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之上, 云层叠迹,孟庭许视野所及只有眼前斑点的阳光落下。倒映在车窗玻璃上的身影随之晃荡,模模糊糊, 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最后瘫软在秦淮川怀里。

  汗水浸湿了秦淮川的白色衬衣, 他反手将制服外套盖在孟庭许的背上。摸着他光滑的腰身, 低眉痴痴地盯着身上那人, 贪婪地闻着欢愉过后孟庭许在他身上留下的金津玉液。

  光被枝桠分割成一绺一绺照在孟庭许白玉的脸上, 他不同别人长得那样俊美, 而是有种摄人心魄的秀丽, 肌肤洁白又干净,睫毛纤长, 五官立体,总是没什么表情, 既冷淡凉薄又疏离。

  可要是逗一逗他, 他的情绪便立即会在脸上显现出来。秦淮川想,这天底下也只有他心思这般单纯可爱了。越发心生怜爱, 抱得紧紧的。

  他从衣裳里将手伸出来,指尖划过坚实的腹肌,轻轻描绘着孟庭许的嘴唇。

  耳旁风声徐徐吹来,孟庭许缓缓睁开眼帘,疲惫地抬眼。感觉后背一阵激灵,警觉地望向秦淮川。

  “醒了?”

  孟庭许板着脸,蓦地皱起眉头。

  秦淮川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脸颊, 笑道:“刚开始你就晕过去了, 我瞧你的体力是越来越差了。”

  孟庭许想着自己好没面子,经他一说更是有些气。

  胡说罢了, 哪里是他没力气,明明是秦淮川不是什么好人,说要闹得天翻地覆,便真的不把他当人,狠狠地玩了好几下。就像立在船头,迎着风浪前行,最终不敌狂风才倒下了。

  他本想反驳,刚张开嘴,又死活说不出这种令人羞耻的话。秦淮川见他忍着脾气又害羞的模样,顿时一乐,食指摸着他的唇角凑近亲了下。

  孟庭许本就生气,那人还故意挑弄自己,便狠下心重重咬了一口。

  秦淮川指尖微颤,双膝分开。

  瞬间,孟庭许骤然一怔,几乎是咬着牙喊出声的。

  “你——你先出来!”

  秦淮川努努嘴:“好吧。”

  孟庭许缓过气,这才坐直,揪着秦淮川的衬衣问:“我的衣裳呢?”

  秦淮川低头,找了一圈:“撕碎了......”

  一听,孟庭许又想起刚才晕过去之前的事情,脸色血红,气道:“叫你非要弄,这下好了,我要怎么回去呀......”越说越小声,最后索性就不讲话了。

  秦淮川捧着孟庭许的脸,微笑道:“怪我怪我,你先穿我的就是。”

  说着,把自己的衬衣脱下来给他套上,系好了裤子。人走时,他还不忘偷偷摸了一把便宜。

  回到别馆已是傍晚,洗过澡后,秦淮川特意吩咐厨房做了清淡口味的菜。孟庭许趴在沙发上小憩,诸事早已抛之脑后,现在只想填饱肚子好好睡上一觉。

  管家上好菜时,秦淮川正好从卧房拿着一件针织外套走了出来。看了眼桌子,又朝孟庭许走去。

  将衣裳披在他身上,说:“快起来尝尝新厨子的手艺,要是不合胃口,我再叫他重新做去。”

  孟庭许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穿的是白色休闲居家裤,垂下的手收了回来放在腹部。白天被秦淮川抓得狠了,到现在手腕还有些红。眼尾一挑,视线落向餐桌。

  好像浑身散架了似的,根本没力气起身。

  糟了。

  秦淮川见他迟迟不肯起,便抓住孟庭许的脚腕,笑着说:“看来是要我抱你起来了。”

  孟庭许叹了声:“劳烦帮个忙,我是真起不来了。”

  秦淮川搂住他的腰,将他拉起来,说:“是我糊涂,下回再做这种事情,得先等你身子好些了才做。”把人横抱着,到了餐桌前轻轻放下。

  孟庭许坐好,从小教养好,即使是身体再不适,也要端坐着吃饭。扫了一眼,清一色都是些炒菜,烧肉,一点儿辣椒也没有。

  尝了一口米饭,倒是很柔软。

  肚子很饿,嘴上却没什么味道,吃了两口就有些吃不下了。

  “怎么?吃不惯?”秦淮川放下筷子,朝门外道:“叫厨子重新做点能吃的菜过来,别一个菜式翻来覆去的炒,没个新意,叫人怎么吃?”

  管家一听,急忙走到门口:“是!大少爷!”

  其实这菜的味道极好,只是舟车劳顿,肚子里本就泛着酸水,又叫秦淮川一顿折腾,清淡的口味就实属不上口了。想着那厨子一个人做这么一大桌的菜辛苦,便急忙打断二人的话。

  “哎,你等等!我就是吃着没味道,记得在江西吃过一道三杯鸡,赣南小炒鱼不错,家里要是有食材,能做话劳烦厨师先生做这两道菜来,辣一点也无妨。”

  秦淮川瞄了眼管家:“去。”回头问孟庭许:“现在居然会吃辣椒了”

  孟庭许点点头:“偶然发现味道很是刺激,辣得人冒汗,配着白米饭实在下饭。那边雪又大,天又冷,在菜馆子吃完后便觉得身上都暖和了。”

  秦淮川笑:“要是知道你也能吃辣的,早些时候我就叫人做点湖南菜给你吃了。”

  不多时,那边端着热菜就上来了。

  孟庭许一见那盘子里火红的辣椒油就已经开始嘴里冒口水,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小鱼干,仔细挑出鱼刺,放在秦淮川的碗里。

  “你先试试。”

  秦淮川自然一脸享受,有人替他剔刺,第一块也是给他的,心里滋滋乐。夹起一块放进口中,咀嚼了会,顿时脸色通红。

  孟庭许带着期待的眼神看向他,见他脸色红了,又赶紧把茶杯推到他手边:“快喝茶漱漱口!”

  秦淮川舔了舔唇,笑着说:“看来我吃辣不如你,但这味道果真鲜美。你也别看着我吃了,快动筷子吧。”

  一连夹了好几块鱼肉,挑干净鱼刺,放入孟庭许的盘子里。“你吃你的,别管我,我给你挑刺。”

  孟庭许就着米饭吃了好几块鱼肉,也辣得脸色通红,却停不下来。最后额头都冒出细汗了才落下筷子,说:“不行了,这辣鱼我也受不住了。”

  秦淮川心里高兴,要知道孟庭许胃口这般好,恨不得他再多吃几口。不然总一副清瘦的模样,倒惹得他心疼。又把三杯鸡挪到他面前。说:“那便吃这个缓解缓解,还有爆炒瑶柱,丝瓜汤。”

  孟庭许又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盛了第二碗米饭。

  待晚饭吃完,就像干了一场仗似的,汗水淋漓。他才发觉自己竟然吃了这么多,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对着秦淮川道:“下回我再这样吃,你可得拦着我些。”

  秦淮川低低笑了两声:“人就活这几十年,该吃便吃,克制做什么?等你老了,牙口再不好,只能陪我喝些海鲜粥了。你说呢?”

  虽然这话说的是在理,可一想到二人往后白头老死,不知是谁先死,倒是自己还行,总比留下来的那个更好,心里又不禁感到伤心。

  晚上,孟庭许躺在床上,秦淮川从楼下上来,端来一杯热青梅汁。

  “我怕你吃多了不消化,给你弄了一杯青梅汁,喝了再睡吧。”

  孟庭许坐起来,接过杯子喝了两口,酸得腮帮子一紧。

  秦淮川望着杯子中的青梅汁:“剩了两口,还要喝吗?”

  孟庭许摇头:“不要了,太酸了。”

  秦淮川就着杯子里剩下的青梅汁一口干了。孟庭许蓦地一顿,说:“你要是想喝再去拿一杯,怎要喝我剩下的......”耳朵一红,急忙拉过被子盖着自己。

  “怎么就不能喝了?亲嘴的时候你不说......”秦淮川看着缩成一团的孟庭许,笑了笑。“我就好你这口,不行吗?”说着,也钻进被子,把人抱住。

  布料窸窸窣窣一阵,一只白皙的脚露了出来。

  孟庭许强忍着自己不笑,生气道:“你别挠了,痒!”

  秦淮川也不听,使劲往他身上凑,说:“你别动,我就给你揉揉肚子,你吃了这么多,万一积食了就不好了。”

  孟庭许这才躺好。

  感觉一只宽大的手掌覆上自己的肚子,掌心的温度缓缓蔓延至肚脐眼。揉了会,发觉胃里确实也舒服了许多。

  秦淮川侧身抱着孟庭许,见他这么乖巧,实在忍不住,翻身吻了过去。青梅汁的香气在两人口中炸开,起初有些酸涩,最后慢慢变得甜蜜。孟庭许也不知不觉环抱住他的脖颈,听见低沉的喘气声又不觉一羞。

  急忙撇过头大口吸气。

  再亲下去,恐怕真要把自己憋死了!

  声音有些哑了,恳求道:“......别揉了。”

  秦淮川收回手:“哦。”又问:“好些了吗?还胀气吗?”

  孟庭许小声说:“好了。”

  片刻,秦淮川起身去把窗户关了,回来后二人又楼作一团。

  因是年底,处理完总署的公务后便也没什么要紧事了。秦鸿莲不回广州,嘱咐秦淮川去亲戚家里拜访。秦淮川心里想了一阵,说:“今年过春节还得麻烦你帮我个忙。”

  孟庭许睡意朦胧,贴着秦淮川的胸膛慵懒地嗯了声。

  “过两天我要去趟乡下老家,一个人去好生孤独,你能不能陪我一道去?”

  去......哪儿?

  孟庭许昏昏欲睡,听着秦淮川的声音仿佛慢慢变得空灵起来,嘴里嘟囔着说:“......去哪儿呀?”

  秦淮川捏着他的手指,轻轻摩擦:“去老家,乡下,祠堂。祭拜祖先,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

  “祭拜?......好,去祠堂。”他听什么都是断断续续的,脑子已经无法将秦淮川的话连成一句,挑了只字片语,嘴里只知道答应。

  秦淮川听他声音忽小,软趴趴地缩在自己怀里实在可爱,咬着孟庭许的耳朵,沉声道:“从前我只当捉弄你好玩,如今再让我像从前一样捉弄你便是不能了。现在,我只想好好爱你,庭许。”

  睡吧。

  安心地睡吧。

  寂静的夜晚,秦淮川呆呆地望着孟庭许的脸。脑海里忽然回想起海边白塔的画面,那日金光洒满海面,有一个人坐在塔下昏睡。

  远远地,虽然看不清他长什么样子。

  可是,他瘦骨嶙峋的背影很是令人心生怜惜。

  就好像第一次见到孟庭许时一样,梧桐道的灯火通明,烟花照亮了整条街,那道身影看起来很苦。他望着孟庭许白皙的后脖颈,心里忽然有了想逗他的冲动。

  海边那人衣衫褴褛,脸色花白,一脸死相。起初,秦淮川还以为他是来跳海的。观望了会,生平第一次主动跟人搭话。

  或许提醒一下他这里还有人在,他就不会跳海了吧。

  他这样想着。

  被子突然动了一下,秦淮川低头去瞧,生怕吵醒他。谁知孟庭许往他怀里挤了挤,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悄然间,他嘴里吐出几个字。

  做噩梦了吗?

  秦淮川将耳朵贴在他的嘴边,听了一会。

  孟庭许呓语:“鱼......”

  “鱼......怎么了?”他小声问。

  孟庭许继续说:“辣。”

  秦淮川抵着他的额头:“嗯?”

  停顿片刻,他又断断续续地说:“淮......川。”

  秦淮川竖起耳朵听着,这人居然在梦里叫自己的名字,忽地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

  “我在,你说。”

  “......”孟庭许好一阵没声音,隔了大半会,又叫了他的名字。

  秦淮川此刻睡意全无,甚至开始兴奋起来。“乖乖,我在!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心想,天啊,要是从这人口中听见他说喜欢自己,爱得发疯,或者离不开之类的话那得有多美妙!

  不禁期盼起来,便耐心地等着。

  愣神间,孟庭许的声音再次响起:“淮川......鱼......辣。别......吃。”

  听完,秦淮川扬眉的瞬间又垂下,复再次扬起眉头,躺平。望着天花板死死咬住下唇,将手臂搭在眼睛上,笑得浑身都抖了起来。

  若是有一个这么可爱的爱人,死了也值了!

  此刻,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后半夜,秦淮川左右都睡不着觉,翻来覆去,又怕吵醒孟庭许。时而小心翼翼地坐起来,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时而痴痴地盯着孟庭许的睡颜发呆,时而凑到他的嘴边偷亲,时而抓着他的手用嘴含住。

  心忖,谁会在大半夜痴呆地望着喜欢的人不睡觉,还偷偷摸摸搞小动作?

  一想是自己,更是忍不住发笑。

  翌日清晨,待孟庭许从酣睡中醒来,睁开眼的瞬间被秦淮川那张乌黑的脸吓了一跳。

  抓着被子往后缩,看清了才问:“你是一晚上没睡觉吗?怎么眼睛都黑了一圈?”

  秦淮川哂笑,扑上前将他压在身下,蹭了蹭说:“你不懂,我要是睡了,就会错过你那么可爱的模样!”

  孟庭许一脸茫然,赶紧推开他:“......有病。”

  说的什么,完全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