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午后, 热气在青砖中而蒸腾起,翠叶反射出碎光,如同河里闲散而轻柔地晃动的鱼。
灼热的日光被窗帘遮挡, 只在二楼房间里头留下朦朦胧胧的光晕, 将时有时无的玫瑰花香消融。
坐在床边的少女面容沉静,不长不短的长发披散在肩, 遮住可疑的痕迹,浅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床上人的模样。
终究还是没忍不住,克制不住地往这边看。
那人依旧埋在深蓝被褥里,削弱的日光落在她身上, 映出玉石一般的润白, 也将那零零碎碎的痕迹衬得越显眼, 如同无声的控诉。
许是屋子闷热无风的缘故,她无意识地扯了扯被褥,额头、鼻尖都冒起细密的汗珠。
于是守在旁边的人终于有了合适的借口, 小心伸手,将贴在脸颊的碎发撩到耳后。
可她忘记了自己的手是如何粗糙, 持续十几年的玉雕学习已让指尖叠出厚茧,粗如沙砾一般的刮人。
那人顿时皱起眉头,在睡梦中露出少有的孩子气。
可江钟暮这家伙还浑然不知, 自以为贴心地继续。
不知道是精心护养的缘故,还是本身就如此, 年长者的发丝细软如丝绸,好似稍放松就会从指间溜走, 所以江钟暮越凝神, 拿出往日玉雕的专注。
直到那人从浅眠中挣脱,无意识抬手覆眼, 挡住光线。
谢知意有些许起床气,不算重,只是醒起来后,喜欢闭着眼躺一会,无论上学还是上班时,都会特地将闹钟提前十分钟。
江钟暮注意到她醒了,虽不了解这个小毛病,却也不主动出声打扰,只是自顾自地站起来,去旁边翻了本薄书,然后回来为谢知意扇风。
顾及着这人刚醒,江钟暮并未扇太快,一下又一下的轻柔凉风拂去,只带起耳畔碎发。
这对刚刚从闷热睡眠中醒来的人而言,无疑是极大的诱///惑,就好像酷暑下的冰块,连坚持多年的小习惯都可以舍弃,挪着身子往那边靠。
只是这凉风并非靠得近就更舒服,全取决于摇扇人的力度。
江钟暮怕她刚醒受凉,不敢太快,可却忽略了对方的感受,这微弱的风就好像冰块在眼前,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轻碰,磨得人烦躁至极。
谢知意眼帘颤动,用睡意未消的嗓音沙哑,低声指挥道:“快点。”
可江钟暮却不理会,甚至还将扇子拿远了些。
焉坏的小豹子察觉到了可乘之机,故意将诱饵拉远,企图让猎物自己跳入陷阱。
谢知意贪凉,再加之头脑浑浑噩噩的缘故,便又往江钟暮那儿一点点挪,最后如江钟暮所愿,靠到她的大腿上。
之前细心理好的发丝又散落开,些许顺着床边、落在半空中,如长廊藤蔓般摇晃。
谢知意不想管也懒得管,昨日累得太惨,几乎是昏睡过去,眼下还被睡意拉扯着,要不是实在闷热,早就已经再与周公落子。
扇风的那人很不敬业,猎物都主动进圈套了,也不知道给予奖励,还保持着那时有时无的速度。
谢知意嫌弃,扯了扯她的衣角催促。
这家伙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硌人,她能放下柔软枕头,靠在她怀里就已是巨大的牺牲,结果那人还得寸进尺地伸来狗爪子。
其实也不怪江钟暮,心上人在怀,哪有人可以把持住。
晦涩视线低垂,凝视着靠在怀里的人。
谢知意有着精致而柔和的面容,打碎的光斑落在微皱的眉间,曾经的青涩彻底褪去,处处都透着年长者慵懒而成熟的撩人韵味。
她不满地嘟囔了声,偏头往怀里躲,薄被越发往下,平直锁骨下上皎白的起伏,如同六、七月熟透的桃儿,皮薄丰腴,好似一掐便能冒出汁来。
江钟暮如此想也这样做了,在过分细腻的肌肤上留下纵横交错的印记,指痕中掺杂着片片红印,就这样毫无遮掩地落在日光中。
像是教堂里圣洁的修女被拉下神坛,染上凡间的尘埃。
始作俑者不仅不感到愧疚,反倒暗自窃喜。
粗粝的指尖滑过脸颊,闹出又痒又疼的感受。
谢知意想躲,试图偏头埋到对方怀里去。
可这烦人家伙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越发往下探,从挺翘鼻梁到薄唇,再落到锁骨深陷处……
然后继续往下。
不再是之前的那个青涩小豹子,到底是开过荤的人,不会像之前一样,只敢在脖颈以上徘徊。
被掀起的布料发出窸窣声,江钟暮刚想覆住,却被人更快地一巴掌拍开。
清脆响声响起,作乱的手偏向另一边,谢知意可半点没留情,就连不怎么显色的深色手背都冒出一点点红。
江钟暮挑了挑眉,丝毫没有被抓住的羞愧,反倒不慌不忙地看过去。
谢知意被这不要脸的家伙惹得被迫睁眼,又羞又恼地嗔了她一眼,盈盈眼波流转,眼角还残留了昨夜的红。
“别闹,”她毫无威慑力地斥了声。
“没闹,”江钟暮笑起来,总是在年长者里表现得像个顽劣小孩,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年长者无奈,这家伙就是这样,得了便宜也不肯卖乖,恨不得把坏写在脸上。
眼瞅着江钟暮又打算伸过来,她扯了扯被褥,将自己遮得严实。
小孩撇了撇嘴,却没有阻止。
困意难消的谢知意表情恹恹,又躺了一会才开口:“几点了?”
江钟暮如实回答,又道:“午饭给你端上来了。”
谢知意点了点头,却没有多少胃口,白日多睡就是这样,再加上闷热的天气,完全提不起什么食欲。
江钟暮也不催她,只是一只手扇风,一只手抬起去够旁边的果盘,西瓜被切成适口的小块,整齐摆在盘里。
她拿牙签戳了一小口,继而往谢知意唇边送,鲜红的汁液从缝隙滑落,泛起一阵冰冰凉凉的甜。
谢知意下意识张了张嘴,咬住熟透的瓜瓤。
烦闷的暑气一下子削减大半。
“哪里来的西瓜?”她半阖着眼问,像极了古代被人服侍的女王陛下,懒散地念出几个字询问,就算是对于仆从的天大恩惠。
“小勋家的,”江钟暮并不觉得有什么,还继续戳着西瓜往她唇边送。
“干爹在外头买的种苗,说是新培育出来的,比普通西瓜甜、籽也少。”
“确实甜,”谢知意点了点头,给予肯定。
“好吃是好吃,但结的果少,比平常西瓜苗要少一半,”江钟暮动作很轻,分明只是喂个食,却比玉雕时还要认真。
她低头笑道:“你喜欢吃的话,过两天我再去他家地里摘。”
丝毫没有拿干爹东西送人情的愧疚感,两家人关系近,东西都是互相拿来拿去,连江钟暮家里头的田地都让了一半给江南勋家种,说是一老一小种不了那么多地。
谢知意抬眼瞥她一眼,也没说接不接受,只是再一次咬住她递过来的西瓜。
“你休息了?”
“嗯,再下午点才过去,天气热坐不住,雕不了什么东西,”江钟暮低声回应。
这几个星期算是江镇一年里最热的日子了,江镇人生活节奏慢,又被气候惯坏,天气太热或是过冷就不想动弹,就算江钟暮赶上过去,说不定都会因为屋里人懒得开门而被迫打道回府。
“好,”谢知意答应了声,抬手挡住又伸过来的手腕,不想再吃。
冰凉的西瓜虽解暑,但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她体寒又刚醒,现在睡意散去理智回归,自然就开始克制。
江钟暮也不强求,戳起西瓜的牙签转了个弯,送到自己口中,也跟着点评:“确实挺甜的。”
视线仍落在话里人身上,也不知道说的是瓜甜还是人甜,总之听起来不大对劲。
谢知意不搭理她,自顾自地合上眼,懒得搭这人的话。
可江钟暮磨人,谢知意不理她,她就摇着尾巴、往对方脸边凑,刚尝了荤的小豹子黏糊得很,恨不得一分钟都不分开。
西瓜的清甜在唇边扩散开,江钟暮学得她的稳重,不紧不慢地抿住薄唇,一下又一下地贴。
谢知意微微扬起下颚,不迎合也不反抗,阖着眼仍她胡闹。
江钟暮顺着纹理攀岩,细细吻过每一寸,柔软如果冻般的触感,惹人心颤。
“姐姐……”江钟暮轻声唤道。
“嗯?”谢知意抬了抬眼,下一秒就被抓住空隙,撬开唇齿,探入到深处。
还是那个莽撞霸道的小豹子,温柔不了几分钟就开始乱来,蛮横占每一处空隙。
曲起的脊背微凸,脊骨撑起单薄衣衫,宽松的下摆凭空摇晃,未束起的发丝落下,与长卷发交缠在一块,难解难分。
那厚重的窗帘宛如亮纱,地上的光影随之拉长,缠绕上细长脚腕。
江钟暮逐渐不满足于这种方式,手往下滑,继而轻轻一拽便将人扯抱在怀里,越发加重力度往下贴。
薄被被迫落下,谢知意想伸手去往上拉,却被这家伙牵住手,不肯妥协。
昨夜的玫瑰花香还未彻底散去,随着温度上升越发浓郁。
坏心眼的小豹子逐渐往其他地方偏移,比如玉坠般的耳垂、细长堪握的脖颈,莹白温润的肩头。
掌心覆在薄软的腰后,撑着对方往自己这边抬,平直锁骨如翼扬起,方便某人往下压来,将凌乱无章的印记加深加重。
“江钟暮……”谢知意不敢和她闹下去,昨晚的酸涩还未消,现下根本靠不住,匀称的手指扯着衣领小声地哄:“不闹了。”
“嗯?”小家伙都尝到甜头了,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不仅没有停下,反倒越发往下。
薄被越闹越落,几乎要掉下山丘。
江钟暮正想再使些别的坏,又被姐姐声音拉回注意力。
“别闹了,”谢知意努力想严肃些,可掺着欲///念的沙哑嗓音将她的话语曲解,不像阻止更像欲拒还迎。
“不要,”江钟暮这会倒硬气起来。
“不可以,”谢知意一步不让,却被人又抬了抬腰,被褥彻底滑落在地。
下一秒,蓄谋已久的小豹子直接压着她往床里倒,木床顿时咿呀一声,长卷发如海草般在枕头上散开。
谢知意眼前一白,还没等反应过来,这人便直接往下咬。
和没吃过饱饭的狼崽子似的,一口就叼住,紧接着就不肯松开。
“疼,”谢知意吃痛,直接抬手拍了拍对方。
江钟暮还是有点良心的,听到这话立马松了力度,讨好似的拢住。
“让开,”可惜年长者不买账,仍推着她的肩颈。
这事毕竟不是一个人想就行的,总要两个人达成一致才好,不然一人不配合,另一个人怎么折腾都起不了效果。
于是小豹子只能可怜兮兮地又挪过去,用昨晚学得的小技巧,贴着谢知意的耳边央求:“姐姐。”
也不知道外头冷脸寡语的钟暮姐,是怎么丢下脸皮、拉长声调,黏糊糊地不停撒娇的。
谢知意又无奈又好笑的,可却不敢再纵容了。
她虽年长但也没经历过这些,总归难捱些,而小孩精力又好,探索欲又强,闹腾到半夜仍不肯停。
谢知意之前刚醒,意识朦朦胧胧的还不难受,现在清醒了些,只觉得腰酸腿软,骨头架子像被人摔过一般似的,处处都是酸痛感。
即便不知道旁人会如何,但年长者还是理智地选择休息。
抬手扯住黏糊糊小狗的发尾,残忍地摇头拒绝:“不行。”
江钟暮终究年纪小,再沉稳也抵不过吃荤的想法,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恹了下去,不死心地央着姐姐。
“一次嘛、就一次。”
“姐姐。”
谢知意才不信她,经过昨晚的最后一次,她怎么敢相信这话,拍了拍江钟暮的脊背催促:“下来。”
见她没有反应,又催促道:“快点。”
这天气本来就热,这人还非和她贴在一块,没一会就让人热得不行,要是脾气差一些的,早将这人踹下去了,可惜谢知意性子温和,又身娇体软踹不动她,不然非让江钟暮去看看床底的世界。
“一次!”江钟暮坚持不懈。
“不行,”谢知意态度坚决。
“可是……”江钟暮想要编出理由。
“没有可是,”谢知意无情打断。
“你昨天……”
“你还敢提昨天?”
这下心虚的小豹子彻底没了话,温香暖玉在怀,可偏生就不能动,整个人都没劲,趴在年长者身上不肯动弹。
“让开,”谢知意嫌她重。
“一会会,”江钟暮做出最后挣扎,浅琥珀色的眼眸可怜兮兮地看着对方。
可惜谢知意今天是要将铁石心肠贯彻到底,只道:“下去,腰酸,耐不住。”
江钟暮彻底没了话,长臂一杵,直接撑起自己往旁边一倒,废物似的模样。
可她也没那么老实,虽然往旁边靠,可还贴在谢知意旁边,长臂拢着对方肩头。
年长者朝她一瞥,最后还是放弃抵抗,总不能让这家伙一退再退。
她阖上眼,缓解方才对方闹出来的不耐。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或轻或重的呼吸声,屋外有风刮过,却吹不到里头,只能无能打起树叶,掀起一阵阵翠浪。
这时候连贪玩的小孩都不肯出门,青石铺成的小路被晒得裂开,河面也下陷了些,露出满是水草的河岸。
等谢知意缓过劲来,扭头看去刚刚还闹腾的小家伙,直接趴到枕头睡了过去。
昨晚又不只是谢知意一人劳累、熬到天亮,而且江钟暮还比她起得早,又是玉雕又是回来做饭,全靠一股兴奋劲强撑着。
年长者无奈,不知道这人刚刚到底在闹腾什么,到底是年轻人,对这事总是玩不腻。
“臭小孩,”她不轻不重地斥了句,微微侧过身来,将薄被拉扯回来。
江钟暮浑然不觉,就和只大狗似的趴在那儿,比清醒时候乖多了,眉眼舒展开,露出极力掩饰的稚嫩。
这时候就比平常看起来乖多了。
谢知意伸手戳了戳小豹子的额头。
沉睡的人也不反抗,连眼睫都不动,不知道睡得有多熟。
“真的是……”她幽幽叹了句。
“小色鬼。”
“色胚。”
有人仗着别人睡着,小声地发泄着不满,最后话语声越来越弱,跟着没了声响。
横在身上的手臂怎么也不肯落下,最后不知道是谁靠近,两人又黏到一块去,江钟暮抱紧对方,揽着怀中,谢知意也跟着闭上眼。
炙热日光继续往下落,河边的柳树像得了病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地低垂着。