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涯岸的确有短暂的震撼。

  他只知道自己曾经跟谢云泽有过亲密接触、甚至到现在都对他怦然心动,却没有想到他们竟还能够恩爱到这种地步吗。

  但问题是佩佩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在出生以后自己才离开他们的吗?那自己到底是得有多不是人?

  都没有等容涯岸深思,突然又有铺天盖地的记忆碎片涌现而来,就像是在印证这样的事实般,他看到自己稳稳当当地背着谢云泽,像是在低声笑着说什么。

  而谢云泽只是安静地听,偶尔也会给回应,但是更多的是因为他说的话在无声地笑,眼底流淌出无法掩饰的快乐和温柔。

  就像是梦里面见到的那样……

  旋即所有的记忆又消散无踪,只留下尖锐的刺痛,突然有滚烫的手抚摸上他的脸颊,听到耳边佩佩在小声地喊他爹爹。

  容涯岸骤然回过神来,眼底沉沉的,气压低得惊人。

  他闭着眼缓和了会儿难耐的疼痛,将佩佩紧紧地抱在怀里,胸膛还急促地喘息着,有种即将呼之欲出却又怎么都抓不住的痛苦。

  “没事的爹爹。”佩佩还在乖巧地安抚他,“暂时想不起来也没有关系的,而且当时你离开我们,也不全都是你的错。”

  越是这样,容涯岸便越觉得酸涩难过,“佩佩……”

  佩佩说的都是实话。

  他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很期待见到容涯岸了,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面,那个温柔的装作普通人的主神是真正爱着爸爸,也是赐予他流光溢彩的存在。

  虽然后面有一段时间,自己跟他的力量分身有过敌对、险些相互吞噬,可最终还是为了谢云泽彻底的和解,佩佩也从他的分身上感受到他的爱。

  为此他可以原谅容涯岸短暂不记得他们,因为爹爹已经很努力了。

  “爹爹不要难过。”佩佩也将这话传递给他,同时耐心地用自己的力量去抚慰他内里那些汹涌的躁动,仰起头来认真地道,“而且爸爸也很爱你呀,他也不会怪你的。”

  “……”

  骆川海眼睁睁看着他们父子情深,在旁边都快要吓傻了。

  后知后觉他又如芒在背,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在这里逗留,打扰到他们父子情深,趁着他们俩还在温存的时候,赶紧放下水跟零食就跑了。

  此时团建的成员们,还在河对面不远处露营狂欢呢。

  来得都是公司的中高层核心团队,而且跟骆川海的关系也很好,在他离开前都还在一块儿玩个考验智力的跑团游戏,为此还特地等他半天。

  看到骆川海满脸复杂地走回来,大家还有点诧异呢,笑着问道,“骆总,您是骗我们的吧。”

  刚才骆川海就说去给老板送东西,压根没人相信。

  因为容涯岸绝对不可能参加任何团建,更别说出现在这里。

  他们更觉得是骆川海有朋友来了,想要去给对方送水和零食,但是又不好意思告诉他们,现在察觉到他这么失魂落魄更是笃定了想法。

  “到底这些东西送给谁的啊?有朋友来了不能带来一起玩玩吗?”

  “对啊对啊,我们还有好多吃的呢。”

  “别不好意思啊,热热闹闹的多开心。”

  “……”骆川海深深看了他们两眼,觉得真要是让容涯岸来了,就不信他们还能够笑得出来,整个公司就没有不怕的容涯岸的吧。

  而且容涯岸有个那么漂亮那么像他的宝贝儿子的事,任何时候放在哪里都是特别炸裂的,他觉得但凡同事们知道,这几天团建都不用玩了。

  绝对会彻底惶恐彻底疯狂,既无法想象容涯岸这样的老板怎么可能谈恋爱还有儿子,又会极度害怕自己知道了老板的私生活到底会不会被灭口!

  为了同事们的身心健康着想,骆川海几番欲言又止,“……没事儿少打听这些。”

  知道现在能来这里团建到底沾了谁的光吗?

  老板娘不批谁都别想进这自然区,更别提什么露营。

  等到骆川海离开以后,容涯岸又抱着佩佩听他安慰了好久,才终于是缓和了情绪。

  容涯岸不知道自己这情况是怎么造成的,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一定会尽全力去弥补谢云泽跟佩佩,再也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

  尤其是谢云泽……

  容涯岸只要想到他,心脏就会忍不住发颤悸动。

  他觉得梦里面的那些场景绝对都是真的,他以前一定很爱谢云泽,就像是谢云泽爱他那样,所以他们俩才会有那样幸福快乐的过往,而自己,即便是将他全部忘掉,也会在与他重逢的瞬间再次无法抑制感情。

  此时才下午三点半。

  容涯岸已经开始有点坐立不安了。

  佩佩仰头看向他,知道他是很想爸爸了,要是此时他已经恢复记忆或者是力量的话,自己还可以带他去虚无空间里面去休息,最起码能够让他别这么焦躁。

  但是现在他的识海被压抑着,力量也都还混乱着,佩佩不好表现出自己的异常,索性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面,道:“爹爹,我们上车休息会儿吧。”

  爸爸现在应当也在睡觉。

  他们就当陪着爸爸休息了。

  容涯岸全都听他的,把他抱回车上等着他睡觉,偏偏佩佩也要他躺下来闭眼,容涯岸便将他搂在怀里面一起闭眼。

  本来以为会根本睡不着觉的,但是听到佩佩胸腔传来的心跳,就好像是跟他自己的共振起来,慢慢地他竟然也觉得困倦,陷进了沉睡中。

  醒来时竟然时间正好。

  天边是绚烂的流火,容涯岸下意识就拍下来想给谢云泽看,然后将佩佩放在儿童座椅上,开车去更深处的湖边别墅接谢云泽。

  谢云泽早在一个小时前也已经醒了,浑身热得汗涔涔的,还特地去洗澡换了套衣服。

  跟容涯岸约会其实不需要这么讲究,甚至之前基本上都是他替自己挑的衣服,但是想想,现在跟他在一起,意义又好似不太相同。

  拨开衣柜的手顿了顿,谢云泽最后换了件薄薄的针织衫。

  等到上车时,流火基本上都已经散了,四周的温度开始凉下来,容涯岸看着他穿成这样还愣了愣,下意识就要把衣服给脱给他。

  “我不是很冷。”谢云泽有点无奈,“……脱给我你穿什么。”

  “我不会冷。”容涯岸像是怕他不相信,手掌很短促地触碰了下他的皮肤,“我天生体热。”

  这是真的,掌心滚烫得像是有火焰燎过。

  被碰到的地方骤然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谢云泽不动声色地忍耐着,也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

  容涯岸里面就是一件短袖,外套穿着还没觉得有什么,脱下来后才发现他高大的身形里面蕴含着满满的都是力量感,手臂肌肉的弧度优美,有人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的心悸感。

  他不说话的时候显得锋利且冷漠,因为怕谢云泽觉得冷,特地离他很近为他挡住风口,身上的温度便源源不断地渗透过来。

  谢云泽捏住衣角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紧了。

  没由来地,他现在特别想抱抱容涯岸。

  可现在就连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都没弄清楚,将自己汹涌的情绪压了又压,最终只是将脸埋在了衣领里面,任由他的气味将自己覆盖。

  容涯岸不经意垂眼一看,发现他的脸颊被遮挡了大半,鲜艳饱满的唇瓣好似擦过,就像是擦在自己的皮肤上似地。

  倏然他浑身都紧绷起来,像是怕被发现异样,强迫自己别过头去。

  喉结却轻微地滚动,觉得自己周身的温度都拔高了很多。

  片刻后,两人总算是上了车。

  容涯岸要带谢云泽去海洋餐厅,路途有点远,很担心他无聊便温声跟他说话,“下午睡得怎么样?休息好了吗?”

  “休息好了。”谢云泽的视线落在前面车窗的位置,发现竟然落了片没有清理掉的香槟玫瑰,应当是将花带回家的时候没注意掉的。

  联想到昨晚容涯岸没有回家,他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记得你每天都要去拿花的,外出的时候怎么办?会让花店的人送上门吗?”

  “我基本不外出。”容涯岸下意识回答。

  说完他才猛然意识到,那天订花的场面的确是给谢云泽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当时他就担心谢云泽会误会做出了解释,此时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安。

  毕竟每天都订花却又说不是送给别人的,听起来怎样都觉得反常。

  “……那些花真的不是送给别人的,是我自己放在家里面的,养成习惯了。”

  “而且有事的时候我会跟花店说,但是没人会上门。”容涯岸低声解释,“我不是很喜欢外人去我家。”

  谢云泽轻轻点头,怪物们的习性是这样的。

  家这种东西就像是他们的巢穴,以前容涯岸也是亲力亲为照顾他,都不要说让别人碰他,就是靠近他的周围都会不动声色地驱逐走,有的时候让管家都有些无奈。

  那时候他还伪装得不错,甚至连这么强的侵略性跟圈地盘的独占欲,都让谢云泽接受得格外良好,甚至依旧觉得他很温柔。

  要不是后来到那个世界里面,真正见证到他作为怪物那面的可怖,谢云泽还不知道他竟然压抑的东西会如此的汹涌且强烈,恨不得将他吞噬占为己有。

  此时见到谢云泽这幅表情,容涯岸的心里却猛地跳了下。

  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点头……是觉得自己的排他性太强了吗?

  会不会因此而讨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