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天降漂亮小夫郎[种田]【完结番外】>第6章 老婆同我策马观花

  销金坊坊主的行轿内部十分宽敞,亭岚坐在一侧,纪方酌和苏年相依对面。

  车夫才骑上马儿驶去不远距离,忽然停了下来,叩开窗户向亭岚耳语了几句。

  亭岚垂着眼睫,表情不淡不浓,回道:“他要多少?”

  “半数定额。”那车夫道。

  纪方酌抬起目光,他猜测是吕义不甘心就这样被撕毁书契,厚着脸皮跑来找亭岚要赔偿了。

  梅子酒易于存放,即使亭岚爽约不要他的掺水酒了,他也尽可以折价卖出,总之亏不了本。

  然而,这人贪得无厌,总觉得除了自己好像大家都是傻瓜似的,一两句说辞随口编撰出来,自信满满要诓亭岚一回。

  纪方酌想开口提醒,却只听亭岚淡淡道:“给他便是。”

  “销金坊挺能赚啊,不愧为‘销金’。”纪方酌笑道,“白花花的银子水一样泼出去,亭坊主眨也不眨眼。”

  亭岚移回目光,微微笑着摇头:“与那种人缠上纠葛,不是什么好事。”

  纪方酌心道你一开赌坊的,动不动放高利贷,还将人家赶尽杀绝。

  跟“好人”二字怕也沾不上什么边。

  他之所以打算与亭岚做交易,一来是对自己的家传酿酒技艺有自信心,二来则是发现,即便这个小镇比起蓼乡要繁华些许,但总归还是远离都城的冷僻之地,不然销金坊这种黑心赌坊怎么可能不被官府取缔?

  再要么,就是这个亭岚有着面上看不出的大本事。

  纪方酌不好判断。

  但既然来了这里,那自然得入乡随俗——

  毕竟,往往最危险的地方潜藏着最多机遇。

  不出三刻时间,轿子就停在了销金坊门口。这座赌坊大张旗鼓地建在镇口人来人往之处处,好似特意吸引着过路商贩进去,尽情博戏销金。

  纪方酌牵着苏年的手腕,跟随着亭岚向坊内走去。

  这里人多眼杂,他可不想苏年跑丢。思及此他忽然动作了一下,指尖向下寻找到苏年的手掌,小心地,试探着牵了一下。

  这一瞬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忽而感到一阵小小的满足无端滋生,牵住就不愿意撒手了。他偷偷瞄了一眼,苏年表情平静目视前方,似乎无事发生,可是,他的手却没将纪方酌挣扎松开。

  像是……默许了。

  正常正常,纪方酌心想,他上学的时候就常常看见女学生三两成群手拉手走在路上,由此可见这并非越界之事。他心安理得地握紧苏年的手。

  即使盛夏炎热,手心汗涔涔,可他却喜滋滋地不肯放开。

  甫一掀开布帘,赌坊正中央那足有一人高的巨大木匾便映入眼廓,木匾之上,金澄澄的大字潇洒题于其中,上书——

  “赌”。

  这房子一层楼大的出奇,数张小小长形桌案按照次序挨在一起,最外侧是张大桌子,黑压压的人群团团围住,全然看不清里面的风景,只能听见喝彩、尖叫和痛呼声混在一起,合着骰子骨牌碰撞,哗啦啦地奏乐不停。

  哐当!

  不知道谁在大笑间碰翻了酒碗,顿时酒香四溢,浓醇醉人。

  那碗落在地上也没碎裂,竖立碗沿落在地上竟然滚了起来,在各色各样的靴子、草鞋之间,发了疯似的来回穿梭。

  人们懒得管,小二看不住,于是那空碗就骨碌碌地顺着斜坡向下冲去,被站在门口的纪方酌当地一声拦在脚边。

  他略微倾身拾了起来,递给亭岚。

  “多谢庄主。”亭岚笑眯眯接过酒碗,随手扔入旁边的赌妓怀中。

  “哟,坊主。”那姑娘媚眼如丝,手指纤长,接过酒碗的时候,镶着翠玉宽戒的拇指有意无意蹭过亭岚手腕。

  落在旁人眼里,全然是一副婀娜多情的姿态。

  她应该就是赌坊中的赌妓了。

  赌妓是赌坊赖以谋财的一把利剑,她们惯常与客人私下来往密切。赌桌之上,窥见牌数帮忙出千,这在赌坊里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今儿这么有兴致,下来看戏呢?”她勾起唇角,唇间一抹胭脂玉润绯红。

  在这里,无论是六博,还是投壶,弹棋,射箭这一类竞技都称为博戏,也有许多人进来赌坊不为谋财,而是看戏寻乐子的。

  看戏起兴了,就爱要酒喝。

  正因如此,亭岚才有向酒庄采购酒酿的需要。

  亭岚勾起嘴角,伸出手去捉住赌妓滑落到肩膀下的纱衣边角,为她提了上去遮住圆润肩头,道:“不看。你去将契纸拿来,替我送到楼上。”

  赌妓道了声“是”,眼神又婉婉流向亭岚背后的纪方酌:“这位就是订契的老板吧?”

  她说罢又灵巧摆动腰身,像条小蛇一样钻到纪方酌面前,声音娇柔,“这张俊脸为何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莫非,公子本就是我家销金坊的熟客。”

  纪方酌直视她平静道:“我从前的确常来销金坊博戏,只不过现在已戒绝了。”

  “是么?”

  赌妓掩面轻笑一声,玉足佩着银铃环镯,忽而叮铃铃地向前踏了半步,仰头靠近纪方酌。

  她道:“可我从没见过,走出销金坊就不再回来的男人……噢,不对。”

  她耸起肩头发笑,“被坊主大人弄死的除外。”

  “好了,碧桃。”亭岚目光回扫过来,这回语气加重了些,带上一层恰似警告的意味,“这是蓼乡的纪庄主,纪家酒庄继承人。旁边那位是纪夫人,休得失礼。”

  一听闻纪方酌有夫人了,碧桃好像刹那失了兴趣,撇撇嘴“啧”了一声,连句抱歉也懒得多言。

  那模样简直与方才千娇百媚的赌妓判若两人,好像那只是副皮囊,皮囊底下才是她真正的面孔。

  纪方酌面上不显,眼神平静,心底却埋下一个疑点。

  不过片刻后,碧桃却又朝着苏年抛去一个赞颂的眼神,道:“夫人确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男子,与纪庄主真是郎才郎貌般配。难怪,纪庄主愿自降身份娶男子为妻。”

  “贵坊坊主也是相当仙姿玉色。”

  纪方酌微笑着不走心地客套,但垂在身下抓住苏年的手心却握得更紧,“不过姑娘言有不妥。我家夫郎愿意嫁来,才是在下三生有幸。”

  他不打算再带着苏年与这鱼龙混杂之地的人周旋,很快看向亭岚道:“事不宜迟,当下就去签订书契吧。”

  亭岚看了碧桃一眼,不再多言。

  他领着两人穿过铺缀着红毯的赌坊酒楼,一直沿着木梯,来到了二层回廊。回廊不大,一共只有几个小小房间,比起一楼的盛状显然安静许多,似乎是只供坊主一人使用的楼层。

  亭岚带着他们进入阁室等待,不一会儿,碧桃便拿着崭新书契呈了过来。这间屋子中间用屏风隔开,外面是待客用的榆木桌案和椅子,里面似乎一左一右分别安置了书柜。

  一个赌坊坊主,专门给自己造间书房做什么?

  难不成想要读书考学?

  纪方酌没有细想,书契拿在手中仔细阅览起来,连苏年起身离开都没发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屏风后面传来自家夫郎跟坊主对话的声音。

  “喜欢看书?”

  “啊!对……”苏年大概是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亭岚吓了一跳,但声音很快又柔和下来,“不过,我看不太懂。”

  “无妨。”

  亭岚喃喃道,“我朝能够生育的男子,被称为不祥之兆。在官府,这些男子雅称为哥儿;在市井巷陌什么俗名都有,难以入耳的比比皆是。

  哥儿不允许入仕,也没有资格进学、读书。你出身乡野,定然是寻不到什么书来看的,对么?”

  良久之后,纪方酌才听见屏风那边出声。

  “对。”

  “其实,你大可以留在这里。”亭岚循循善诱,“不需要你去一楼做活儿。你只需要待在我房里,帮我研研墨,陪我读读书,这样就足够,苏年。

  “你性子温和,不浮躁,不鲁莽。我身边需要你这样的孩子。”

  “我……”

  “你方至及冠,当是自由生长的年纪。镇上好玩的,可比你们那小村子多得多。”

  亭岚不待他回答,又兀自含笑接道,“投壶,射箭,琴棋书画,我虽并非样样精通,但单单娱乐还是可以领着你做;这赌坊后头还有马厩,你要是看上哪匹,就尽管牵去玩。不会骑马的话,我带着你。这些,纪方酌可做不到吧?”

  末了又补充,“我瞧纪方酌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怕是自己都不会骑。”

  这人怎么回事!

  他只是来谈生意,并不想把老婆折进来!

  一个从现代穿过来的普通人会骑马才比较荒谬好吗??

  他盯着手中书契最末几字看了好久,心不在焉地支起手肘斜靠在桌案上。

  其实亭岚说得没错。在原主的记忆里,对于苏年好读书这件事他是有些微印象的,只不过原主自己就是个不学无术之徒,自然看不得苏年读书,在苏年嫁过来的当天就将他行囊里寥寥几本手抄的破线本给烧了。

  虽然如今原主已然不在,但他还身负重债,压根无力去给苏年找书。亭岚看上了苏年,如若让他留在销金坊做事情,也是一件好事。

  只要亭岚别让他和那劳什子的赌妓相交,就成。

  纪方酌闷闷地想。

  可静了须臾,里面忽而道:“多谢亭坊主青睐,您的好意……苏年心领了。”

  “但留在销金坊一事,还请不必再提。”苏年平和道,“我既与公子结为夫夫,无论贫富都应互相照看,不离不弃。况且……”

  他顿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小了些许,似是在与亭岚耳语。

  但二楼安静,纪方酌还是听见了。

  苏年说:“我想与他一起酿酒、卖酒。如有暇时,方也可以一同策马、观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