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自然是没有答应林晋的要求，这个家还没轮到他当家做主的时候。
“以后我不会再要求你谅解祖母了，听你说了这么多，仔细想想的确是我们的失误，我们总觉得将大事儿化小，小事儿化无，就可以万事大吉了，但是却从未曾想过你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林晋没有吭声。
“你当真想要离开家里吗？”
林晋转头看向了林清：“你觉得我在这个家有存在的必要吗？”
林清顿住了，今日的林晋问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犀利的林晋，或许这个弟弟原本就是这样的，而之前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对其不了解罢了。
“可你也知道，想要离开这里除非祖母发话，否则是不可能的。”
“既然大哥如此说，那就当做我之前的请求没说过，大哥也就当做没有听到过好了。”
林清点头：“放心好了，今日这些话只不过是我们兄弟之间的闲谈而已。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嗯。”
这是兄弟俩之间第一次有了争吵的趋势，也是让林清对自己的这个弟弟有了新的认识，原来有些事情在他那么并不是像他表现的那样风轻云淡，他只是不说而已，却还是会将它们记在心里。
想要离开这个家，也不知道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出现多久了。
回去自己院子里的林清坐在书案后面，脑子里一直想着的是刚刚林晋对他说的那些话，还有当时林晋的表情。
那些话如果换个人来说定是歇斯底里的，可林晋却很平静，仿佛那些话并不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一个人能够心平气和将自己曾经受过的不公平遭遇讲出来，就只有两种情况，一是表明他释怀了，二表明他放弃了，因为知道无论自己怎么挣扎都是没有用的。
林晋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就像是第二种，因为觉得怎么做都不可能挽回家人对他的看法，所以，他才想要离开这个家。
林清此时觉得身为兄长，他属实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不是不知道祖母对林晋的偏见都是子虚乌有的，可人的偏见一旦形成便很难被改观。
而且，他现在遇见了一件比林晋突如其来的叛逆更让他感觉头疼的事情。
之前，林晋就提醒过他，皇帝有意替五公主挑选驸马，本来，他以为这事儿即便是真的，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会有定论，因此，他就大意了，谁知道这才过去三两日，就有消息传出皇帝已经拟定了人选，一个就是他，另外一个好像也是个武将家的公子。
说是到时候会从两人之间挑选一个合适与五公主成婚。
现在军中没人不知道这个五公主根本就看不起他们武将，既然如此，没人愿意与一个看不起自己的人成婚，即便那人是公主也不行。
可也恰恰因为她是公主的缘故，娶与不娶已经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了。
就在林清因为此事头疼不已的时候，老太太不知怎么的听闻了此事，一想到能和皇家结亲，立即坐不住了，带着林妈便直接找到自己的大孙。
看见老太太的那一刻，林清便意识到事情可能会变的更加复杂了，果不其然，老太太一张嘴就是问有关五公主选驸马之事。
“祖母听说皇帝有意选择我们林家？”
“祖母，那些都是没有经过证实的消息，您听听就得了，怎么还真把它放在心上了，这事儿可不能到处乱说，那可是皇家，弄不好是要被砍头的。”
老太太的脸立即拉了老长，“哼，你莫要糊弄我，我活了这么大，真当我什么都不懂。”
林清叹了口气：既然您老自己都这么说了，那为何在林晋的问题上却一直稀里糊涂的。
“要我说，皇帝既然看中了我们林家，那就是我们林家的福分，所以，清儿，这事儿你可得上点心。”
林清这一刻深深体会到林晋在面对老太太时的无力感了，就因为是长辈，即便她说了什么，自己也不能毫无顾忌的顶撞回去，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心里又憋屈的不行。
“既然祖母提到此事，那孙儿就与祖母好好讨论一番，不过我希望祖母能等孙儿说完了之后，再来想想这门婚事到底适不适合林家。”
老太太听林清这么说，立即不乐意了，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边的林妈给劝住了。
“老夫人，大公子聪明伶俐，向来是知轻重，进退有度的，不如我们就先听听大公子说些什么，到最后这事儿成与不成，还不是看那位的意思？”
老太太想想也是，自己的这个大孙为人处世的确是让她挺满意的。
“那行吧，你想说，祖母听着就是了。”
林清道：“那孙儿就先谢过祖母了。”
“其实，我并不看好这门婚事。确切的是说现在满朝武将都不看好五公主这个人。”
老太太听见林清这么说，顿时急了，刚想要说些什么来反驳，旁边的林妈立即伸手在老太太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老太太朝着林妈看过去，却看见林妈正对着她摇头，老太太想了一下，也只能将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我知道祖母想说什么，孙儿会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不久前，皇帝给秦子瑜专门准备了一场相亲宴，在那宴会上，五公主当众破口大骂秦子瑜只不过是皇帝的一条看门狗。”
老太太被林清说的事儿震惊到了，她没想到在京都有人刚如此指着秦子瑜的鼻子骂的如此难听。
“这事儿传出来之后，武将们便觉得这位公主轻视武将，而我们林家也是武将出身，我们为了大康在战场上浴血拼杀，可这些在五公主眼里竟然算不得什么，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国，有些人上了战场便再也没能回来，别人都是拼了命的，他们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可也不该被忽视不是吗？”
林家就像林清说的那样，是武将出身，所以老太太很能体会林清说的那些，那些年轻的儿郎们随军征伐不就是为了当政者的天下吗？可他们的死在那些皇子公主眼里却什么都不是，这是让人挺寒心的。
“祖母一直希望我们这一辈能出一个将军，这样也能光耀林家门楣，可祖母知道吗？一旦我或者阿元做了驸马，那么林家的仕途也就到这儿了。”
这下老太太是彻底憋不住了。
“这……这怎么会这样？”
林清耐心解释道：“祖母可以想一下，不论是正史中亦或者是话本中，对于驸马的描写大多是什么？全都是写拈酸吃醋的儿女情长之事吧，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祖母不妨再想想，如果您是一家之主，您的女婿手握家里的财政大权，您心里会有什么感想？”
“您是不是会有担心，这个人会不会夺了您一家之主的位置？”
老太太被吓傻了，她只不过是觉得能与公主成婚，林家一定会好处多多，可却没有想到原本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背后居然会牵扯这么多。
“而且，如果五公主真的嫁入了我们林家，以后我们一家老小见着她都是要行跪拜之礼的，孙儿倒是没有什么，就是祖母年纪大了，哪里有长辈给晚辈行跪拜之礼的。”
“孙儿原本还想着以后也要成为秦子瑜那样战无不胜的将军，可如果真的与五公主成婚，那么孙儿以后就只能做一个闲散的驸马，那五公主性格骄纵，儿子就是做高官也不见得她就会听儿子的，毕竟她可是连秦子瑜那样的都敢不分场合破口大骂。”
“还有，我们林家若是现在娶了那五公主，就会让别个武将家瞧不起我们，到时候父亲与我们再外出征战需要支援的时候，怕是不会再有人来了，因为他们会觉得林家人都是见利忘义的小人。”
战场上孤立无援那就只能是一个下场了。
如果说来的时候老太太神采奕奕的，在听了林清说了这么多之后，她开始变的胆战心惊了起来，却又不甘心：“难道这门婚事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林清摇头：“到目前为止，孙儿是真的没有想到。”
“那……照你这么说，这门婚事我们最好不沾上最好了？”
林清点头：“眼下来说的确如此，而且，孙儿有件事儿忘了和您说了，这事儿之前阿晋曾提醒过我。让我注意，结果是孙儿自己大意了，才造成眼下这种局面。”
听林清提及林晋，老太太立即皱起了眉头，“没事儿提及那个灾星做什么？”
林清叹了口气，“难道祖母就不想知道阿晋只是一介布衣，他又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吗？”
老太太：“……”
“是秦子瑜，他亲口告诉林晋的。”
“我还没有问你们，他和秦子瑜究竟是怎么认识的？秦子瑜怎么会和他做朋友？”
在大康，秦子瑜的地位几乎等同于宫里的皇子了，人家自己也争气，建功立业，一样不少，是以很多人家都想与这样的人做朋友亦或者是将自家的女儿嫁入将军府。
所以，在老太太眼里，秦子瑜即便是想要结交朋友，那结交的对象也该是她家林清这样的才对。
“这说来就话长了，眼下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如何在不得罪皇帝的情况下，不娶五公主进门。”
这下该轮到老太太发愁了，“这可就难办了，如果皇帝真的看中了你的话，一道圣旨下来，我们就是不愿意，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听见老太太这么说，林清嘴角有一瞬间的上扬，却又很快变的平缓了，“其实，当日秦子瑜倒是给了个不错的建议。”
老太太立即问道：“什么法子。”
“他告诉阿晋，说如果孙儿若真的无心沾染与五公主的婚事，只需要私下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与之订婚，这样事后皇帝知道了，也说不了什么，五公主毕竟身份高贵，皇帝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的，这事儿估计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老太太听后缓缓的点了点头：“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这么说，我们现在就要去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便可了？清儿自己可以有人选？”
林清道：“此事孙儿不好自己亲自过问，全依仗祖母您了，只是虽然现在去办时间有些紧，但是孙儿希望祖母能多考量一下对方的人品，温婉贤淑最好不过了，毕竟家宅安宁了，孙儿在外打拼才会没有后顾之忧。”
老太太对林清的回答很满意，“放心好了，祖母一定给你找个合适的，不会让你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