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我见诸君多有病【完结番外】>第71章 处处都压你一头

  天光大亮时,我走出雅房。

  泠鸢立刻迎上来,与我一同下楼,直等出了酒楼,才开口问道:“主子,一切可都准备妥当了?”

  我点点头,将方才与二人商量的计划说给她听:“萧祁带着他自个儿的人在城外候着,等着接应。”

  “黎楚川与八风门的人埋伏在城南玄天殿外,等着截杀逃窜出去的残党。”

  “至于打头的,便是咱们了。”

  话落,泠鸢蹙起了眉。

  我偏头睨她:“怎么,怕了?”

  泠鸢轻轻摇头,挑了个娇媚的笑出来:“若是怕,便是对不起主子多年的栽培。”

  “只是属下有些意外。”

  “意外什么?”

  “属下还以为,萧祁和黎楚川不会让主子掺和进来的。”

  “他们自是不想要本尊掺和。”我轻嗤,语气稍凉,“可如今也并非是他们说了算的时候,谁还能再左右得了本尊不成。”

  不知想到了什么,泠鸢轻轻笑了一声,却未再多说,只应了声,便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往清福客栈去。

  我们又走上了那条长街,抬眼便见远处被烧得半边焦黑的朱红色城门。

  火熄了,却还冒着浓烟。

  乘风而起,遮天蔽日。

  见我脚步略顿,泠鸢问:“怎么了主子?”

  “没事。”我轻笑笑,“不过是觉得那场火还没烧起来便灭了,有些可惜罢了。”

  泠鸢也跟着笑:“不妨事,临走前再给他们添上一把便罢了。”

  再添一把,可就不是添在这儿了。

  我收回目光,转身离去。

  ……

  清福客栈。

  泠鸢站在客栈门前,轻敲三下重叩三声,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我和泠鸢走进门,霎时被大厅里乌泱乌泱的人惊住了。

  ——与九阙一同攻城的百十来号人也都过来了,将这本就不大的前厅挤得更显逼仄。

  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只觉得这满室的月牙白瞧着眼睛疼。

  与我的闲适不同,九阙和雪蛟的脸色都有些凝重。

  雪蛟说:“主子,属下方才看过,已经有人朝咱们这儿过来了,再待下去,只怕要被人包饺子了。”

  我点了点头:“那便不留了。”

  我看向九阙,说:“留下二十人来给本尊,剩下的就由你带去城南,跟黎楚川他们汇合。”

  向来听话的九阙这会子皱起了眉,“闯玄天殿这等险事,没了属下怎么行。”

  “听话。”

  我在他头上拍了拍,“你性子稳些,这事儿只可你来。”

  做事最稳的那个还在幻胥宫里坐镇,如今只能矮子里头拔将军,挑个九阙来使。

  九阙虽是不情不愿,但也知道我的意思,终是捏着鼻子应下,清点了二十个人留下,领着剩下的从客栈后头走了。

  “尊主,我们何时出发?”说话的那个少年郎语速极快,带着股子少年意气。

  我眯着眼睛瞧他,“早时在城楼上与本尊说话的那个也是你?”

  他点了点头,挑唇一笑,露出颗虎牙:“是我。”

  “是个机灵的。”

  我朝他找书,唤他到近前,贴着他耳语了几句后又撒开他,问:“听明白了?”

  这少年瞧着十六七岁的模样,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乍然得了个要紧的差事,也不觉得胆怯,仍是说得豪气万千:“尊主放心,我们可不是吃素的,必能将事儿办得漂亮。”

  我轻笑,颔首:“本尊等你们的好消息。”

  “得嘞。”

  少年笑意更深,躬身朝我行了一礼,挑了身量纤细矮小的弟子,与九阙一般,从客栈后门走了。

  我轻呵出一口气,往嘴里又塞了颗止痛的丹药,理平整了衣襟,正好了玉冠,抬眸轻笑:“时候不早了。”

  “该去血洗玄天殿了。”

  许是傀九在城里放出了什么风声,又或是城门边那一场厮杀被人瞧见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出摊叫卖的小贩更是一个都没有。

  如此也好,省得我再费力去灭口。

  玄天殿离我们所在的清福客栈不远,不过半刻钟就到了。

  为什么我能知道得这么准确呢。

  因为那止痛丹的药效只有半刻钟。

  泠鸢也知道,一停住脚,便轻声提醒我:“主子再用一颗吧?”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从乾坤袖里掏出温钊给的匣子,从里头捻了颗朱红的丹药服下。

  回魂丹一入口就化成了甜腻粘稠的水,顺喉滚下,流进腹中。

  几乎是瞬间,我周身的刺痛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丹田中流转不绝的内力。

  “果然是好的。”

  我轻笑,抬手往高墙上一指,“攀墙,进院。”

  率先动的是八风门的人。

  一道道月白的身影像变戏法似的凭空而起,长臂一伸,攀住了高墙,借力一翻,便干脆利落地落了进去。

  我不用攀墙借力,只用足尖轻点了,便落进了院中。

  待落了地,瞧清了院中这一片黑压压的人,我不禁又笑了一声。

  难怪如此安静,原来是都在里头猫着。

  我看也不看他们,只直直看向站在人群最首却需要人搀扶的黑衣男子,“哟,还能站起来呢?走两步试试?”

  他面容与我有七分相似,只眼下少了一点泪痣,眸中又比我多了几分阴郁。

  听我此言,他蹙起眉,又惊又怒地咬牙,整个人更显阴寒:“你为何没事?”

  我挑了挑眉:“还能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哥哥我处处比你强一截。”

  不知是不是被我自称的这一声哥哥触怒了,傀九的脸更黑了,整个人气得几乎要站起来了。

  他咬牙狠笑:“我不与你争这些口舌之快,今日你既来了,就别想走了!”

  “杀了他们!”

  一声令下,将我们团团围住的黑衣人们立刻有了动作。

  我摆手示意身边的人皆别乱动,而后将手指圈在唇边,吹了一声哨子。

  哨声嘹亮,殿宇的屋脊上立刻便有了动静。

  “尊主,你们且往旁侧躲一躲!”那少年郎手拿着弓,站在屋脊上高声对我道。

  我自是听话,闷笑着与他们退到廊下。

  确定了不会波及到我们,少年一声令下,那些个早就埋伏在那儿的人们立刻便动了起来。

  拉弓的拉弓,甩暗器的甩暗器,更有甚者连毒散与火油都用上了。

  他们站在高处,占了个地利,玄天殿的一众弟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立刻做鸟兽散,乱成了一锅粥。

  傀九在骚乱里,被人搀扶着逃入殿中,反手便关了殿门。

  想跑?

  门儿都没有。

  我吩咐完了雪蛟和泠鸢,抬步便追了进去。

  殿门被从里头插上了,我踹了一脚,见它纹丝不动便也作罢,只挑了窗扇,蹬着墙跃了进去。

  咻——

  我还没落地,便有一枚寒镖冲着我面门而来。

  为了躲它,我在空中打了个旋子,一脚便踩在了镜柜上。

  稳住身形后,我抬眸看向寒镖飞来的方向,便瞧见了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

  我朝着她颔首:“许久不见,霓裳姐姐风华依旧。”

  叫完了人,我又看向被她挡在背后的傀九,笑意渐深,语气缓缓转凉,“看起来,霓裳姐姐也要护着他了。”

  霓裳拧起眉,语气不虞道:“师尊有令,我也是忠人之事罢了。”

  “好一个忠人之事。”

  我点点头,眯起眼,一字一顿道:“不过,想保下他一条命,姐姐一个人可不够,得那几个糟老头子亲自来才行。”

  她是玄天殿主唯一的徒弟,最是跋扈,虽是资质不行,但总有人看在她师父的面子上恭维她。

  好话听得多了,骤然一听实话,她立刻便急了,提剑便朝我刺来:“够不够,也得试试才知道!”

  我飞身而起,踩在她的剑尖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男女有别,本尊让你三招,不叫说本尊欺负你才是。”

  霓裳寒着脸未曾回话,只是又气势汹汹地朝我攻来。

  我躲着她,忙里偷闲瞥一眼傀九,发现那厮正扶桌站着,半步都不敢动。

  哦,我忘了,他是动不了。

  我轻嗤,抬脚踢开霓裳的剑,摸出柳叶刀抛向傀九,吓得他往旁边蹦了几步:“别光看戏,多动一动才能好得快些。”

  发现我同她过招都分心,霓裳怒了,攻得更急,手中剑翻花,瞧着眼花缭乱,却也不过是花架子。

  我扭过头回来,以两指夹住了她刺来的剑,笑得轻慢:

  “姐姐,你急了。”

  “心浮气躁可是会露出破绽的,姐姐怎么忘了。”

  气完了她,我松了她的剑,不怎么怜香惜玉地踹在她的肚子上,将其踹出去好远,又扭头去瞧傀九。

  我道:“好好看好好学,哥哥教教你何为功夫。”

  这回,生气的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对此,我表示很正常。

  连方止行那个老狐狸都受不住我的气,他们两个急火攻心也是正常。

  我哼笑,在衣摆上擦干净了指缝里的血,从袖子抽出短刀,拿在手里掂了掂。

  “霓裳姐姐,三招已过,接下来可轮到本尊了。”

  这短刀比起霓裳手里的长剑,虽是显得寒酸些,但到底还是硬功夫与我差一节。

  她来刺我,总会被我在手臂上划道口子,如此反复几次,她胆怯了。

  瞧她那模样,我不禁嗤笑,又出言讥诮几句,她气得面色通红,却因为持剑的手疼得打颤,也不敢再鲁莽上前。

  傀九在一边干着急,却也是半点都不敢上前。

  全盛时他都不是我的对手,如今的他更不够瞧的。

  我明白,他更明白,所以他宁愿隔岸观火,叫霓裳来我身上赌生死,也不愿沾染一星半点。

  光从这点自私来看,我们还是很像的。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耳边忽响起一阵风声,我回头去瞧,发现霓裳的暗器已经到了我面前。

  我用短刀挑飞了它,霓裳如法炮制,用剑挑开了我手里的刀。

  她的剑抵在我的颈间,眉目冷凝下来,的确像个女侠。

  “骄兵必败。”

  “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忘了。”

  方才我说出去的话,如今尽数都被她还了回来。

  我垂眸瞧了眼那闪着寒光的剑,笑问:“你敢动本尊么?”

  “有何不敢。”霓裳眯起眸子冷笑,“拿你的项上人头去领赏,这是师傅的意思。”

  “听起来,你们整个玄天殿都在一块儿同流合污啊,本尊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

  我笑眯眯地对傀九说:“瞧好了,本尊再给你上一课。”

  说罢,我握住了霓裳的剑,将它抓到我肩胛的位置,纵身向前,任长剑刺穿我的肩胛骨。

  多亏了温钊的药,我半点痛都感受不到,即使血流了我满手,我也能反手折断背后的剑,用那一截残剑,扎穿霓裳的喉咙。

  砰——

  霓裳的脱力地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我踢了她一脚,确定她死透了之后,才收回手,慢悠悠地问傀九:“学会了吗?”

  傀九脸色苍白,不见惊慌,只有浓浓的厌恶:“疯子。”

  “疯子才能被人记住,疯子才能千古。”我嗤了声,封住自己的穴道止住了血,慢悠悠走向他,“现在,到你了。”

  我掐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端详他这张与我极像的脸,不解道:“你为什么恨我?”

  “就算真是,那你不应该去恨谢镇山,去恨我师父么,为什么只想着置我于死地?”

  傀九不答,只冷笑道:“多说无益,你若想动手便来吧。”

  我给了他一记耳光:“我很不喜欢你对我说话的态度。”

  “我就是如此说话的,怎么了?!”我的话不知触到了傀九哪里的痛脚,他声音骤然拔高,“你从前没管过我,如今倒来管了,你配吗?”

  我皱眉,又抽了他一个耳光:“闭上你的嘴。”

  傀九啐出一口血沫子,癫狂地嘶吼:“给我个痛快!玄之!来杀了我!杀了你的亲弟弟!”

  硬骨头?跟我犯拧?

  我最喜欢的就是硬骨头。

  我狞笑,点了傀九的穴道,抓着他的衣领左右开弓,一连甩了他好个耳刮子。

  甩到第十七个的时候,有什么东西沾湿了我的手。

  我定睛一看,发现是傀九哭了。

  豆大的眼泪流了他满脸,他擦不了眼泪,只能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那哭,口齿不清地抱怨:“你都不管我,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我就想要你死怎么了!”

  他哭得很是委屈。

  但我还想继续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