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羽来到地下古玩市场时那里正吵得热闹, 她身上衣服破旧,看起来灰头土脸的,眼底乌青一副活不起的样子, 娇小的女孩怀里紧紧抱着一块灰布包裹着的不明物。
木羽踏入大门的那一刻就已经有人盯上她了。
“唉唉看一看啊,这些都是生坑, 费尽了力气才带出来的东西。”
入口处一个青年扯着嗓子喊, 他面前摆着一块黑布, 黑布上摆放着一个个还带着些泥土的瓷器玉石。
没人搭理他,路过的人甚至很不屑地嗤笑出来。
木羽快速地扫过一眼,那些东西确实如他所说是新出坑的东西,至于是古墓坑还是烧瓷的坑显然是后者,这个青年还是个新人,大概是想过来碰碰运气骗钱。
“唉姑娘, 看看吗?”青年眼尖地瞅见木羽一个小姑娘走进来, 顿时眼里冒出光来。
这小姑娘一看就是不懂行的,好骗!
木羽似乎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肩膀抖了一下,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青年,嘴巴动了动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我…我是来卖。”
青年嘴角一僵, 来卖?
走错地儿了吧。
“…来卖东西的。”
“……”
青年抬手轻扇了自己一巴掌,自己这脑子, 来这卖的当然是那些老旧的东西啊。
“那你去里面看看,里头有一个许三,他看东西比较准。”
木羽惊喜地看着他, 用力地点点头,“谢谢!”
青年看着小姑娘抱着东西往里走, 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然后又继续吆喝他自己的。
许三,地下古玩市场有名的无赖,不了解的如果拿了真东西过去他也能给你看成假的,用最低的价格换走你的真品。
木羽装作茫然的样子四处张望,眼中已经将附近所有人看了个遍。
古玩市场她提前了解了一些,这里面有许多面熟的,有一部分是真的来这淘东西。
木羽并不急着找人,她只要现在原地不停地张望,不出十分钟就会有人主动过来问她。
这种茫然的状态只有不动规矩的新人才会有,新人最是好骗,现在她就像是那群混迹在古玩市场里的老油条眼中待宰的肥羊。
“小姑娘,你想出这布里包着的东西?”
木羽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上钩了。
过来问她的是个大叔,大叔的眼神急不可耐第瞅着她怀里被包裹着的东西,木羽搂得更紧了些,“不…我,我就看看。”
大叔见多这种心口不一的新人,他啊了一声,多问了一句:“那你是来买东西的?”
走到这地下古玩市场不出东西也不入手什么,要么是那些闲的没事干有眼力的高手,要么就是误打误撞碰巧找到了这么一个地。
小姑娘怀抱着脏兮兮的布,显然上面那两种人哪个都不是。
大叔自认为已经把她看透了。
“我,我没钱买。”木羽低下头表现出很窘迫的样子。
哦,没钱所以才过来出她抱着的东西。
“小姑娘,你别害怕,我只是看你有些不对过来问问,这里面鱼龙混杂你可得当心啊。”
“啊?”木羽惊慌地抬头看他,“有,有骗子吗?”
大叔扯了下嘴角,明显感觉旁边有几道不善的视线扫过来。
小姑娘说话倒也不必这么直白。
“怎,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怕有些人看走了眼,把你的东西估低了价。”大叔说着一边观察面前人的表情,像这种很缺钱的人这时候最怕的就是自己的东西被低估价。
果然,小姑娘眼圈一红,“那,那怎么办!?”
“这样,我呢,先给你看看,不要你钱,你心里有个数以后再去别人那问,问个一圈看看谁估的高。”
小姑娘顿时感激涕零地看着他,:谢谢!叔叔你人真好。
把人骗到自己摊位上,大叔回头扫了一眼旁边几个熟人,得意地挑了挑眉。
那几个人撇了撇嘴又继续照顾自己的客人,没看到东西他们并不觉得损失这么一个客户可惜。
“大叔,你,你帮我看看。”木羽小心翼翼地将布掀开,对面的男人已经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他感觉今天能赚一笔狠的。
布里包着的不是瓷器更不是玉石,而是一张泛黄的半页纸。
木羽看着面前的男人嘴角的笑僵在原地,她的声音依然软弱,“你看看。”
“看什么看,一张破纸能值什么钱。”男人脸色黑成锅底,说出来的话也带着讥讽。
下一秒他的眼神顿时直了。
木羽将那半截纸拿起来,下面躺着一枚古旧的铜钱,铜钱正面刻着“大齐通宝”四个大字,这是唐朝的铜钱。
铜钱表面有些破损,好在整体还算完整。
如果这是真的,就看这个完整度,少说也是几千万啊!
男人兴奋地眼白都瞪红了,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未来能过上怎样奢靡的日子了。
这可是传闻中的不可交易古钱币啊,如果拿到黑市去卖给那些喜欢收藏的大佬,那到手的钱够他挥霍几辈子了!
“叔,你看这个能有多少?”木羽看着他眼中一览无遗的贪婪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男人咳了两声压下心里的激动,他想把自己的目光移到女孩身上,可面前现成的几千万实在诱惑太大,他眼里放不下其他东西了。
嘴里说着他早就记在心里的话,“你这个,不太好啊。年份不久,估计也就值个几百块钱。”
说罢他还咽了咽口水。
木羽啊了一声,一把将东西拿走,“那我去问问其他人。”
几百块,这砍得也太狠了,这里水真深啊。
“唉唉唉!!”男人这哪能放她走,直接从摊位上跨过来,还踩碎了几个小碗,他看也不看只盯着木羽的手,“你嫌少的话我可以多付你一倍!”
他已经忘了之前对小姑娘说的话了。
这么一闹,旁边摊位的人都看了过来,那几个摊主还没见过老油条这么失控过,也不禁开始想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有几个没顾客的已经开始动了抢客的生意,“小姑娘,你拿的什么啊,要不我给你再看看。”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看了十几年的东西了,好东西得话我可以给你更高一点。”
“你们这群不要脸的!哪能这么抢生意!”男人气红了眼,拽着木羽死不撒手,“这是我的!”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人家还没卖呢!”
“老王,你不会是骗人小姑娘吧。”
“胡说八道!”老王见说不过那一群想要抢客的人,看着木羽怀里的布一把伸过手。
木羽反应得快,搂着布弯下腰不放手,“不,我不卖!这是我的!”
旁边的人见老王直接上手去抢脸色都变了变,能让老王忘了这里的规矩,那这小姑娘手里的必定是十分难得的好东西。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慢慢地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老王抢不到东西猛地一抬头想喘口气,这一看没想到自己旁边已经被堵得严严实实。
“你,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老王,这里是什么啊?给大伙说说呗。”
“大家好奇着呢,别这么小气。”
木羽气急:“这是我的!”
没人听她的话,都盯着她怀里的东西呢。
地下市场说大不大,闹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有人过来制止了。
“都干什么呢!?”男人的声音雄厚极具穿透力。
木羽耳朵动了动,说话的男人肯定不是人。
她垂下眸子将自己的气息藏得更深些,万一这个精怪比自己牛叉她不就歇菜了。
其他的人听到男人的话顿时散开了,齐齐地站在两边。
只有老王还不死心地抓着木羽怀里的破布,瞪着眼睛几乎要将她吃了。
“你在干什么?”
男人身形高大,走过来投下来的阴影将木羽和老王挡得严严实实。
“松手。”
木羽和老王都没动。
男人声音更大了,“我说,松手!”
老王咬了咬牙还是松开了手,木羽抱着布站直了身体,眼睛里已经蓄满了眼泪。
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被一群大老爷们围着,怎么看怎么欺负人。
男人看了老王一眼,猛地抬腿踹了他一脚。
“啊——”
伴随着老王的惨叫声还有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这里什么规矩你都忘了?”
男人语气冰冷,要不是怕出人命事更大,看着地上不断打滚的人他甚至还想再补上一脚。
“以后你不用在这待下去了。”说罢,他扫了一眼旁边几个人,那几个人顿时缩了缩肩膀往后退了退。
还好他们没干什么。
“再有人干强买强卖的勾当,下场就和他一样!”
“…是。”
处理好烂摊子,男人把视线放在木羽身上,一个还没他肩膀高的小姑娘,此时已经被吓得愣在原地,双腿都在抖。
“看看东西有没有坏。”男人的声音温柔了不少。
木羽还是抖了抖,似乎很怕他,嗯嗯哦哦了两声掀开外层的布。
入目还是那张半截黄纸。
还没等铜钱露出来,木羽的动作就被男人惊讶地声音打断,“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他说的是那半截黄纸。
木羽红着眼抬头看他,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我爷爷给我的。”
说着,她就把那枚刻有“大齐通宝”通宝的古钱币大大方方地拿了出来,“他,他让我来这找一个人。”
古钱币一出,旁边几个人顿时躁动起来,男人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他对这种古钱币没兴趣,换句话说,他对钱没兴趣。
“你跟我来。”
男人把木羽带到一个古典的茶楼里,茶楼里没几个人,看起来很冷清。
木羽知道这个茶楼,这个茶楼是地下古玩市场标志性建筑,她的目的也是这。
听说,只要进了这个茶楼,只要你带够钱,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会有,就算去阴曹地府溜达一圈也能完好地给你送回来。
找了一张空桌子,男人向木羽伸出手。
木羽愣了愣,犹豫了一会儿颤颤巍巍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这样?
男人:“……”
“那张纸。”男人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在外人看来那枚古钱币比起那张纸可谓是珍宝,但男人眼里只有那张纸。
他反复翻看那张快要被揉烂的纸,目光微沉,“你爷爷让你来干什么?”
“用这枚铜钱,换另一半。”
男人鼻腔中发出冷哼,他双手撑在桌面上弯下腰和木羽对视,“你觉得,我就这么好骗?”
“你就是那个…傻鸟?”
完了!
木羽目光一缩,她迅速转身想要逃,可身后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上。
她看了看旁边的窗户,那些窗户是木头做的,她想试试能不能冲出去,一只脚还没迈出去,男人释放出的恐怖威压差点让她鸟毛都炸了起来。
她感受到了天敌的气息。
男人慢悠悠地从后面走过来,他的眼睛变成了竖瞳,浑身散发着蛇独有的阴冷气息。
“江澝找了你那么多年,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木羽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一棵树怎么能和蛇牵扯上的。
*
“二叔走了。”
宋浅看着手机上弹出来的信息嘴唇紧紧抿着,她有想过这一天,只是心里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姬无心在旁边自然也看到了,她知道是那个男人,可她心里并没有像阿婆死时那么难受。
她抱着宋浅,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宋浅回抱过去,声音有些闷,“我没事。”
没事,听着都要哭了。
这种时候哭一哭总要好过一些,姬无心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等着耳边弱弱的抽涕声。
闷声哭了一会儿,宋浅感觉自己眼泪都蹭到了姬无心身上,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鼻子眼睛都是红的。
“我给你擦擦。”
纸巾还没拿到手,门外有人敲了门,只有两声。
声音很轻,宋浅还以为是听错了,下一秒又是两声。
随便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眼泪,宋浅走过去开门。
姬无心一直跟在她身后。
打开门,宋浅看着门口站着的男人愣了两秒。
然后,她慢慢地拿起手机,解锁。
“二叔走了。”
她认识这四个字。
她又抬头去看门外的男人。
这不是在呢吗。
“他现在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