

  这些人包括福地樱痴,末广铁肠,组合的爱伦.坡,以及森鸥外自己的眼线太宰治。

  柯诺在这世上大摇大摆的行动,当这些组织忙着调查柯诺的时候,真正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则是躲藏在暗处,暗中筹划着自己的计划。

  *

  柯诺:“也就是说,铁肠他们都是埋伏在我周围的眼线?”

  陀思妥耶夫斯基:“我是‘罪’,而你是我的异能的一部分,你是我的‘罚’。你继承了我的容貌,还有我一半的头脑,你的作用就是帮我阻挡外界的追杀。”

  “啊,原来如此。”柯诺冷笑,“我只是个工具人?”

  陀思妥耶夫斯基没有回应,而是从桌上拿起一个透明玻璃罐子。

  他向柯诺举起那个罐子,表示:“这是我从雪山里找到的东西,它就是被植入江户川夫妇脑袋里的东西,它是比吸血鬼还要高效、安全、隐秘的事物。”

  “最妙的是,经过测试,它对普通人没有明显的害处,只会导致普通人昏迷。”

  但如果昏迷的时间太久,被害者也会产生一系列的症状,就像江户川夫妇那样。

  陀思继续阐述着:“这些虫子一生都在寻找它们的宿主,当它们寄生宿主后,这些虫与虫之间会彼此连接,它会释放多巴胺影响宿主的大脑。”

  “而被植入脑虫的人,会自发的陷入一种狂热中,他们会开始崇拜脑虫的领袖,也就是我手上的这只脑虫。”

  “由于它只对异能者起作用,所以,只要我控制了这只脑虫,就等同于控制了所有被寄生的异能者。”

  当柯诺听见“它只对异能者起作用”这句话后,瞬间懂了对方的意思:“你想要控制全世界的异能者?”

  陀思妥耶夫斯基再次对着柯诺微笑:“这一切都离不开你的帮助,为了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付出,或许,你应该回到我的身体里来。”

  柯诺反唇相讥:“或许,你的计划不会得逞。”

  陀思妥耶夫斯基微侧头,露出一种怜悯的微笑,他起身走到柯诺面前,柯诺闻到了扑面而来一阵掺杂着清冷的死亡气味。

  随后,他伸出手,拂过柯诺的脸。

  “是吗?但是柯诺,你的归宿只能是我,你是我的肉中之肉,骨中之骨[注2],最重要的是,我爱你。”

  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柯诺一怔。

  陀思妥耶夫斯基:“你朝思暮想希望听见那句‘我爱你’,你男朋友一辈子都不会对你说,他那幼稚的性格即便花一辈子也不懂爱这种事。”

  对方的指背拂过他的脸颊,如清风掠过。

  “但我明白,我比他更了解你想要什么,我们是一样的血脉,我是这世上唯一真正爱过你的人。”

  柯诺不为所动,但语气冷漠:“把手拿开。”

  对方眼中的温柔瞬间消失,下一秒,他手指突然下移,死死扼住了柯诺的脖颈。

  柯诺瞬间感到巨大压迫感,对方的手似乎只是轻轻放在他颈间,但他却感觉呼吸困难,几欲窒息。

  “真的很遗憾,刚刚我的演技没有打动你呢。”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刻意伪装的语气恢复如常,带着一丝戏谑。

  “我很少对别人说‘再见’这个词,不过这次还是礼貌些吧。”

  “我现在懂了,你并不是我的伙伴,你离开我的身体太久,你的血液完全被这个世界污染,但没关系,你死之后,你的血肉会回到我的身体中,也许我会创造一个比你更听话的孩子。”

  柯诺动了动目光,艰难地将视线投向森鸥外。然而森鸥外冷眼看着这一切,眼中是虚无的一片漠然。

  此时,陀思妥耶夫斯基又将目光转向森鸥外:“如何,你不会介意我杀了他吧?对于知道我们秘密的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化成灰。”

  说着,陀思妥耶夫斯基语气又一转:“或许,你想亲手杀了他?”

  森鸥外沉吟片刻,他拿过桌上的枪,对准了柯诺。

  柯诺瞳孔收缩一下,他试图在森鸥外眼睛里找到一丝犹豫,然而那双冷漠的瞳孔中什么都没有。

  他脑海中回荡着森鸥外之前的话:“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有能力爱你。”

  但现在这个场景,反而显得那句话很讽刺。

  柯诺挣扎着,但他眼看着森鸥外将手放在扳机上,慢慢扣下。

  下一秒,“砰——”的一声枪响。

  然而子弹并没有击中柯诺,而是击中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头部。

  陀思妥耶夫斯基晃了晃身体,倒下去,扼住柯诺脖子的那只手也随之松开。柯诺脱离钳制,跌坐在地。他用手捂住喉咙,抑制不住的咳嗽从他口中溢出。

  森鸥外盯着地上的柯诺,叹气:“之前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你现在懂了?”

  “如果你10岁那年听我的话出国留学,跟江户川乱步断了联系,那么江户川乱步的父母就不会遭遇这场灾难,你也不至于像这样险些丧命——这才是我一直反对你们在一起的原因。”

  *

  几分钟后,乱步率领警察赶到这儿。

  警察们全副武装,四散开来搜查着整个地下室,乱步则带着一名医生来到柯诺面前,他伸手抱住地上的柯诺,发出一连串问号:“你还好吗?怎么样?”

  柯诺虚弱地伏在乱步怀里,渐渐止住了咳嗽声。

  “没事了。”乱步抱住他,低声安慰着,“没受伤吗?”

  在柯诺识破那个假警察的身份之前,他早就悄悄通知了乱步,他让乱步前去通知警察,他则独自来到这儿,跟这位幕后黑手对峙。

  于是这之后,乱步率领警察赶到,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凭着这段时间的调查,乱步早就大致猜到了整件事的脉络,他只是找不到一个突破口而已。

  乱步环顾四周,问道:“你爸爸呢?”

  柯诺:“他已经走了。”

  听了这话,乱步突然恼火:“笨蛋!我让你等我一起来的,你怎么敢自己行动?!”

  柯诺躺在乱步怀里,呼吸声逐渐平稳,但他突然微笑了:“因为他们对我构不成威胁。”

  “而且——”他用手伸手指着陀思妥耶夫斯基躺着的地方,“那是个假人。”

  面对这具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柯诺早就发现了端倪——对方虽然中了子弹,但身体并没有流出血,反而是机械地倒在地上痉挛起来,被弹孔击中的部分冒出黑色烟雾。

  这个所谓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并不是人类,只是一个假冒的、机械构装的电子机械人而已。

  真正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早有预备,虽然森鸥外是他的同盟,但他还是担心自己会遭遇不测,所以提前布置好了这一切。

  只是他没料到森鸥外会为了救柯诺而反水。

  毕竟森鸥外是那么在乎mafia的未来,按照最优解,森先生应该果断杀死他这个累赘,继续维持他跟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同盟关系。

  但森先生没这么做,反而是出手救了他。

  *

  警察们搜寻了整个场地,除了几份档案之外一无所获。

  但那只“首脑虫”还留在桌上,它正在一个罐子里蠕动翻滚着。

  柯诺:“刚刚我问过森先生,但他也对这只虫子了解的不多。”

  乱步检查了那个罐子,提出了他的猜想:“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说的是真的,如果这真的是所有脑虫的首领,那或许只要杀掉它,其他虫子也会随之死亡——这样一来,我父母脑袋里的虫也会消失。”

  但不对,陀思妥耶夫斯基工于心计,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就能消除虫子的影响,那对方不会轻易将这只虫子展现给他看。

  “不要陷入思维迷宫,要试着逆向思维。”乱步提醒他,“虽然你只继承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一半的头脑,但你们的思维方式是相同的,你觉得他在放烟雾弹,但或许他只是在误导你,他正是猜到了你会这样想。”

  也许,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在赌,赌他们不敢杀死这只虫。毕竟之前他们一直很谨慎,他们一直在用最保守的治疗方法,甚至不敢让太宰去碰触二人。

  但如果他们赌对了,江户川夫妇就能得救。

  那么,究竟要不要杀掉这只虫子?

  “做吧。”乱步说道,“我相信你的判断。”

  江户川夫妇的情况在逐渐恶化,只剩下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也许他们应该孤注一掷。

  柯诺跟乱步互相对视一眼,犹豫一下后,他将瓶子往地上一摔。

  瓶子破裂,里面的虫似乎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化成一缕烟弥散在空气中。

  二人低头看着地上这堆玻璃碎片,心情忐忑。

  但很快,乱步的手机响起来,是江户川夫妇的主治医生打来的。

  乱步立即转过身去接了电话。

  短短几十秒后乱步将电话挂掉,并且说道:“我爸爸妈妈——他们已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